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列表 回復 發帖

[轉貼]:節錄-飯島愛自傳 (無關sm 看看吧)

.........[妳那麼喜歡做愛嗎?」 父親的右手用力拍打在桌面,大聲怒吼著。 這聲怒吼,直衝著想趕快把晚餐吃完,像往常一般出去玩的我,而這句突然脫口而出的話,也讓家中所有成員停下了筷子。只見這一瞬間,連空氣都停止了。 母親、讀小學的弟弟和我,誰都不敢抬起頭看父親。也因為重力拍打桌面的關係,父親的筷子從狹長的餐桌上滾落到地面。 父親的個子不高。 如果把出現的波平加上了鬍子,那就是父親的樣子,不過和波平不一樣的是,他臉上很少露出笑容,而且總是透過銀框的眼鏡,一直監視著我。 小學低年級時,我看到了學校通知單,上面寫著「個性內向」。上課從來不曾舉過手,即使老師問話,也回答不出什麼來,只能低頭看著地板,不敢正視老師。就算老師把耳朵貼近我的嘴邊,還是聽不到我那比蚊子還小的聲音。在家中一直被教唆著「去做這個」、「去做那個」,如果做不到的話就一直被大吼的我,在沒有父母親的學校中變得什麼都不會,深怕如果做了不必要事就會被罵。我,總是對人們的目光感到恐懼。 父親的管教非常嚴格。 舉例來說,從吃飯時飯碗、筷子的拿法開始,只要手臂一碰到桌子,父親就會毫不留情地打過來。當然,在吃飯的時候更是不可能讓我們看電視。 吃晚飯時,一定要對父母報告當天的事。 父親、母親、兩個弟弟以及我,一共五個人圍坐在桌邊,我和兩個弟弟便將今天在學校發生的事,包括上課、老師和朋友,一五一十的向父母報告。在別人看來,這般和樂融洽的景象,可能會覺得這是個好家庭。但我總覺得,好像說什麼都會被斥責。所以,在學校一向畏縮的我,並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報告的事。 「妳今天在學校如何呢?」 「沒什麼...」 「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 「沒什麼...」 這是我一貫的台詞。說完後,就避免和父親的目光相會默默地動著筷子。 在我的記憶中,吃飯時很少快樂地歡笑,心裏只想著趕快把飯吃完,然後去看自己想看的電視節目。 在嚴肅的父親旁邊,不常說話的母親總是不會多看我們一眼。據說如果是因為母親的關係而被斥責的話,這個小孩總會被拐著彎說「你真是沒有教養」。 「這都是為妳好,這都是為妳好...」 真的是這樣嗎?不過,這是母親的口頭禪。 擁有穿著和服資格的母親,在家中經常穿著和服。她順從、聽從丈夫的話,悉心服侍他,就人們的眼光來看,是個理想的妻子。 可是對我來說,「理想的妻子」和「理想的母親」實在有著天壤之別。母親總是要求我成為一個成績好、禮儀端正的「理想的小孩」,可是,我絕對不是這樣的孩子。 我幾乎每天都有補不完的習,像是升學補習班、學鋼琴、算盤、作文、學書法等等,然後「這都是為妳好」的話又不斷地重覆在我耳旁,可以說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也曾經被父親說「姿勢太差」而被逼著去學武術,後來又一度要我去學日本傳統舞蹈,不過在我拼命的抵抗之下,總算是不用去學了。 放學後,趕著到補習班上課,補習完後,回家吃著那頓氣氛凝重的晚餐,吃完晚餐後,母親又會以「這都是為妳好」的理由要我去用功。 「我的教育方針沒有錯誤。」 說完後母親的眼梢就吊得更高了。 如果父親因為工作而晚回來那就還好。 但如果早回來的話,他就會把有島武郎的「一房葡萄」之類的小說遞給我,然後強迫我大聲地唸這本書,再把這本書重抄一遍。之後的三十分鐘到一小時之間,父親一定會拿著尺站在我椅子後面。接著,就只能聽到尺輕拍在父親手掌上的聲音。 「妳的背駝了!」 「注意力不夠!」 只要一發現有缺點,父親就會高舉手上的尺,二話不說地往我手上「招呼」。這時,我的身體就會出現一陣的震動,也因此我的兩隻手腕、手上的指甲總是紅腫的。「如何不激怒監視我的父親」,我的腦中只想到這個。 通常,一般的小孩子都會想和父母交流、溝通,但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嚴格的父親,都會刻意地避免和他交談。   那是小學四年級的事了。 那個時候,有一部無論如何都想和朋友一起去看的卡通動畫電影,叫做「白鳥湖」。雖然很想去,可是我知道如果向父母請求的話,一定不會被允許。因為在他們的認知裡,只是和朋友到街上去玩,也算是不良的行為。 可是不管怎麼樣我都非常想去,所以在無法抑止這個衝動下,就偷偷地跑去看了。 結果還是被父母知道了。回家的時候先是立刻被母親唸了一頓,等父親從公司回來後,又是一頓大罵和毒打。我的臉被賞了耳光,一回、兩回、三回。 「為什麼不可以去呢!?」 我雖然哭叫著抗議,但回應我的,卻是另一陣痛打。因為眼淚的關係,父親的影像以及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都變得看不見了,只能聽到正在挨揍的聲音。 「為什麼會被打呢?」心中只想著這個問題。 夜裏,我將臉埋在枕頭裡哭泣。 「到了國中時我絕對要逃離這個家!」 我在心中不成聲地吶喊著。 「真是丟臉,真沒面子!」 小學快結束的時候,父親和母親的口中,總是只有這句話。 我漸漸地發現,父母親並不是為我的事情著想,他們只是在意世人的眼光而已。 當然,到了快要進國中的時候,我就開始和「入學考試」這個名詞打起了交道,每天放學到補習班報到,回家後就被叫去唸書。 父母親想要我上偏差值高達60的私立女校,可是我想上的是男女合校。如果要進私立的男女合校,就必須進行國語、算數、理科、社會這四科的測試。私立的男女合校,都是一些偏差值高的學校,想進這些高水準的升學私立合校,是非常困難的。不過為了應付考試,我只讀國語和算術這兩科。 結果我考上了區立國中,而且還是特地遷移戶籍,才進得了這間高升學率的國中。 到國中一年級為止,為了不使父親生氣,我還是努力地用功讀書。 如果說有為了進好一點的高中而努力讀書的學生,那麼當然也會有跟不上學業的學生。在升學率高的國中裡,功課不好的學生和優等生之間的差異是非常大的,而成績跟不上的學生,很快地就會走上不良少年之路。 小學在一起的朋友,現在都進了當地的國中就讀,而獨自越區就讀的我,能做的就只有讀書了。也因為這個原因,期中和期末的考試成績,我都在全年級的十名之內。 可是,無論如何還是不能在班上得到第一名。 身高既不高,長得也不吸引人,我怎麼看都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女孩子。像有一個女同學叫做山口,她既會彈琴也會讀書,還曾在學校的活動中為全校的同學演奏校歌;考試的成績張貼在走廊時,她也常是全年級的第一名,總之就是全部都很優秀,除了體育之外,所有的成績都是5,也就是所謂A級的才女。像我再怎麼努力,都只能拿到全班的第二名而已,始終無法超越那個女同學。 「山口這麼有才能,那妳呢?」 「山口的平均分數是多少呢?」 只要一有什麼事,母親總是拿我來和她做比較。 有一次,我數學考了90分,因為從以前開始數學就是我很棘手的科目,所以從老師手上接到考卷的那一瞬間,我不禁「耶∼」地在心中做了一個勝利的姿勢。然後我將考卷小心地折起來放到書包中,高高興興地回家,想說這次一定可以被稱讚了。 「媽,我告訴妳,我告訴妳,我數學考了九十分喔!」 「山口得幾分呢?」 「.........」 「竟然還錯了四題,為什麼不會呢?」 「.........」 「山口反正都是一百分吧!」 「.........」 我自己最了解我沒有辦法達到。 「妳的努力不夠。」 母親總是這樣對我說。 我就算再努力還是如此。 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這樣的結果,永遠得不到一句稱讚的話。不論我再怎麼努力,依然無法追上那個人,所以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就很討厭「努力」這兩個字。 「努力」不是美德。拼命努力,只為了讓別人認可的人,只是一小部分。 在努力過後,只希望能被別人認同我所做的努力。 這大概就是我所渴望的吧!可是我明明已經努力過了,卻無法得到認同。