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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4-6-13 07:19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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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狹窄的店內只有一個櫃台。
在櫃台裡面有好幾個年輕的男子佇立著。在這一間一杯烏龍茶也要一千元的怪異店中,被認為是從業員的這些年輕男子,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進行服務,只是茫然地呆站在那裏。
這裏是新宿二丁目。雖然每一個城鎮都有一丁目和二丁目,可是這個新宿二丁目是日本全國二丁目中比較不一樣的。
「自衛隊、自衛隊∼」
這些進來店裏看起像自衛隊的人,一進來就開始唱著中森明菜的﹁少女A﹂,用破破的腔調唱著副歌的部份。雖然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其他的客人並沒有覺得好笑的樣子。
大致看了一下這間店,倒也不是很擁擠。有很多客人都是一個人來,看不到很多人在一起喝酒聊天、玩樂的氣氛。
這間店就是俗稱的「牛郎店」,是男人賣身的店。他們收費的規矩,短時間的話是2個小時八千日元,晚上10點開始之後到隔天早上的長時間是兩萬日元。所以過了晚上10點之後還在店中茫然佇立的,就是那一天沒有生意、沒有客人要的年輕男子。
之後我就常去這一間店。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石川先生的車上。他坐在石川先生的敞篷保時捷的副駕駛座。
那一天,我在川崎套房公寓的一間寂靜的房間中,一邊鑑賞著背對我睡著的男人,一邊在黑暗中寫著信。信的內容是:「明天再電話連絡。」
對著悄悄地走出房間的我,迎面而來的是石川先生的車。對著買給我許多東西的石川先生所提出的要求,我一直無法拒絕,可能是有就和一個﹁車僮﹂交往的想法吧。
停在國道上四下無人的車裏,副駕駛座裏還坐著另一個男人,那就是信一。我們兩個人互相輕輕地打了一聲招呼之後,車子就往第三京濱開去,而進入東京都內後,想要找一間營業到早上的店。這時兩人隨便地交談著,車子就滑進了目黑區FAMIRACE的停車場。
雖然因為車內很暗而沒有察覺,但坐在眼前的信一乍看之下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男人。
﹁喂!為什麼妳明明已經在他的房間了,我叫妳而妳還肯出來?還沒做嗎?﹂
石川先生笑著這樣問我。
「他已經睡著了啊!」
本來想將話題扯開,可是石川先生硬要將話題拉回來。就不要問我有沒有做了嘛∼真想從桌子下面踢他一腳。
這種心情石川先生是不可能了解的。
「怎麼了,說嘛!不可能沒做吧?啊!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是妳讓他射在裡面了?」
石川先生變本加厲地說著更下流的事。
現在在我眼中的只有一個全新的男子。是的,是一瓶還沒有開過的美味新酒。
「雖然做了,但是淋浴出來後,卻發現他己經睡了。唉啊,反正,總之就是被上了。」
為什麼就不能聊一些日常性的對話?比起剛才睡覺的那個男人,眼前還沒有被染指的這個男人看起來比較好吃。我向信一拋媚眼般地,呵呵地笑給他們看。
「那是因為和石川先生你們在一起比較快樂啊!」
隔天,信一就打電話來了。
在約好要見面之後,我的腦中就完全被他的影像給佔據了。至於昨天那個沒禮貌的男子,算了,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就把他給忘了吧!之所以可以簡單地原諒昨天一起睡的男人沒有打電話來,是因為有信一的存在。戀愛的突然造訪及看似幸福的未來,可以輕易地將遊戲人間的過去給消滅。
說著「我喜歡法國麵包」的他,在我的房間內吃早餐的時間並沒有多久。我慢慢地沖了個澡、使用護膚乳將肌膚潤滑後,再往身上抹上喜歡的香水,最後是為了他而穿上的純白色睡衣。就在最接近天國的床上,如被馴養的家犬一般地每天坐著等待著,這是我最滿足的時刻。
雖然如此,他還是有不抱我的時候。
這時,我就會對著枕頭發出一連串的自言自語。是他已經厭煩我了嗎?還是他有了別的女人?還是無法勃起了呢?想想真是可悲。為什麼?什麼原因?無法想像十幾、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和女人一起在床上竟然不會有什麼感覺。這絕對有問題!即使平常會因為男人只想滿足他的肉體需求而感到生氣,但對方突然不想要時,就會產生一種無法說明的不安及焦燥感。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早知道就不要問他不和我睡覺的原因,那是個令我後悔的爛理由。
「是寂寞的病。」淋氣,意思為寂寞的病
「咦...什麼?」
「......」
剛開始他這樣說的時候,我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得到容易感到孤單的病,可能是像躁鬱病那般憂鬱的症狀,說真的,那應該是一想就知道的事,並不是因為我單純,而是因為我不懂漢字的關係。沒錯,他得的是「淋病」。
我帶著身無分文的他到中目黑區的共濟病院泌尿科,而那個地方對我們來說是最高級的醫院。
沒有保險證的他,診療費要兩萬元。出錢的時候雖然很痛,但想到信一和其他的女人睡覺心裏更痛,我心中對他的不信任感一下子爆增,接著變成狂烈地嫉妒。到目前為止雖然有察覺到,但是我一直沒有詢問他的職業,這時卻執著地開始想要了解他的全部。
可是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說,而且我深怕再問下去的話就會失去信一。唯一有線索的,就只有石川先生了,可是石川先生也是什麼都不說。不能成為偷窺者,又沒有錢請私家偵探,真是痛苦,因為沒有什麼事比被隱瞞更痛苦的了。即使是個隨便的女人,也有無法斷絕的思念和心,我覺得我深深地被傷害了。
「你把我當作隨便的女人嗎?」
一再追問的結果,所問出來的就是在新宿二丁目的那家店。
信一就是在那裡工作。
時常可以在路樹和電線桿上看到,貼有「服務生日薪兩萬元以上」的徵人廣告。這些徵人廣告可不是一般的徵人廣告,而是信一所工作的那家店的廣告。只要在金錢方面有困難的男人或是處境非常困難的男人,看到這張﹁服務生日薪兩萬元以上﹂的廣告都會想來試試。面試時很重視長相,一旦被採用的話,就會在連要做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下,於短短的一兩個星期之間,就一直被帶著到處去和老闆的常客打招呼。然後就好像一般的風月場所一樣,還有所謂的研修,那就是從愛撫老闆的身體開始。
石川先生就是在那裏買男人。原來石川先生是同性戀。
而信一就是石川先生所買的男人之一。
我對這些事完全都不知道,原來還以為他是石川先生的朋友,因此才喜歡上這個年輕男子的。然後那個坐在石川先生副駕駛座上完美的信一,原來是在新宿二丁目賣身的男人!!
「什麼?」
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驚訝到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逼問著信一。
「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啊!」
「......」
「為什麼去做這種事呢?為什麼對我隱瞞?」
「......」
他終於開口了。
有將他脫下來的內褲放到嘴巴裏,好像吃著美食般一直咬著內褲的變態;也有在旅館中休息的兩個小時內,一直用嘴巴愛撫他下半身的變態;也有強迫信一自慰給他看的老頭。
「我不想幹了...」
信一在我面前哭泣。
我那時正對信一著迷。當時他因為欠人家錢,所以無法不繼續工作,我想替他償還這筆錢,至少可以讓他辭去這份工作。我也曾是公關小姐,所以每個月對男人花個幾十萬日元也不會感到痛。自己的黃金珠寶和外國名牌的皮包,如果可以忍耐不奢侈的話,這些都不算什麼。就這樣,我開始給他錢,他也就把工作辭掉了。
這個借款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的要求愈來愈變本加厲,好啦∼我要那個、我要這個、我想去國外旅遊等等,開始要求奢華的生活。即使我知道被利用了,但是因為希望可以將他留在我的身邊,所以還是儘可能的滿足他的需求。結果他雖然停止了賣肉,但我卻開始變成和極為討厭的老頭睡覺以賺取金錢的女人。