不被認同的﹁努力﹂是沒有意義的,為什麼他們不了解呢?為什麼他們連一句讚美都不肯說呢? 我每天一直被這樣不快樂的心情煩擾著,一直被壓抑著。 現在回想起來,那時我甚至沒有想過,其實自己想做的事還有夢想的東西,就是這個。 那時我滿腦子所想的,只是希望別人能夠稱讚我。 努力用功使成績好的話就不會被罵,所以每當被老師或朋友稱讚﹁妳真是會讀書﹂時,我就會覺得很有優越感。因此就算我很討厭讀書,但是為了想得到別人的讚美,我還是會努力讀書。每當周圍的人對我投以讚美的眼光及聲音時,因為不是惡意的,所以即使不喜歡,我依然會忍耐地讀下去。 我,只是想得到別人的讚美而已。 只是想從父母親的口中得到一句「妳已經努力了」這樣一句話而已。 對國中生的我來說,歌舞伎町的霓虹燈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便和暴走族的他約會,也開始坐著他的車一起飆車。那是我第一次清楚確認自己在什麼地方,不是在家裏,也不是在機車後座,而是在這個叫新宿的危險地方。 夜晚歌舞伎町的霓虹燈眩目地閃爍著,追求危險氣氛的少女們,熱衷地沈迷在這異常的氣氛裡。 當時的歌舞伎町,有很多高中生非常愛去的迪斯可舞廳,只要五百日元,就可以跳舞跳到早上,還有無限的食物和飲料供應,所以相同年紀的同伴經常聚集在這裏狂歡。雖然如此,但當時五百元對一個中學生來說,可說是一筆很大的金錢。 那時在舞廳裡最常放的音樂,就是芭娜娜拉瑪的「維娜斯」以及凱莉.米洛的歌,除此之外就是「DEAD OR ALIVE」的音樂。 只見大家都模仿電影﹁捍衛戰士﹂中湯姆克魯斯的樣子,披著MA-1的皮衣,提著SAS的手提包,腰上綁著BORDER的襯杉,在JOPARRS的褲子之上,還穿著Reebok或是K-SWISS的球鞋,不過我們的MA-1都是使用YKK拉鍊的日本製品。我們還曾經因為很想要真品,而跑到上野AMEYOKO附近的店裡偷過。 有時去迪斯可的五百元也常湊不到,所以如果很想去的話,就會去當扒手,不然就是用恐嚇的方法來湊。  新宿車站的付費置物箱以及付費公共廁所,都是我們的根據地。 和伙伴一起到百貨公司,表面上是去看衣服,實際上將喜歡的衣服拿進試衣間之後,不是穿在衣服裏頭就是把它塞到包包中,然後趁伙伴在和店員談話的時候,大大方方地帶走。 接下來就抱著戰利品—化粧品和洋裝,到新宿車站地下的付費廁所。在被稱為﹁五十元廁所﹂的那個地方,是不可能讓醉鬼以及流浪漢進去的,所以裡面很乾淨,而且只要一個人將錢投進去的話,不管幾個人都可以進去。這個不常有人來的空間,就是我們絕佳的隱藏地。 接著,我們將排列在廁所洗臉檯的戰利品,全部穿戴在身上。穿上成熟的黑色套裝,再塗上一點口紅的話,就完全看不出是國中生的樣子。如果說學校的制服是學生的象徵,那麼套裝及口紅就是大人的制服了。大夥一邊照著鏡子、一邊以讚美的心情與其他人互相比較。其實大家內心所想的都是一樣。 「我比她們還可愛。」 剩下的戰利品放在付費置物箱後,我們就去歌舞伎町玩。 當時新宿的歌舞伎町,就像是現在涉谷的中心街道。 聚集在這個街上的孩子們,只有對朋友們非常坦誠且溫柔,但是卻很討厭社會及大人。 這些人,有著同父異母的兄弟的美惠子; 因為生病早退,回到在家中看到母親和不認識的男人睡覺的由美; 遠足的便當裡面,總是只有冷掉的麥當勞漢堡的恭子; 因為反對母親改嫁而不去學校的理佐; 被大白天就在家裏喝酒、患有酒精中毒的父親毆打的誠一; 因為付不出伙食費,而在收錢時一個人呆然面對的繪里; 不知道送過幾次割腕自殺的母親去醫院的勇樹; 因為是情婦的女兒而在學校中被欺負的綾; 因為交通事故失去雙親,卻被親戚們互踼皮球的隆; 因為無法畫出父親肖像而哭泣,卻被老師罵的加奈; 還有就是不管去那裏、有沒有回家都不會被念的麻知。 聚集在歌舞伎町的朋友們,許多都是在學校及家中找不到溫馨,都渴望著愛情及友情的孩子,寂寞的幼小心靈在街上徘徊,看到相同的人自然就聚在一起。 對我來說,歌舞伎町是樂園。為了確認是不是真的能讓人快樂,所以我跳上了前往新宿的電車。 當然,去歌舞伎町之後又被罵了。 「那裏不是你們小孩子應該去的地方!」 「妳這個不良少女!」 父親的鐵拳又毫不留情地飛過來。 即使如此,我還是照常前往朋友們等待著的歌舞伎町。 1985年,國中一年級的秋天,我最喜歡的爺爺因為癌症而去世了。 生於大正年間,住在同一棟房子裏的爺爺奶奶,救了我不知道多少次。每次父親或母親在責罵我的時候,最先出來坦護我的就是爺爺。 ﹁這個孩子絕對不是壞孩子,是爺爺的心肝寶貝。﹂  爺爺一面說著,一面會用他佈滿皺紋的手來撫摸我的頭。  這樣疼愛我的爺爺去世了。  之前,爺爺長時間不斷的住院又出院。  如果我不能在門限的時間內回家,我就會去探望爺爺。只要有探望爺爺的藉口的話,即使過了門限時間回家,也不會被罵。父母猜測我會花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去探病,但我只花了三分鐘去見個面之後,剩下的時間都和朋友在玩。那天去醫院前,我也是跟父母親藉口說要去看病,不過身上穿的是華麗的粉紅色裙子和我最喜歡的T恤,一副完全是要去玩的裝扮。當然,我只探望了五分鐘後就走了。  隔天在上課時,我突然被級任老師叫到走廊上。老師對我說: ﹁妳爺爺去世了,趕快回家。﹂  我一時間無法相信這個事實,沒想到昨天隨便的探病竟然是最後一次時,心中就一陣痛。叫著我的名字的爺爺,牽著我的手散步的爺爺,每次出去時一定會買土產回來的爺爺,大量湧出的眼淚讓我想停也停不下來。  從那時開始,就覺得父母的臉變得更加可怕。  雖然是小企業,不過身為社長的爺爺死掉之後,父親就繼承了他的衣缽,可是繼承的不只是職位。雖然當時的我無法完全理解,但好像連爺爺的大筆借款也一起歸到了父親的名下。﹁富不過三代﹂、﹁手上的錢不過夜﹂,對如同江戶人般性情豪爽的爺爺來說,這樣的生活方式是理所當然的,但卻是一向認真的父親不能理解的。  公司的經營,借款的償還。父親累積的煩燥心情就向小孩子們發作,只要一點小事情就足以讓他發怒,但是爺爺已經不在了。  確實在這之前,我老是隨隨便便地去探望爺爺,總覺得對他老人家有所抱歉。不過,自從爺爺去世之後,這個束縛也就不見了,漸漸地感到自己的罪惡感愈來愈薄弱。  也因為雙親忙於處理公司的事,所以對我的監視也就愈來愈鬆。就這樣,我的夜遊也越來越變本加厲,因為可以去探病的爺爺已經不在了。 有一個名詞叫作﹁虞犯少年﹂︵可能犯罪的少年︶。  這是指因為未成年,現在雖然沒犯罪但將來可能會犯罪的少年或少女。  試著將小動物放在非常近的距離,看你會不會無緣無故地對牠丟石頭。據說是用這種測試方法來判定。  而我,就是那種﹁虞犯少年﹂。  拉得緊繃的繩子一旦被切斷之後,就會以非常快的速度墜落。  能讓我掛念的東西全都飛走了,當然就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我忍耐。我原本就非常討厭﹁忍耐﹂。  深夜遊蕩、毒品、賣春、夜晚的歌舞伎町裡,有著所有誘惑人的不良行為。被倫理及道德所壓抑的大人們以及令人所無法忍耐的謊言,全都露出獠牙,緊緊地抓住黑夜。一點點的罪惡感,也因為被﹁這樣的話我就自由了﹂、﹁這就是自由﹂的自我滿足想法所欺騙,完全的消失。 就這樣,這種思想錯誤的自由,常常會讓警察注意到。我不知道被警察抓到了多少次,而和我一樣觸犯法律的朋友,有的甚至被送到觀護所及少年法院。 我的家人,就經常以「離家出走」為由請求警察搜索。 而回家的時候,總是被警察逮個正著的我,被帶到警察局,寫一份名為﹁我的記錄﹂的悔過書。這時,像免子一般紅著眼睛的母親就會來把我帶回去。 「妳這個孩子是怎麼了,是怎麼一回事呢?我的教育方法明明沒有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 每次被帶回家之後,就會被一直流著眼淚的母親打。 這時候,母親就會搬出朋友的名字開始數落。「妳就是和智繪家那樣做色情行業人家的孩子一起玩,才會變成這個樣子;就是因為和那樣的孩子一起玩,妳才會變得那麼奇怪。不要再和智繪做朋友了,聽到了沒!」 這是最令人生氣的說教。我了解因單親而寂寞過著日子的智繪心中的吶喊。我知道朋友因為家中只有母子兩人,而且母親從事色情行業,所以常常被欺負時心中的淚。 父母親是從事什麼行業、有沒有父母、是什麼樣的家庭,這些都不要緊,因為大家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母親不了解,我也不想要她了解。她只了解人們的眼光以及怎麼穿和服才好看而已。 父親回來時,又會被打。 這種事情已經不知道持續多久了。有一天來到警察局的母親,變得一邊低著頭,一邊紅著眼盯著我。 隔天我的臉腫起來,也沒有去學校,因為這樣的臉,我不想給男朋友看到,所以就整天待在家裡哭。 是我不好,所以被罵。 但是,為什麼不好呢?為什麼不能做呢?我不知道原則也不了解真正的理由。父母老是說這個不行、那個不行,卻沒有告訴我真正的原因,也不告訴我重點,只要我一犯錯,就是沒頭沒腦地一陣怒吼和毒打。 所以,我又離家出走了。 如果被警察抓的話,只要監護人來的話就會被釋放。可是如果監護人不在的話,當然就會被拘留。如果因為親人晚上不在家,而沒有來帶孩子回去的話,即使是犯同樣的罪,都很有可能被送到少年監獄及觀護所。 事情發生在國中三年級的初秋。 像往常一樣被警察抓到的那一天,母親沒有來接我。那是母親第一次放棄身為母親責任的夜晚,大概是覺得來接我也沒有用了吧!我就這樣被拘留在警察局,被帶到十個榻榻米大的房間裡。在房間的一角,有一個留著金色短髮、臉色蒼白的少女靠牆坐著。聽到我進門聲音的她,便抬頭望向這邊,那瞳孔深處的冷漠立刻將我的睡意完全驅走。 警察叫我們將被子鋪上睡覺,然後就把整個房間的電燈關掉,只留下走廊裏緊急用的紅色燈亮著。 我呆呆地看著走廊外亮著的紅色燈光,一邊拼命地想著現在的處境。 明天的我到底會怎麼樣呢? 腦子裡面全佈滿了被送到觀護所及少年法院的恐怖景象。 「喂!妳幹了什麼事?」 金髮的她立刻來找我說話,而我連回答她的時間都沒有。 「明天不知道會怎麼樣?」 「...大概不行了吧?」 「咦?為什麼?」 「因為父母親不在,會被送到少年監獄去。」 父母親不在?可是我連考慮或是同情她的時間都沒有,腦子裏所想的只是「被送到少年監獄」這句話。 兩人說完話後,在沈默和黑暗之中,就只有沙沙的馬達聲。我注視著緊急出口的亮光,不安在心中不斷膨脹著。 沒多久,聽到那個女孩啜泣的聲音,是在哭嗎?但是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寂靜中,只有我一個人在膽怯著。 我不用被送到少年監獄,取而代之的是被送到警視廳的少年二課輔導。 每個星期二,要提早下課到當地少年保護中心的輔導室進行輔導。 在六個榻榻米大的房間裡,正中央有一張桌子,以及相對的兩張椅子,牆壁上有一面很大的鏡子,溫和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 仔細看看桌子,上面亂寫亂畫了很多東西,有暴走族的名字、「黑暗帝王現在報到」、相愛傘的記號。除了我之外還有許多孩子也來過這裡,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其實我並不討厭來這裏接受輔導。一位名叫福島的老師,是一位年過四十、頭髮花白、原本是警察的小個子女性,我和她一邊說著其他的不良少年的事,一邊聊著一些平常的話。我告訴她很多男朋友和朋友的事,還有平常都玩些什麼、怎麼玩等等。 老師絕對不會對我生氣,也不指責我,也不想問出事實。 她只是等著我自己開口,等我自己打開心扉,一直聽我說話,偶爾點點頭回應一些溫柔的話。 去警視廳輔導的路上,母親和我都不說話。兩個人在搭電車到江戶川區的診療所這段時間內,都不說一句話。母親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呢?我那時候完全不了解,我只想從圍繞在母親身旁的沈重空氣中逃出罷了。 接著就是一個小時的輔導。這真的可以救我嗎?我不知道。不過至少在這一小時內,和老師談話的母親,心情看起來好像有比較快樂一點。我可以從她臉上微妙的表情變化中看出來。 在輔導完後的回家路上,不知道為什麼,母親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這條路上有一間賣布玩偶的店,母親便拉著我的手到這一間店,那裏有著即使用兩手也無法抱住的大型熊玩偶及大象玩偶。 「嗯,我要這個。」 到目前為止,雖然對於可愛的物品以及可愛少女的東西沒有興趣,但我還是會很自然地選擇布玩偶。在接受完輔導之後的我及母親,或許比較能坦誠相對也說不定。 幾個月之後,我漸漸地能將心情一點一點地告訴輔導的福島老師,用和朋友說話般的語氣,將男朋友的抱怨、常去的迪斯可的事以及朋友的事情告訴她,而福島老師總是很認真地聽著。 即使如此,回到實際的生活裏,我仍然討厭學校和家裡。 所以我還是選擇一直離家出走。 「幹嘛?你這個老頭!」 在新宿的迪斯可跳舞的時候,突然被背後一個穿西裝的男人抓住手腕。回頭一看,父親那張好似吃到苦蟲般快崩潰的臉出現在我的面前。 為什麼他知道這個地方呢?一瞬間我的腦海裏浮現了福島老師的臉。 老師為什麼要向父母告密呢?那時我心裏這麼想著。 父親就這樣強拉著我的手腕把我拖回家。 回到家後,我在玄關處就立刻被打。 「妳這是什麼髮型?給我差不多一點!」 父親用手將我的脖子壓住後,就拿出剪刀開始剪我的頭髮。 「不要、拜託不要!」 「吵死了!不要動!」 「...不要!」 我的眼中只看見掉在地上的頭髮。 父親放下剪刀之後又開始打我。 「我不記得我有養過這樣的女兒!」 「好痛!」 「會痛是當然的!」 「不要,我知道錯了,不要打了...」 臉上、肚子,大概什麼地方都被打到了也說不定,就連呼吸都覺得很痛苦,意識也漸漸遠去。 「拜託...不要。」 臉上流著溫暖的東西。那個液體就沿著我的臉流到地上,而那黑得光亮的地上,被染成了一片紅。 「不要打了!這個孩子會被你打死!」 母親拚命地將父親擋下來。 「好痛...」 父親失去理性地將母親踼倒。而頭撞到柱子的母親,一個人在旁啜泣著。儘管如此,父親的手還是沒有停下來。 「混帳東西,妳這個不孝女!」 我的嘴嚐到血的味道。父親的聲音愈來愈遠,好像在水中一般,聲音也變得矇矓。儘管如此,還是能意識到父親在打著我。 「殺了你!」 在被揍的時候,我心中不知重覆了幾遍這句話。 「殺了你!」   我戰戰兢兢地照著鏡子。 映在鏡中的不是我。 「像我這樣,死了算了...」
該起床了。」 隔天早上,母親的聲音喚醒了我。 從床上起身時,我的頭痛得不得了。照一照鏡子,眼睛上方腫成青紫色,眼皮則腫得使眼睛睜不開;原本長到肩上的長髮,被剪到耳朵上面;嘴唇上出現了好像自己咬破的一個大洞,而且結成黑色的瘡痂。這已經不是女孩子的臉了,而這個樣子讓我根本不想到學校去。可是父親「去上學、去上學」地怒吼著,然後拉著我去學校。到了學校的時候,朋友全部都注視著我。 學校下課後,我就這樣去了歌舞伎町,而穿著制服的我,馬上就被警察輔導了。 那天晚上,母親又來接我,我的腦中立刻充滿恐怖的景象,因為回到家之後,一定又會像要被殺了一般地毒打。於是出了警察局之後,我馬上甩開母親的手,叫了計程車,要他開往別的目的地。 「絕對不再回去!」 從國中二年級到高中一年級為止,我不斷地離家出走,然後又被帶回去。 後來我寄住男友的家,得到對方雙親的許可開始同居的生活。因為,他們看到我被父親打到腫起來的臉而感到同情。 「你們兩個,今天要到學校去。」 每天他的母親會叫我們起床。 「出門了。」 兩個人雖然這麼說著,但一直沒有去學校,反而跑到附近公寓的一個房間內睡覺。用賒帳的方式叫外賣,在房間內看電視,每天過著自由自在的日子。就算出門,也只是去借錄影帶、去便利商店買東西或和朋友們去逛街。 和他一起走在路上的時候,都會覺得很得意。 和我們擦身而過的女孩,全部都會回過頭來。 「哇∼好棒的男人!」 我心裏甚至可以聽到那些女孩子們在嫉妒的聲音,這時我就會將他的手挽得更緊。 和他的相遇,是在迪斯可的舞廳裡。 和眾人在黃金週末假期狂歡的時候,有一個非常棒的人在舞廳的一角撞球,感覺上好像所有的燈光都打在他身上一樣。 他的身高大約有180公分左右,披著流行的MA-1皮衣,一邊叨著煙,一邊握著球桿。他將眼睛靠近伸出的細長手指上,將球桿擊向白球,接著白球發出清脆的聲音撞上五號球,而紅球就這樣進入了球袋。他輕輕地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後向四周回顧了一下,那染成茶色的帥氣頭髮也跟著蓬鬆地舞動著。