不是中年的啤酒肚、缺乏水分的鬆弛皮膚,就是油油亮亮的臉和一靠近就一定會聞到的刺鼻髮油味。還不只如此,過了40歲之後,身體就會自然地分泌出一種味道,這就是中年老頭。
但即使在這種生理性厭惡的人種面前,我還是張開了我的雙腿。
吹在我耳邊的鼻息比年輕男人更強烈,即使我為了避免他們的親吻而將身體轉過去,但他們仍然會像爬蟲類一般地將舌頭伸到我的耳朵裏面。﹁嗶喳、嗶喳、嗶喳。﹂唾液的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著。男人的舌頭執拗地在我的耳根及脖子徘徊,讓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深深的覺得,與其臉上被舔,還不如下半身被舔來得舒服。接著我的襯衫扣子被解開,男人肥厚的濕手掌伸進來,凹凸不平的手掌在內衣上撫弄著乳頭。接著解開胸罩,男人便張開手抓住乳房,用手指開始在乳頭加速摩擦。襯衫被脫掉後,就把我壓倒在床上,男人的手指隔著內褲撫摸。「啊∼」差不多要開始裝作有感覺的時候了,和中年人的前戲越快結束越好,希望他們早一點插入,早一點射出。這個想法立刻轉換成語言:「拜託、趕快插進來∼」男人立刻就把內褲脫掉,將口水塗在我乾燥的陰部,然後就硬插了進來。邋遢垂下的肉在壓在身上,喘息的聲音如同受傷的聲音。總之,我就是希望早一點可以結束。
而我,不知道忍受了多少次和這樣的中年老頭做愛,每一次都得到大額的收入。
如往常一般,戴著白手套的司機打開禮車的後門,兩人坐著車向赤阪開去。只是今天是眾所周知的大企業董事長,從精心設計高格調的一個房間,來到了一個極為漂亮的日本式庭園。在客廳高雅的桌子上,老頭很自然似地放著三百萬日元的鈔票,說了一句「拿去吧!」然後就去淋浴。在我的心中,「老頭」己經升格為「乾爹」了。
在這之後,兩個人的身體理所當然的疊在一起了。跟乾爹睡並不覺得討厭,只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答應給我房子。乾爹只要打開我房間的玄關門,就會有一大筆錢滾進來。乾爹在銀座喝到12點之後就會來找我,在床上短短2小時之後候就拿起手機將司機叫回來,真是容易。不只如此,乾爹還讓我感覺到至今所沒有感受過的成熟男人味道,讓我不知道高潮了幾次。
乾爹會使用舌頭純熟地舔著我,同時將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差入我已經變熱的陰道中,手指頭調皮地刺激著,每當這時,我的身體就會有些微的反應。淫蕩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得到。「嗚嗚」我兩手緊抓著床單,體內所流出的體液將床單都染濕了。
「啊,到、到了∼」
我曲著腰將下半身貼到乾爹的臉上。漸漸地失去意識。
「妳想要什麼?」
在淫亂之後,乾爹讓立刻想要的我感到著急。
「...乾爹,我要」
將手伸到鬆弛的背上,將腿張得開開地將他的腰部拉過來。
「想要乾爹的那根嗎?」
「拜託...想要...」
我想要的其實只有錢而已。
再怎麼說老頭就只是老頭。
有個身上有著刺青的老頭,在我生理期中硬把我壓到床上,然後將衛生棉條拔出來,即使有錢可以拿還是會覺得恐怖,完事後我如逃命一般地離開那個地方。
也有梳著西裝油頭、戴著金邊眼鏡、身穿深藍色西裝,看起來像是很認真的老頭,卻很不在乎地在裏面射出來。我趁他睡覺時偷看他的皮包,居然只有兩萬日元。
也有滿身瘡疤的老頭、一面大笑一面在我的身上塗上香油,然後很高興地舔著。當他將他的那根硬塞到我的嘴裏,再將那根拔出來的時候,老頭就會把我的臉抓住,將射出的精液用手指在我臉上抹來抹去,然後再用那隻手指頭插到我喉嚨深處。
......令我噁心。
......淩辱、嘔吐、嗚咽、咆哮。
我的心哭喊得聲嘶力竭。
「你這個狗屎老頭,我要把你的變態行為告訴所有人。」
「像你這樣的傢伙最好被殺掉,你給我消失吧!」
「我要告訴你的親人及好友你好色的本性!」
「我要讓你的女兒和我有一樣的悲慘遭遇!」
在老頭們睡覺之後,我心中滿是因屈辱而生的復仇心,可是我並沒有下手,因為我從他們那裏拿到了錢。
這個時候,我每天都會將感情記錄下來,將我心中真正的心情,趁一個人在房間裏時候記錄下來,所記錄的都是一些恐怖的、讓人感到痛心的內容。虛偽的自己及矛盾的自己,每天過著討厭的日子,已經變得污穢的自己是不是知道呢?
1989.11.13
誰?有沒有男人肯為我掉眼淚呢?
大家玩完就走了。
就算愛我,也只有在那個時候。
真是非常的寂寞哪!
可以讓我覺得,如果是這個人該有多好的男人,到底有沒有呢?
1990.2.8
愛情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所謂的愛是什麼呢?
因為愛所以才想待在他身邊。
因為愛所以才在一起。
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那個人的瞳孔裏到底是映著誰呢?
為了喜歡的人我什麼都可以做。
為了喜歡的人我什麼都可以給。
成熟的男人是怎麼樣的呢?
成熟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所謂的男人誰都可以。
所謂的男人誰都可以在一起。
因為想被愛所以才原諒。
因為不想被討厭所以才原諒。
只是玩玩的話並不想被愛。
只是玩玩的話並不想被抱。
我不想被你玩弄。
我只想為你而閃亮。
為什麼毫不在乎地讓我哭泣呢?
為什麼毫不在乎地笑呢?
為什麼不理睬我呢?
信一有了其他的女人,己經不在乎我了。
也因為如此,所以常在寂寞的時候和石川先生一起到二丁目去買男人。
二丁目的男人也有女人買,用八千日元這樣便宜的價錢就有了。因為每個男孩子看起來都很清秀,女人當然也會喜歡。只要第一次付過八千日元之後,即使不再去店裡,只要告訴他電話號碼就可以私下約會,所以我不算是客人。
就如同諷刺信一一般,我和一個叫京介的男人睡覺。
京介是我原來在二丁目買的男人,之後私底下就變成好朋友而開始約會。京介很認份地在二丁目工作,在他的身上感覺不到黑暗及一絲污染,就是這一點令人覺得很舒服,所以我們常在一起玩。
他的口頭禪是:「沒有比這個更好做的工作了!」
「只要出賣自己的屁眼就可以拿到錢,我之前還和一個肥老頭去沖繩二個禮拜,立刻就拿到了二百萬日元。妳也要加油,把那些鬍子老頭的錢騙過來。」
雖然京介是說加油,把那些鬍子老頭的錢騙過來。其實那是在煽動我「做得更多」。如果只要用身體就可以賺到錢的話,就沒有賺太多的道理。至於得手的錢,就拿來玩樂好了。
那時候,我總覺得隨便的男人最好就是和隨便的女人在一起就好了。兩人邊聊邊用手指算著和幾個男人睡過了、和幾個女人睡過了、一個晚上可以做幾次、怎樣做愛、怎樣才叫淫亂等等,邊笑著決定誰比較厲害。
每次和京介見面就會和他睡覺。不過他不算是男朋友,只是非常要好、很聊得來罷了。在我覺得隨便的人比較棒的那段時間裡,京介是這樣其中之一個的朋友。
被所愛的人擁抱的話,大腦會比身體先有感覺。﹁愛情﹂這種東西可以讓人神經變得敏感,大腦及身體全都被快樂所支配著。
和京介做愛,比較像在做運動。一邊嘻鬧著,一邊互相脫衣服,像是開玩笑似地接吻,一面問:「是這裡嗎?還是這裡?」一面互相撫摸著對方的性感帶,純粹只是為了做愛的快樂,對彼此都不會有傷害。
和信一做愛就不一樣了。因為愛他所以心裡充滿著妒嫉,每次只要他用不同的方式愛撫及親吻,就會看到其他女人的影子,變得無法和他盡興地做愛。
於是我只好和其他的男人上床。和其他的男人上床的話,就不會想起信一的事,也不會想起他有其他女朋友的事。
其實我不寂寞,我這麼想著。
即便感到寂寞,和京介或是其他偶遇的男人上床就好了。去迪斯可釣也可以,在二丁目買也可以,隨便找一個男人做愛就可以了。