有著古銅的膚色和高挺的鼻樑,他深刻的臉部輪廓上,此時洋溢著優雅的笑容。 我對他一見鐘情。 「那個人是誰?」 「那個人好帥喔!」 就在想要認識他、希望有誰可以向他打聲招呼的同時,很偶然的,和我很要好的朋友—剛也認識他,而且還是很好的朋友。 「這大概就叫做命運吧!」 真希望剛能夠幫我介紹,他一個人的時候比較容易。 他是大我一年的國中三年級學生,是我遇到的男生中最棒、最好的。他叫做工藤孝則,是每週都會來這家舞廳的常客。 「那麼,下次一起玩吧!」 約好了之後,還跟他要了電話號碼。 可是我回去並沒有馬上打電話。 因為如果拿到電話號碼後就立刻打電話,會被認為太過於饑渴,或許從此便斷了音訊也說不定。就這樣過了兩、三天,我始終沒有打電話給他。 三天後,我終於打電話給他,從話筒的那一端傳來了溫柔的聲音。 「那麼,這個星期六,我們新宿見。」 在約好了見面的地方後,我心跳不已地掛了電話。 「要穿什麼去見他呢?香水要用...口紅的話...髮型怎麼辦呢?」 像是置身在夢境一般。 他就住在從我家坐計程車約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的地方。雖然他是和家人一起住,但是三更半夜跑出來玩卻是稀鬆平常的事。而他就是那種連學校也不常去,整天待在迪斯可舞廳裡面的人。 那天約會結束後,在回家的路上,像是理所當然一般,我們來到了情侶旅館。 「我最∼喜歡孝則了!!」 跟自已所喜歡的人擁抱時,心中噗通噗通地跳,整個人的意識、身體都變得輕飄飄的。 雖然他不是第一次做愛,但卻是我第一次和他去情侶旅館。和自已所喜歡的男孩子,只有兩個人度過的時光,那是多麼愉快的一件事啊,這可是我的新發現呢! 兩個人就這樣都成為愛情的俘虜了... 慢慢的我才發現,原來在我長大的城鎮及鄰鎮,早就充滿了情侶旅館了。只不過,在我實際進去情侶旅館之前,我還以為那裡就像澡堂一樣,男男女女分別從左右的入口進入,或是為了避人目光而分別進入,像是在做什麼壞事似的。 旅館裡,有著一間間在空氣中飄浮著像是愛人或是不倫情侶般奇怪香味的房間,牆上貼著紅紅藍藍的壁紙,壁紙的質料就像是學校體育館中的帳幕一樣。紅色的燈光落在迴轉床上,男人繫好領帶、披上夾克,然後從鱷魚皮製的皮包裡,抽出一疊十萬圓的萬圓鈔票,然後毫不在意地丟在床上;打開天花板上的燈後,丟下一句「那麼我先走啦,再連絡吧!」說好聽一點是「哀愁」,說難聽一點是「淫亂」。偷雞摸狗的、神祕的,我正在想像適合用這兩個名詞形容的世界。 然而第一次進去倩侶旅館時才發現,和之前的想像真的是差太多了。我們站在各個房間的照片前,選擇好之後按下房間號碼的按鈕,接著鑰匙就掉了下來,在拿了鑰匙後便往房間去了。付錢的窗口,就像柏青哥店中的獎品兌現處一樣的小,所以我連對方的臉都沒看到就付了錢。旅館內的陳設令人感到明亮,房間也是各式各樣的。 因為有如此的感受,所以在我初次體驗情侶旅館時,彷彿經歷了一趟小旅行一樣,變成了一次非常愉快的經驗。他的家人是那種聽到兒子要外宿就會給零用錢的人,所以每個禮拜,我們最少都會去一、兩次情侶旅館。我們兩個人應該已經踏遍了城鎮周圍所有的情侶旅館了,而且如果超過十點以後投宿的話,便宜的地方只要約五千日元就可以打發了,再加上我是女孩子,所以更是想去住那種既可愛又漂亮的旅館。如果身上的錢夠多的話,有時候我們還會去投宿一萬日元左右等級的旅館呢!更體面一點的,也有那種看起來像高級飯店一樣的情侶旅館出現在街頭。 畢竟我們還是個初中生,而且又都不是一個人住,所以說能夠屬於我們兩人的空間,就只有情侶旅館了。所以,我最喜歡兩個人去情侶旅館約會。 「孝則,日暮里那裏開了一間新的情侶旅館耶,帶我去嘛!」 各種旅館,各種房間,想去那裡,想去這裡。抱著就像是去旅行的心情,像是聖誕節當天﹁想在﹃PARK HIGH AT﹄裡渡過。﹂、﹁﹃Wednesday﹄也不錯呀!﹂之類地需要旅館。自已有選擇的自由以及日常生活時的解放,總之在這個自已發覺的未知世界中,就是快樂地無法自拔。 最後,我們兩個人變成幾乎每天都去情侶旅館了。 「大廳」是年輕人之間的俗稱。 當學校裡的同學,正汗流浹背地進行社團活動或上體育課時,我們兩個人也在情侶旅館中喘著氣地流汗著。或許是因為很舒服,所以那種事不知多久前就有了。我在做愛時,心情真的非常快樂,完全地樂在其中。今天來試試這種體位吧,因為今天是在浴室嘛...我們試了電動按摩器,也試了一天中能夠做幾次,結果我們的新紀錄,是總共來了11次。 當時我們兩個人,似乎都痛得不得了,臉色已經痛得發紫,而凝聚探求心和好奇心的兩人,是以做愛為中心地活著。 我們逃學後的幾天,便常在非假日的白天時段去了情侶旅館。因為除了假日之外,平時都有特惠時間,大約是早上十點到下午五點左右,可以用一般的休息價格投宿,便宜的時候可以低到約三千八百日元。這段日子,雖然是能省則省或是到偏遠的旅館等,但總算還是快樂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逃學的兩人,沒有可以容身的地方,羅曼蒂克地遠遠逃離了現實,但最後卻沒有錢繼續投宿了。 故意選擇二樓的房間,在兩人快樂一陣子、打算要離開的時候,先打了一通電話到櫃台去。 「不好意思,我想先退房,不過因為男的還在睡,我可以大約一小時之後打電話過來嗎?如果沒打電話來,就得再加付延長費用了,到時候請你打電話過來。那麼,我先出來了。」 向櫃台這麼說之後,我一臉沒事的表情走出旅館。而他則是在這段時間內從二樓爬牆跳下來。我們連這種事都做過。 和他在旅館生活的期間,為了賺到旅館錢,我踏入柏青哥店中,開始了我的職業柏青哥生涯。雖然我知道不論是柏青哥還是吃角子老虎,都是犯法的,但還是先衝剌到三千日元,一直到一萬五千日元時才停止。其中一萬日元先拿去付旅館費用,然後帶著剩下的五千日元,到常去的吉野家買了牛肉壽喜燒之後就回旅館了。 大塚那裏有一間名叫「CAST」的旅館,房間是採用雙層式的設計,客廳和臥室各分成兩間。還有卡拉OK呢!!裝潢得非常漂亮,是我很喜歡的旅館。「想住那間『CAST』啦」、「我想住啦」,我無時無刻都在說那間旅館並且一直纏著他,然後我會在正在玩柏青哥的他的背後,一面求神拜佛一面窺視著,一旦中了雙倍或是三倍就立刻不玩,馬上前往旅館,每天都過得很開心。 「真想過著只有兩個人的生活啊...」 兩個人誰也不願意去多想,所以就只能說這種話。 我偷偷地回到家裏,偷拿了存款簿和印章,並且從櫃子中抽出母親的套裝,匆匆忙忙地穿上。用不習慣的手豁出去地化了粧,完全偽裝成大人的樣子前往銀行。 會不會被發現啊...拿不拿得到錢呢... 坐在銀行中的椅子上,我的心不斷狂跳地等待著。 「第34號的客人,請到這來。」 滿心懼怕地將存款簿和印章一起交到窗口,到手續結束之前,心中的不安和期待使我的身體一直呈現僵硬的狀態。 「讓您久等了,飯島小姐。」 我拿到了一百八十萬日元。這筆從銀行裏領出來的錢,是我們兩個人的獨立資金。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再也不回家了。我把整疊的紙鈔放到皮包中,然後緊緊地按住它。 當天晚上,兩人來到了新宿,並投宿在﹁Century Highat﹂這間旅館的套房中。 「開一個慶祝兩人離家出走的派對吧!!」 然後他叫了客房服務,來了兩人都深信是最棒的晚餐——昂貴的牛腰肉牛排。我們兩個人就在這矗立於新宿的高樓中一邊鳥瞰街道,一邊以啤酒乾杯。 「耶!!」 兩人一起趴到超大尺吋的雙人床上。 「孝則,我們要一∼直在一起喔!」 我們親密地接吻著,他的手摸到我身上的套裝了,而為了得到這份幸福,向母親﹁借﹂來的套裝也被脫了下來。  一開始順利成功後,之後什麼都可以順利地進行。他的父親以自已的名義租了一間公寓給我們。錢有了,住的地方也有了,這樣就可以過著只有兩個人的生活了。 回想起離家出走時還是國中二年級的我,現在也已經十六歲了。 在高中就讀的學校裏,也只放著我的書本而已,而我已經有一個月沒去學校了,因為我和他在公寓裏開始了同居生活。 我們同居的地點在琦玉縣一個叫八崎的工業區,房租只要兩萬日元左右,廁所是共同使用,像浴室什麼的當然是沒有的,而六疊榻榻米大的房間中也沒有瓦斯。在寒冷的夜晚裡,兩人就一塊上澡堂,早出來的人就等晚出來的人,然後一起回家。 因為沒辦法早起,就更加不想去學校;也因為有偷來的錢,所以三餐不必煩腦。