隨便一個男人、隨便怎樣玩都可以。可是最喜歡的男人在做完愛後轉身離去,所剩下的那種寂寞會逼得人發狂。為了彌補這種寂寞,只好隨便和一個男人做愛,於是我就會叫男人來家裏。
和愈多男人上床愈多次,我心裡的空虛愈不受控制地擴大。而為了將它填滿,只好再找更多男人尋求更多的肌膚之親。之所以變得溫柔、變得喜歡人,之所以被背叛、被傷害,最後無法再振作,而變得讓人討厭,都是因為心靈害怕傷痛及苦苦思念所建立的圍牆。即使逞強地想要重新開始生活,可是每次再度觸碰到溫柔的心情時又會變得寂寞。即使心情好不容易平復了,只要再度被背叛就會開始這樣的變化。
我一直在這樣的情緒裡反覆著。
1990年冬天,我在紐約,我已經18歲。
對我來說那是最寶貴的體驗。
從甘迺迪國際機場到紐約州只需經過布魯克林橋。從這個舉世聞名的橋上望向曼哈頓的瞬間,我感動得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太棒了...」遠方聳立的大樓不禁令我雀躍。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我完全沒有一點不安的消極想法,心中滿是平時絕對不會去想、嘴上也絕對不說的「夢想」及「希望」。我眼中的曼哈頓正逐漸地擴大。
計程車載著我開入了曼哈頓。我搖下車窗往上看,只能看到在高樓之間的天空,是一道道又狹又遠的長方形。將視線再往下移,就可以看到許多美國國旗在風中飄揚著。紐約的喧鬧聲也同時進入車內,警車鳴笛的聲音,無人理睬的汽車喇叭聲,連街上行人交談的聲音都不可思議地向我逼近。
﹁這個,就是不懂英文的特權吧!﹂我敞開了心胸,沈迷於紐約街上那所有聲音合奏出的音樂之中。
我沉醉在這些聲音的洪流之中。
「這就是紐約!」
一直只將奢侈的欲望當成生存基本需求的我,就這麼簡單地被曼哈頓高聳的大樓、刺激的街車旋律所征服。
從隔天早上開始,我一面驚訝於自己的體力,一面不可思議地在路上到處走,彷彿完全不需要睡眠。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第一次在美國體會到這一句話。
甚至變得有時間和最討厭的動物說話了。只要我覺得中央公園的松鼠很可愛,就會拿著相機不斷地追逐。
躺在公園的草坪上,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麼心情愉快地看著蔚藍的天空了,總覺得閉上眼睛也能夠看到風。可能是從小就不曾有用過自己的五感吧?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怎樣都好。
「我最喜歡紐約了!」
「喜歡」不需要理由。那一瞬間我真的這麼覺得。
我在這趟旅途中遇到一個女孩子。
無論從哪那方面看來,我都算是個警戒心強、很會認人的人。認識的人雖然多,但真要成為朋友則要花很多的時間。所以如果對另一方不是相當有興趣的話,更是無法再更進一步交往的,但我對於這個﹁住在紐約的日本人﹂就很沒辦法。主動想親近我的麻理子,在我生命中佔有極為特別的地位。
留在紐約的第三天,有人來敲我的門。
在治安不好的紐約,拉開鍊鎖毫無防備地打開門也是很危險的。我從門孔中確認訪客,看到在紐約留學的DJ正樹,想和他見面也是這個旅行的目的之一。我再確認一次之後才慢慢地打開門。