每天都過著玩樂的日子,我也知道自已一直在墮落,但是心情卻是出奇的好。他不去工作,我也沒有去學校,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兩人都不怎麼關心朋友了,也漸漸的變成了只有兩個人的世界。一醒來就是做愛再做愛,然後就這麼睡著、醒來...只憑著本能生活。有時候還會吸強力膠,然後再做愛,就算有時候會整天沒吃飯,但是卻沒有一天不做愛。 當然了,這種生活是不會長久的。 「你給我適可而止了!!像那種不工作的傢伙給我滾出去!!」 躺在攤開的被子上,赤身裸體抱在一起的兩人,同時映入眼裡的,是他那位滿面怒容、站在玄關的父親。 「我不是租這間房子來讓你過這種生活的!!你說要學著自立、自已去工作,我才租下這房子。開玩笑也要有個限度吧!!我不租了!!」 原本好心地租下了房子,但是他父親卻被不工作的他惹火了。大聲怒罵後,接下來是馬上解除了房子的租約。 失去住所的我們,也沒有可以去的地方。沒辦法,只好回到他家一起生活了,但是一旦鬧起彆扭,父子之間的爭吵便無法停止。 那一天,因為一些小事,他又和他父親吵了起來。一句怒罵引起下一句的怒罵,演變得越來越烈,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吵到天翻地覆。 「可惡!!你這個死老頭閉嘴啦!!」 情緒激動的他失去了理智,一拳打到他父親臉上。他父親臉部朝下地摔倒在地上,根本站不起來,這簡直就是地獄。而我像事不關己地看著,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冷靜。  他的母親立刻拿起話筒,按下一一O報警,同時發出高音調的尖叫聲,響徹整條公寓走廊。 「糟糕!!」如果警察來了,那我一定會被帶回家的。瞄了一眼打成一團的兩人,我偷偷地走出屋子,卻發現公共走廊上正往這邊跑來的警官。 剎那間,我的心跳變得好快。   「辛苦您了。」 鼓足了全部的勇氣,我出了聲。 「辛苦了。」 警官也回應了我一個招呼。 心臟狂跳不已的我,一邊希望沒有被發現,一邊和警官擦身而過。 我看著警官進入發生問題的公寓後,就面無表情地離開了。當我發現他母親的腳踏車時,腦海中只想著趕快逃遠一點,然後就騎著腳踏車快速離開了。 「孝則,對不起。」我在心中不斷地訴說著。 一口氣騎著腳踏車狂奔,渡過河川到達鄰鎮時,情緒多多少少鎮定下來了。我摸摸口袋,湊了湊零錢也只有大約一百日元而已,所以我必須有效地利用這一百日元讓我找到朋友。 不知如何是好的我,打了電話給他的好朋友剛。我告訴他狀況,他便騎著摩托車來接我,並且送我到大家的聚集地。其中雖然有第一次見到的人,但是大部分都是他的遊玩同伴。 起初大家問了我一大堆的問題,十分地關心他,但是這種心情並沒有持續很久。 「那傢伙也真是夠笨的了。」那些警察可不是才單單審訊這麼簡單。 「沒問題的啦,想點辦法吧!」 「總之,先留在這裏,妳沒別的地方可去吧?」 「可是...」 「哎呀,再想也是沒辦法的吧?」 是的,我再想也是沒辦法,現在我是什麼事都辦不到。不知不覺的,我開始像平常一樣地和大家喝酒、吸強力膠。但和平常不一樣的是,他不在我身邊。剛他們一邊看著雜誌一邊談論摩托車,一邊沉浸在夢中,一邊笑著。 我刻意和大家保持距離,自己一邊做體操一邊想著他的事。  我用力地吸了一口從剛那兒傳過來的強力膠。 孝則...抱歉...只有我逃出來...因為...因為我不想被捉到嘛∼ 孝則...抱歉...對不起...只有我逃出來...逃出來∼ 真是抱歉。 我聽到一點點剛他們說話的聲音,不過我聽不清楚對話的內容,有時候還聽到像笑聲一樣的聲音。 好寂寞啊∼孝則。 孝則現在怎麼了呢... 明天見不見得到孝則呢... 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得到孝則呢... 到什麼時候才可以見得到孝則... 不可能見得到孝則了... 為什麼孝則不在這裏... 我好想見孝則啊... 孝則...孝則...孝則... ﹁糟糕!!失去理性了!!剛的聲音,突然傳到我耳朵裏。一瞬間我恢復了意識,但是空氣似乎變了,他兩眼無神,但是卻緊盯著我不放。 「失去理性了。」我再一次以我的眼睛,看著說那句話的剛。反射動作似的,我感覺心臟快要停止了。 「會被侵犯。」感覺到恐怖的一瞬間,和他之間的「朋友」距離已經不在了。 「會被侵犯。」還來不及害怕,我已經被他壓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 「求求你住手,求求你,快來人阻止他啊!!誰來救救我啊!!」 真不敢相信,居然有個傢伙騎在我身上,那個人的確是剛,是孝則的好朋友。這個混蛋,我怎麼能任你戲弄!!我怎麼能讓你這混蛋得逞!! 我的理性到此為止。 「住手!!」我發狂似地亂打亂踢。 突然不知是誰的手把我的四肢按著不動。 左腳、右腳、右手、左手,全部都被人給制住了,就算想抵抗也抵抗不了,然後我的裙子被人掀開了。 「不...不∼∼∼∼∼」我大聲叫著。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啊...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啊...快來救我啊...救救我啊...求求你快來救我啊...求求你...救救我啊孝則... 我原本閉上的眼睛,「唰」的一聲突然睜開眼睛瞪著剛。安靜下來了,彷彿變成娃娃的我,動不了,也發不出聲音。 為什麼?不信任感、恐怖感、嫌惡感、罪惡感,什麼都感覺不到。 取而代之的,只有一身的無力感。 隨便你們了,放棄吧...不!!不是放棄。對,是嚇呆了,差不多是那樣了。 注意到我的樣子,剛他們也停止了動作。我用廢人似的眼睛直視他,開口說話了。 「喂,我說住手。」 「............」 剛一聲不響地離開了我的身體。 「...對不起。」 我聽到了我所認識的剛的聲音了。但在冷漠的空氣中,這句話聽起來既隨便又痛苦。我一聲不吭,其他人也不敢說什麼。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沉默還是繼續著。 「真的很對不起...」 才不是對不起呢。 一想到這裏就感到悲哀,但我絕對不要在這裏哭。 才不是對不起呢。 又想了一次,但我後悔了,明明已經瓦解的心還殘留著餘溫。 不可原諒。 真差勁!這些傢伙真是差勁透頂了,完全沒想到被警察逮捕的孝則。 竟然想強逼好友的女朋友就範,真令人不敢相信。剛和其他的傢伙都是孝則的朋友,這些傢伙們之間,所謂男人之間的友情就只有這種程度,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對他們來說,身為好朋友女友的我,應該不能把我當異性才對,應該不能把我當女人看才對。就算把我當女人看,也不能夠侵犯我啊!如果說沒有失去意識的話,我也只是一個人,什麼友情、愛情,那只是單方面的認知罷了。  朋友的男朋友,就不是男的,我不把對方當男的看,不把對方當作異性。  男朋友的朋友,就不是男的,我不把對方當男的看,不把對方當作異性。  這個原則崩潰了。  最後結局是,對男人來說只有異性,而男人的下半身是沒有什麼理性可言的。 沒有辦法再回到他家裡,我也不想再見到他的朋友。 因為之前和他在一起,每天沉浸於兩人的生活,根本沒有跟他以外的人連絡過,所以現在就沒有可以依賴的朋友了。好想見他,於是我拿起公共電話的話筒,撥了一通電話到他家裏。 「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嘟嚕嚕嚕...」 沒人接電話。我在電話亭中蹲了下來,回想起和父親大吵了一架的他,他報警的母親,以及當時在斜眼偷看而匆忙趕來的警官後,卻倉皇逃出來的自已。 「真的不大妙!!」所以我真的逃走了。我無法想像被警察逮捕的他,會遭受到什麼樣的處分?儘管如此,我還是再打了一次電話。無論打幾次...無論幾次,還是沒人接。 「好想見他...」現在的我,只能回想著和他分離之後所發生的種種悲慘變故。 我絕對不要,不要拋下我獨自一個人,我不要啊!! 我把公共電話的話筒掛上後,就這麼走進位於眼前的高樓大廈中。 我坐上電梯,按下最高的十四樓的按鈕。到達十四樓之後離開電梯,沿著逃生梯來到了屋頂。 我受不了了!我不要一個人!!
我的腦子變得無法再思考任何事情。屋頂的四處設置著欄桿,如果越過欄桿的話,就可以走到最邊緣的地方了。我站在大樓的邊緣,一步、然後又是一步。但是越接近邊緣,心中就越感到恐怖。在不經意瞄了腳下一眼的時候,那一瞬間,因為害怕而被嚇得腿軟的我,跌坐在地上。 好可怕,我沒辦法跳下去... 但是我不知道從明天開始,我要怎麼活下去。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在大樓的逃生梯上睡著了... 「妳那麼喜歡做愛嗎?」我又聽到了父親曾說過的那句話。 之後,我在許多朋友的家之間流浪著。 他進入了一家幫藥物中毒者戒掉毒癮的單位,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有好幾個男性朋友曾收留過我,一開始他們會說「真是難過啊...」等等的話來安慰我,但是他們會關心我、安慰我,只不過是一種想要達到目的的手段罷了。收留我的男人,最後一定會侵犯我,不過,我也已經習慣那種事了。如果要他們收留我,最後會演變成這樣我也沒辦法。相信在那種情況下,大家都是一樣。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夠了!!為了逃離這種生活,我去拿了一份「打工新聞」的免費刊物。 我在上面看到位於湯島的餐廳式卡拉OK所刊載的求職廣告,日薪是一萬日元。當時的我,從來就沒有想過到銀座或是六本木等地的俱樂部工作,所以在一萬日元的吸引下,我便到湯島的店裡工作了。 在餐廳式卡拉OK打工,一天收入有一萬日元,我只要唱唱歌、喝點酒、陪陪男人、給他們吃點豆腐就好了,真是再也沒有這麼快樂的工作了。所以我馬上就習慣了陪酒的工作,不可思議的是,金錢滿足了我的所有。 我心想,沒有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吧? 「愛」 大家稱呼我「愛」的名字,就是在這個時候擁有的,那時是我剛滿十六歲的秋天。 為了要成為一個大家都喜愛的女孩子,店裡的媽媽桑便替我取名為「愛」。在那之後,我所認識的人們都叫我「小愛」。以「愛」這個名字,再度展開了我新的人生。 對16歲的我來說,可以讓我昂首闊步的地方就是涉谷及新宿。 我討厭打敗仗。 來往於迪斯可之間,朋友會不會增加?走在路上,會不會被人搭訕?這就是用來衡量女人魅力的標準。 從百貨公司偷來的黑色套裝,裡面是豹紋的襯衣,腳上穿的是後跟都快被磨光的白色或黑色高跟鞋,當然高度還是在7公分以上,頭髮則是用雙氧水去色,然後吹成高高的髮型,這就是我最佳的戰鬥狀態。香奈兒或古奇這些名牌我都不知道,只是照著看到的服飾穿著類似的樣子上街。 一開始我是以六本木的迪斯可女郎以及在涉谷出沒只想展示自己的身體,但其實有點土氣的女郎為範本。像在新宿區公所大街上的阻街女郎般物色男人,然後像哈姆斯特丹的櫥窗女郎般地引誘他們,我無意識地對覺得不錯的男人進行目送秋波的捕獲作業,而對比自己好的女人則以威嚇的方式趕走她們。這樣的我,每天快樂的不得了,連不安都忘記了。  我以交遊廣泛以及和許多男性發生關係而感到自豪。  即使別人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但因為快樂所以也不在乎。什麼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啦,對親人的歉意啦,對男朋友的內疚什麼的,這些值得嘉許的道德觀都已經失去,對那些還在參加交友派對的傢伙,和都快30歲了卻還自嘆沒有姻緣的老大姐嗤之以鼻。每天我都以日漸增多的男人電話號碼而自傲,就這樣地反覆過著看似快樂卻天真得可以的日子。 那一天就同如往常一樣從迪斯可回來的清晨,我為了找男人而和朋友在涉谷的中央街及公園街閒逛。 「叭叭—」 聽到汽車的喇叭聲,我們回頭一看,看到的是一台敞篷賓士。 「哇!好帥啊!今天就決定跟他走了。」 被高級車所吸引,於是就自作主張地決定了今天的對象。但在那一瞬間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看不出年齡、感覺怪里怪氣的男人。 比160公分的我還矮,穿著不合身的灰色雙排釦西裝,脖子上打著橘色的華麗領帶,手上載著亮晶晶的純金勞力士手錶,腳上黑色WINKCHIP的皮鞋擦得發亮。他從粉紅色的襯衫中伸出的頭像鳥一般死氣沉沉的還十分猥瑣,臉的正中央突起了如鉤子一般的鷹鉤鼻。只是這樣就夠引人側目了,更何況他還將染成茶色的長髮用橡皮筋綁在腦後,穿上西裝後更像是隻骨瘦如柴的鳥,也可以說感覺上就像「奧茲魔法使」中貪吃的魔法使變裝成人不像人的樣子。 他帶著很詭異的笑容走了過來。 「吶,要不要去喝杯茶?」 「不去!」 我和朋友很乾脆地拒絕了。 在當時,我們之間流行著「車僮」和「飯僮」這樣的話,如果是朋友正在追的就不算。而指那種會開車來接送的男人︵車僮︶和有一點錢會請吃飯的男人︵飯僮︶,還有會依你的請求送你禮物的男人︵貢君︶。撇去外表不談,忠誠又聽話,能有這樣的男人養是件非常得意的事。  那個男人雖然開外國車看起來很有錢,但我們還是沒有那個勇氣和他過夜,可是肚子又餓,沒有交通工具,身上也沒錢。 「利用他一下吧!」 我對朋友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上車和那個男人朝著銀座的東急大飯店而去。我們和這個男人在飯店的候客餐廳吃飯,並沒有特別聊什麼,只是一邊聽著那男人得意地說他自己的事,並對他津津有味的詢問加以回答而已。真的只是吃飯而已。 在銀座的飯店用餐,還有賓士,加上用戴著勞力士的手拿金卡結帳,對16歲的我來說,那是讓人非常目眩神迷的行為。年輕又有錢,雖然醜了一點,不過想想還是可以用,於是就問了他的電話號碼後回家。 我們兩個人要求他送我們到我們家附近,而就在車子開走之後,我們就一邊盡情地嘲笑這個請我們吃飯的男人,一邊和要坐車去上班的人們朝反方向往家中走去。身穿華麗的打扮但臉上的粧卻早已脫落的我們,在那些上班族的眼中一定很滑稽吧! 這就是和石川秀之的相遇。  石川先生大約30歲左右,職業不明,他本人說他是醫生,但真正如何就不知道了。住在世田谷的高級住宅區,一個月房租要四十多萬的大公寓裏。他總是得意地使用肩掛式電話,看起來雖然很俗氣,但這卻是有錢的象徵。  我介紹了很多朋友給他認識。他的高級公寓總是像高級公關小姐的候客室一般,有著許多年輕的女孩聚集著,空氣裡充滿著女孩子特有的香氣。在我的玩伴中沒有一個自己住,彼此的家距離都很遠,但是最後一班回家的電車載不走我們這些不良少女。對離家出走的我們來說,石川先生的家,就如同隨時都可以進去的高級飯店般地任我們使用。簡單的說,這裏就是我們的聚會場所。  應該是一個人生活的石川先生,他家的化粧台以及洗臉台,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有很多香水及流行的化粧品。每個人都可以隨時淋浴、化粧以及伸懶腰,於是大家便開始向石川先生撒嬌,想要更多的東西。 「吶、一起去玩吧!」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用熟悉的撒嬌聲說話。 「晚上用石川先生的金卡來讓我們好好地玩樂吧!」 也有這樣厚臉皮的請求。 「希望今天可以碰到很棒的男人。」 我拿起石川先生家的香水噴在脖子上。 每天過著這樣隨便的日子,但是,石川先生也不是笨蛋。 「妳們!自己去找房子吧!」 就在相遇一個月之後,石川先生要我們自己去租房子。可是沒有錢又沒有工作,而離家出走的女孩更沒有保證人。