在正樹的後面,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其中有一個氣質獨特的女子。
「哇,好酷啊!銀色的頭髮!」看起來完全不像日本人的頭髮和化得很沒有生氣的粧。細細的眉毛、眼睛周圍則塗上黑色的眼影,臉色則蒼白得像是生了什麼重病。
和電影及電視中,外國人見面總會互抱的動作不同,她迅速地伸出手和我握手。
「妳好。」
這就是我和麻理子的相遇。
她大我1歲。國中畢業之後就到美國留學,現在正在美國紐約州某大學專攻心理學。問她為什麼專攻心理學時,她只說:「不知道為什麼。」。問她為什麼留學時,她說:「為了當翻譯。」
冷酷、銳利、冷淡、令人難以接近。
那就是麻理子給人的第一印象。
我因為認識了很多人,所以還會講一些很客套的話,或者裝作很客氣的樣子。但她即使是在對我笑,我也不會感到輕鬆,因為她的表情好像完全沒有變化。不過她的化粧真的讓人看不出她的表情,總覺得很不喜歡。但是人類好像總是會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物感興趣。
那天晚上,我就和他們到最流行的俱樂部。
紐約俱樂部的前面都會圍著紅色的繩索限制客人入場,這讓我想起80年代的六本木迪斯可舞廳,有一段時期會檢查客人的服裝及年齡,以限制客人的入場。
我們去的那一晚是同性戀之夜的活動,也就是男人們的派對。
只要是帶著女性同行、打扮地不夠正式或不夠炫目的還有年紀太輕的人都不准進去。在日本只要隨便說說就可以進去了,但在這裏還得要提出身份證明,沒有證明的人大都進不去。
我什麼都不知道地和她一起排隊,從左右傳來的話全都是英語,除此之外就只有計程車的喇叭聲,而這些聲音的巨浪讓我昏眩。
「走吧!」麻理子無視著長長的隊伍,簡單地就鑽過紅色的圍繩。
好像也沒有人在意的樣子,就像是件很平常的事一樣。
「好厲害,她是常客嗎!?」
她憑她的面子就可以不用排隊進入俱樂部,這給我很大的衝擊。
連自認玩遍各地的我,都對這裡感到服氣,因為這裡超越東京所有最前衛的店面。首先是和東京武道館一樣大的大廳,在高高的天井上和所有的牆上,都裝置了用來播放刺激視覺的CG影片投影機。DJ播放著節奏強烈的音樂,從音響中放出的低音,連心臟都產生強烈的震動。
我和藥品皇后們擦身而過,跳著阿哥哥舞;同性戀們祼露上半身,將鍛鍊的肉體作為釣餌,跳著求愛的舞蹈。
「嗨!」
她輕鬆地打了招呼之後,就往更裡面走去。
我為了不想迷路,便加快腳步跟著她。
她好像已經很熟悉這個地方了。這裏就好像她家一樣,和認識的人們談笑著,而她的每個動作,看起來都很帥,和擦身而過的人擁抱、輕吻彼此的臉、談笑。本來我還有點不高興,想說她不是個不會笑的人嗎?但這時候的她看起來很快樂。我羡慕她這個和現實脫離的樣子。
「這個人真好。」
我第一次造訪紐約,眼裡所看到的各種事物都讓我感動,就好像希臘神話裡的歐諾波里。因為和她在一起,我開始討厭自己,我無法原諒怎麼樣看起來都像觀光客的我。
「我,真是個老土...」
我也想在這個街上玩,想和外國人玩,想用英語玩。
「我想成為像麻理子這樣的人!」我在心裡這樣想著。
我對她的興趣愈來愈濃。總而言之,我想和她交朋友。
明明已經早上6點了,但這個同性戀世界,好像現在才開始變得更加熱鬧了。
我對著要去下個店的麻理子說:
「喂,今天晚上再一起玩吧!」和她約定後,我便說要回去了。
「OK,起床後打電話給我。」麻理子伸出雙手,兩個人自然地擁抱之後就告別了。
那天晚上,我到位於蘇活區的麻理子家中去找她。
她的住家有三房兩廳那麼大,還包含衛浴設備。
我坐在沙發上,房子佈置的風格和她本人一樣清爽。
和麻理子完全不能談到戀愛的事情。普通的女人聚在一起,百分之九十都是在講男人的事。如果是男人在一起的話,雖然也會聊到異性的事,不過應該都是談工作的事比較多。但只要是女性,就會常常沈醉在有關戀愛的事。
我不知道除了男人之外,該聊什麼好,該說什麼好呢?兩人之間有什麼共通的話題呢?在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情況下,氣氛漸漸變得尷尬,她也跟我一樣,氣氛變得很差。
這時我不經意地看了看她家長型的窗戶,發現外面種了鬱金香。
我因為覺得很意外所以記得很清楚,在兩人都不發一語的房間中,放著輕柔的背景音樂。遠離狂舞的俱樂部音樂,這是一首清新而美麗的曲子。「妳喜歡這種音樂啊?」
『Coctteau Twins』
聽起來優雅又舒服的曲調,之後也總會讓我想起,這一段我最喜歡的時間。在充滿刺激的紐約行中,這是唯一安靜的瞬間。
「嗨,對不起我來遲了。」正樹終於來了。
「要去哪裡呢?」一來馬上就要出去。
「交給我吧!」我一邊說著一邊把煙還有打火機塞到口袋裏。
「啊!我們去免費自慰的店吧!」
「什麼?」
「那個地方啊,很有趣喔!走吧!」麻理子淺淺地笑了一下。
那...那是什麼?所謂的免費自慰是什麼?
什麼?什麼?什麼?那裏什麼會有趣?
...........................雖然不知道,但總覺得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在看似危險、街燈稀少的巷子裡,一邊說著:「好可怕∼好冷喔∼」一邊將手和臉縮到夾克裡面,像烏龜一樣地一邊發抖一邊走著。風強到我無法將頭抬起來,這時發覺腳踩到了用過的保險套。
仔細看了一下,這裏也有,那裏也有。「啊!果然在這裡還有!」不自覺地叫了出來。
「啊!什麼?什麼?」他們馬上告訴興高采烈的我。
「在這一帶會有賣春婦賣一個十元的保險套,而且還附送口交。」
「喔!」這是我常做的買賣。
我好奇地張著嘴巴,看了一下周圍,果然附近站了幾個穿著超迷你裙以及網狀絲襪的華麗金髮女郎。
「小心不要踏到了。」
「嗯。」
到目前為止,我從沒有需要小心踩到除了狗屎以外的東西。
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這個到處都是保險套的街道裡。
我們通過佈滿煙蒂以及空啤酒瓶的樓梯後便往地下室走去。入口處有一個鬍子老頭在檢查,因為皮包中的照相機被沒收,所以我就發了一下「為什麼不行!」的牢騷,不過我用的是日語。「沒關係,回去的時候就會還給妳了。」麻理子這樣告訴我。通過暗暗的通路之後,正樹打開了一扇大門。
我在那裏所看到的是.........
「♀▲♂$&♂。☆★。♀╳。●◎♁♀。」
...............開玩笑!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這是什麼?夢?幻覺?妄想?嗯?.........如果這是妄想不就太可悲了嘛!