光是考慮如何過完今天就讓我們煩惱,更別說是一個人過日子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看不過去,還是真的要趕我們離開這間屋子,石川先生借了我一些錢並擔任我租屋的保證人。  雖然很令人高興,但借來的錢我沒辦法還。不過石川先生還是對我說:﹁那也沒有關係。﹂ 為什麼?為什麼要對我們那麼好?借給我這麼多錢不就等於把錢丟掉一樣嗎?而且還為離家出走的小女孩當保證人。真是奇怪的傢伙。 內心雖然這麼想,但這是個機會。 「這樣,就可以隨自己的喜歡帶男人回來了。」 我是真的很高興,這是16歲的我有生以來第一次一個人過日子。 石川先生幫我租的公寓,是一間在目黑區的套房,用同一色系裝潢起來的房間中,14個榻榻米大的組合地板加上一套衛浴設備,一個月的房租要十三萬八千日元。雖然房租很貴,但是當時組合地板及同一色系非常流行,所以儘管是有點過份,但還是想住看看。 「既然這樣的話,就好好地去找個工作吧!」 我第一次想去找個工作。「要工作囉,加油吧!」心中這麼決定著。 就這樣我的「水之花道」︵色情之路︶就此展開了。 雖然之前曾在湯島的卡拉OK工讀了3個月左右,但是無法相比的是,六本木俱樂部的華麗、耀眼、豪華讓我心跳不已。想到可以真的進入接客的行業,我的心既興奮又喜悅。 六本木俱樂部的女老闆以及姐姐們真的是好人。 她們都很會化粧,總是穿著很好看的衣服,閃亮的寶石戴在美美地手上,擺出「這可不是玩具喔!」般地姿態將閃閃亮亮的手錶戴上,全身上下都是來自異國的甜美香味,這才真正是女人的模樣。和她們比起來,自己真是自殘形穢,就好像月亮和鱉。 「好!加油吧!」  從小時候開始,我就一直不斷地在讀偉人傳記,例如「海倫.凱勒」、「居禮夫人」和「南丁格爾」。因為雙親總要我讀各種傳記,想要我變成偉大的人,所以要我向歷史上的人物學習,他們一定是這樣期待的吧?但是在傳記中,值得我崇拜尊敬的女性根本一個都沒有。每一個偉人的生活方式就好像是在說謊,不管誰的人生我都不羡慕。 違背了雙親的期待,我第一個尊敬的人,以「要像她一樣」為目標的是那些接客的大姐。 不管往什麼方向都不能按照自己意願努力的我,比任何人更討厭「努力」這個字的我,如魚得水般地鼓足幹勁開始工作,心裡就好像把油倒在火中一般地開始燃燒。 記得小時候要去遠足前,我總會興奮得睡不著覺,計劃著可以帶的三百日元以內的點心,努力地考慮著要買些什麼,而且從前一天就開始整理自己的背包。我每天就帶著如同記憶中這般快樂地展開冒險。每次要出發到六本木時,就好像小學時的遠足或是運動會般高興得無法自已,在那裡滿是漂亮的姐姐們以及帥氣的男人,我每天晚上的心情都非常高昂。 漸漸地我變得愈來愈奢侈。 想要套裝。 想要皮包。 想要戒指。 想要手錶。 這個也要,那個也要。 付了十三萬八千日元的房租,買了想要的東西,即使一點點距離也坐計程車,錢一下子就沒有了。 當時進到店裡時心想一天有二萬七千日元接客的工讀費應該就滿足了,但露出誠懇笑容的純淨少女,一瞬間就被金錢及欲望給污染了。 這些渴望的飾品及名牌,都只是誇飾自己外表的道具,是為了裝飾空虛自己的必需品。不知當時是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可悲呢?還是不願去察覺?漸漸地無聊的願望愈來愈膨脹,到了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地步。 總之就是愈來愈想要、愈來愈想要鈔票,於是我開始不斷地努力提升自己的標準和營業額。 接客這種工作看起來很簡單,其實是很辛苦的職業。每天要打電話給客人,對待客人要極為細心以免失禮。因為有客人就有薪水,所以只要多注意細節及多花些心思,自然就能讓客人記得你。遙遙在我之上的一流大姐們,每天都會詳讀報紙「日經新聞」,所以不管接待任何職業的人都可以談得非常投機。在那個充滿好奇與未知的世界中,我想和更多的心靈親近,也真的遇到了很多的人。 在那裏有一個被稱為No.1非常可愛的女孩子,她的名字是倉地明美。19歲的她,擁有令人非常羡慕的外表,明明身高只比我高1、2公分,但腳的長度不管怎麼看都相差很多,小小的臉蛋有如洋娃娃一樣的完美,即使是身為女性的我看了也十分著迷。因為有著容易親近的笑容及爽快的性格,因此每個人都很喜歡明美,而且她全身都是香奈兒,身上總是搭配著許多從來沒有看過的高貴金屬及毛皮,總之,從上到下看起來就是非常的﹁俱樂部﹂的風格,可說已經到達接客行業中最高級的打扮了。 那時的我,香奈兒是什麼東西根本還不知道。 雖然有時會在銀座的百貨公司看到香柰兒品牌的店,一面想著原來就是這個,一面跑了進去。但是一看我皮包中只有三萬日元,再看到架子上還差一個零的價格,就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像逃跑一般地離開。我覺得自己有點丟臉,並對明美和我的生活竟然差距那麼大而感到愕然。 最初我一個人住在目黑的公寓,明美則是住在自己家裏。 「我想一個人住。」 「那就搬到我住的附近來吧!」 就這樣明美搬到我住的附近,而我們也開始玩在一起。 雖然說一個人很自由,但總覺得孤單。家搬到附近的明美和我,兩個人日以繼夜一直到處玩著。 夜晚六本木街道的霓虹燈,和一萬個蒂芬妮的寶石排在一起,有著相同的光輝及魅力。未曾和明美相遇的我,不管再怎麼努力再怎麼加油,都不可能在這條街上昂首闊步,不論是在視覺上或在金錢上都不可能。可是因為和明美親近的關係,我可以抬頭挺胸地走在六本木。和明美成為朋友之後,我和六本木的距離就縮短了。 她是一個很大方的姐姐,也是個很照顧我的姐姐。 我生病、痛苦的時候她會來看我,我金錢有困難的時候她會資助我。可是當我想一個人的時候,這份溫柔就成了累贅。有時心裡有很多事情在煩,便會想和別人保持距離,這時就會用答錄機。當然,她的電話也不接。 雖然如此,她還是會一直地打電話過來。 「喂,不在嗎?」 「喂,你在那裡呢?」 「喂,你在做什麼?」 「喂,你在睡覺嗎?」 「喂...」 「叮咚、叮咚。」 最後,她就會跑到我家來按門鈴。 「愛,你在吧!」  明美嚇人的聲音在屋子的最裡面就可以聽得到,如果不馬上開門的話,她就要開始敲門了,她會來的原因是因為經過我家時看到窗戶開著。 「這個勞力士是白金的喔!」 「寶格麗的項鍊,三百八十萬日元!」 明明沒有拜託她還特意拿來給我看。但說到「寶格麗」,一直只有想過「優克爾特」那些小牌子的我,看到了之後確實很想要。 我不想聽到她說的話。不管是臉蛋或是身材都比我好,家裏又有錢的明美當然會吸引男人們的視線,這是我最不能夠適應的。雖然一方面和明美愈來愈親近,但心中不知從何而來的痛苦,也漸漸地湧了上來。 順子。 她也是存在我心中的一個憧憬。 她擁有的是吹彈可破的白色肌膚,一頭烏黑的長髮和亮紅色的口紅互相輝映的成熟女性。在她旁邊的男人總是以群計算,「女王陛下」這個名詞大概就是為她而存在的吧! 當時,她所喜歡的對象是是個身高176公分、擁有適合白襯衫的古銅色皮膚、膨鬆的長髮和有一點羞澀笑容的人,再加上18K金的項鍊和勞力士錶,喜歡他的女孩子也是一大票,就好像當時極為出名的「迪斯可的黑衣人」一般。   順子很簡單地就問出他的電話號碼,幾乎每晚都打電話給他,然後就和他睡覺。但是她依然一副不是很高興、一點也不雀躍的樣子。她是用一副「這是理所當然的」表情,淡淡地說著那一晚的事情。 問出電話號碼之後,她和他通了幾次電話,但一直無法約定下次約會的時間。那個晚上原本我們是和她在一起的,但後來她說:「現在要去和他見面。」依然看不出高興的樣子,就這樣和我們分道揚鑣。 但是,不到一個小時之後,她又回到我們這邊。 