「等、等一下!這...這裏是那裡?」
他們笑著對十分驚訝的我這樣說。
『免費自慰的店。』
真的耶,不管是哪裏大家都在自慰!而且還在店裡自在地逛來逛去,到處都是光著身體卻穿著襪子和皮鞋,上半身則只有穿著領帶加夾克的人。
「OH∼YES!YES!」這裏可以聽到洋人做愛的聲音。
沙發的一角,黑人老太婆光著身體在那裡自慰。
另一邊的另一群人則光著身體,慢慢地一前一後地自慰著。
「我們到旁邊去看吧!」正樹邀我們過去。
正樹將手伸到口袋裏,留下「那裏有洞打開了。」這句話後,就一個人跑去逛了。
到櫃台去買飲料的時候,在上面有男人和女人正在做愛,周圍的人就看著他們自慰。這裡有許多想被人看的女人。
剛開始不管到哪裡都覺得不知道要看哪裡好,不過久了之後就習慣了。如果麻理子不在我身邊的話,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當我這樣想時就有一點興奮。
「喂...」麻理子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那裡在SM,要不要過去看?」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個胖女人被鎖著,正在被一個穿著T字內褲的蹣跚老人拿著像按摩棒的東西插著。
麻理子向一個打著領帶的老人說了幾句話後就把鞭子拿在手上。
「幹嘛?」就在我還沒瞭解的瞬間只聽到「啪!」的一聲。
啪啪地,聽起來就覺得很痛的聲音一直響著。
「啊,好爽!」她這樣說著。
這是個我不能理解的世界。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的非日常世界,讓我對「性」作了一次不同社會的見習。眼前令我討厭的光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可以感到和在教會時一樣的神秘氣氛。
......真令人搞不懂。
「打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為什麼會那麼爽呢?」
「......」
「......不知道。好像、好像是對什麼復仇的感覺...妳不這麼覺得嗎?」
「或許吧!到底是什麼呢?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可是很快樂。」她微笑著這樣說。
在紐約的最後一天晚上,她來到我住的旅館。
兩人快樂地交談了很久,麻理子突然說了一句話:「我,是個女同性戀。」
我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戀愛的對象是男人、是女人或是同性戀,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新鮮的話題。在我周圍除了有很多GAY之外,連自己最喜歡的男人也是個把自己的身體賣給了男人的男人。我對很多事情己經不會感到驚訝了。
不過,我還是嚇了一跳。並不是因為她是個女同性戀者。
而是因為她唐突的告白。
「喔,原來如此。」我慌慌張張地回話。
我不想讓她認為我被嚇到了。我裝作平靜而且不懂的樣子,麻理子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反應。
「嗯、我不知道...喂!為什麼我不能喜歡男人呢?」
「.........」
「雖然我是女同性戀,但......」
「但......什麼?」
「.........」麻理子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總覺得她好像還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我想問她「雖然我是女同性戀,但......」這句話之後是什麼。
於是我就裝好人地問「喂,這樣的話,對我說沒關係嗎?」
麻理子不理會她擔心的我,開始從頭述說自己的體驗。
也不是談話,比較像是自我介紹。
「我也曾和男性有過關係,可是並不舒服。」
「可是,那是...」
「當然,是和自己喜歡的男性。」
她馬上就知道我要說什麼。
「應該是很舒服的地方...卻變得很不舒服。」
雖然是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抱,但身體卻發生抗拒的反應。
「和喜歡的女孩子做愛時就會有高潮。」
「......」我只有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的份。
「是男人的話就是不行。很討厭很討厭...」
麻理子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我。
「為什麼呢?妳覺得怎麼樣,小愛?」啊,是和我商量嗎?
對著才見過面2、3次的人作這樣的商談,還被問著「為什麼呢?」「或者該怎麼辦?」
就在高興她這麼信任我的時候,相對的也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一點隨便呢?
「我只要看到女孩子就會覺得可愛,就會喜歡上她。」
麻理子淡淡地說著。
「可是我討厭只對男人有興趣的女孩子!」
我生氣了,因為我知道她在說我。她並沒有怨恨的樣子,而且我因為她的這一句話,知道麻理子為什麼會變成女同性戀了。
麻理子一定被喜歡的人以屈辱的方式拋棄了。
因為被自己非常喜歡的男性,以極為露骨而且沒有轉圜餘地的拋棄,因此對於不被男人重視的她,對自己也變得不能認同。我試著有點壞心地拐個彎問了一下。
「...是啊,因為曾經發生過這種事。」令人意外的,她竟老老實實地回答。
身為女性的自信被奪走,而自此對男性抱持著恐怖的心理,因而無法接受異性。這或許也可以說是保護自己的一種表現也說不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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