總是趾高氣昂、冷漠得令人感到厭惡的她,看得出眼中閃著淚光。即使如此,她仍然不甘示弱地假裝平靜,冷淡地無感情般說著剛才她和那個男人之間的短短對話。 「妳要在這裡睡也可以,可以借我十萬日元嗎?妳喜歡我吧!」 「我要回去。」 她毅然決然地說出口,轉身就離開了他的房子。 然後,就立刻回到我們這邊。 對她來說,向男人拿錢是家常便飯,但是如果男人向她拿錢,那是她自尊心所不允許的,她這種明快拒絕的心情我非常了解。 而且因為是在我們前面,所以她絕對不會哭出來,自尊支配著她,在之後她還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總是喝了酒開始大鬧的她,好像失去了什麼... 順子藉著喝酒醉,已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過,更離譜的是連朋友的男人也睡了。在明美出國旅行的那段時間,她甚至向明美的男朋友下手。 「喂,是我。我跟妳說,我昨天跟妳的男人睡了。就這樣,拜!」 還打電話給明美做了這樣的留言。 那個時候,明美才剛開始和他的男朋友交往而已。 奈緒。 除了氣量狹小之外,她也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子。 因為本身沒什麼自信而產生的對抗意識,所以即使是用不好的手法,都要表現出不肯服輸的態度。 例如:明美因為出國旅行而家裡沒人,她就會吃定明美大方的性格,而要求讓她使用明美的房間。在那個房間裡,手錶、寶石、名牌服飾等,一應俱全。 然後帶男人到那裡去。 「怎麼樣?這個房間不錯吧?這全都是我的喔!」 她只要從糟老頭的手中騙到錢的話,即使是在便利商店買個幾百日元的東西,都會特地拿十萬日元出來,然後再抽出其中一張一萬日元來付帳。更離譜的是,還私自將明美的寶石飾物像自己的東西一般穿戴在身上出去玩。
在六本木朋友間所謂的「友情」,其實不知道摻雜了多少的「羡慕」及「嫉妒」。這些可想而知的事件每天在六本木不知道有多少,其中雖也有令人生氣的事,但那都是些不知從何而來的妖豔女子所引起的。  所有的原因都來自於﹁異性﹂的存在。當得到令人注目男性的一瞬間,內心的自尊就立刻滿溢出來。  我是如此,我的朋友也是如此,其他姐姐們也常追著藝人們的屁股跑。  不過不是一般的死纏爛打。就像在六本木等地方,只要每晚都出現的話,一個星期最少就可以見到一個藝人。當然這也僅限於流行的店、酒吧以及藝人聚集的場所,只要在那裏,歌手、演員、偶像甚至連搞笑藝人那些平常看起來遙不可及的人,都可以在這裏和他們像普通人一樣玩在一起。不可思議的是女性的藝人很少,以男性藝人居壓倒性多數。  能夠和那些男人打招呼、一起喝酒,甚至是一起做愛,這些都是我們最愛不過的事情。  總之大家都想和有名的人睡覺,當然是因為趣味本位和好奇心的關係,不過能和藝人睡覺表示自己有這份能耐,所以我們也就很簡單地張開了大腿。 ﹁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到了隔天,這句一定會變成嘴中聽似毫不在意的玩笑話,即使是和好笑的人或醜的人睡,只要是和名人睡都會覺得驕傲。  可是對那些藝人來說,他們也只是剛好與這些小姐對上眼,玩玩而已。  即使如此,還是有人會一直等著藝人跟她們連絡,不管怎麼玩,不管再怎麼忙,只要他們肯約的話,就會將那天的行程空出來。  如果和普通的男子交往時也有這樣情況的話,就會有﹁被耍了﹂的感覺而惱怒,但是如果對象是藝人的話,則會有﹁那也沒關係﹂無所謂的想法。 我們是為了去迪斯可玩才去工作。 在高台上跳舞的迪斯可女郎們,每一個都穿著緊身衣、掛著閃亮的腰帶、拿著香奈兒的皮包、穿著7公分以上的高跟鞋,最後再戴上像淺野溫子一樣很大的金色首飾。她們如果要跟男友要禮物的話,一定是名牌的貴重服飾。白天穿得普普通通,一到晚上就變得非常華麗,整天都想著能和開著賓士車SL或是保時捷的男人約會,這不折不扣是泡沫經濟黃金時代的寫照。  我們的狂歡好像不會結束一般,六本木的霓虹燈也未曾消失。和找男人不一樣的是,計程車不到晚上2、3點是招不到的,即使招到了也不是要回家。酒店一直營業到早上4點,如果警察來的話,就會把店裏的燈關掉,裝作已經結束營業,但10分鐘後再繼續播放西洋熱門音樂,一直狂歡到天亮。 在我們的心中沒有﹁結束﹂這個字,甚至連想都沒想過。 這樣快樂的時光、這種和同伴們毫無顧慮遊玩的日子,是不是可以每天持續下去呢?也曾不以為意地想過這件事,但連將來的事都不曾考慮過的我,當然也不會擔心。每天以短暫的戀愛為樂,所以也常常到有男人工作的店裏玩,為了有人來搭訕所以也打扮得特別漂亮。心裡只想著如果不快樂的話,不要做就好了,反正好男人多得是。我就這樣不知道談了多少次戀愛。 只要今天過得快樂,那就夠了。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我變成了金錢的俘虜。  因為我把我未成年的事說漏了嘴,所以不得不辭去了原本在六本木俱樂部的工作。17歲的我,就到了銀座的俱樂部去當公關小姐。  和六本木不同的是銀座的公關小姐顯得更高級。如果說六本木的公關小姐是娛樂節目的參加者,那麼銀座的公關小姐就是節目的主持人。不管在哪裏都是和客人站著說話,服裝也是高雅的和服,打扮得華麗還不如穩重的氣氛,客人也是為了追求這種氣氛而來。  我原本就是六本木的辣妹,與其當主持人,我還比較喜歡當參加者,和客人一起玩鬧。比起工作來說,工作結束後去迪斯可玩的事情更重要,所以還是會很平常地穿著露出肚臍的衣服去上班,也因為如此,很快就賺到了錢和不動產。  在銀座工作是痛苦的。  從我住的地方到銀座,坐計程車走二四六號道,每到並木大道時就在塞車,眼看店就在眼前卻無法前進,手錶的針慢慢指向8點。店裏的規定是每遲到10分鐘,就會扣1小時的薪水;所以有時預計會遲到超過30分鐘的話,就不去上班了,中途就轉到別的地方去玩。 銀座俱樂部的營業時間是從晚上8點工作到12點,每天領四萬日元。比起一般打工的薪還算是不錯的,但相對的我們有業績上的壓力,每個月的業績至少要有純利三十萬日元。  為了達到業績,剛開始工作的時候,即使每天都去上班,同事也不會因此討厭你。比較有把握的客戶每天都要打電話問好,為了做頭髮就要去美容院,有時也會穿著和服上班。努力的話,每個月剛好可以達到業績,而得到還不錯的薪水。  可是如果加上回家的計程車錢、做保養的錢...不浪費的話,每天自己也還要多負擔一萬日元。如果要想提高業績的話,就要隨客人的意思,下班後也要陪客人,如此的話玩樂的時間就減少了。 我之所以工作是為了去玩,現在卻本末倒置了。 我因為玩樂的黃金時間都被工作所佔據而感到痛苦,於是開始不去上班,店裡當然也就把我開除了。  一如我所預測的,我很快就沒錢了。 在我身邊有很多是一邊在各種地方工作,一邊找尋金主,等找到有錢的人包養就立刻把工作辭掉的人。也有的小姐只要碰到可以叫乾爹的金主,就進行被稱為特攻隊的賣春行為秘密勞動。  可是我絕對不和老頭做愛。我才17歲,在我心中有所謂﹁生理性不做﹂的原則,我的少女之心還未枯萎。  但我還是一直煩惱著這也沒有、那也沒有的問題,所以心裡總想早一點找到一個有錢的資助者,不過雖然有這個想法,但卻一直無法行動。  可是,我需要錢。  愈是變成愛慕虛榮的貧窮女子,就愈想要做更多的打扮。 也因為這樣,所以更需要大把大把的鈔票了。可是為了營業額和業績而一直努力是很痛苦的,又不想和老頭睡。雖然想要資助者,可是又不想和他睡,賣春更是不可能。其實在六本木的話,把身體賣掉,一個晚上便宜的話是五萬日元,一般的價格是十萬日元,在銀座則是二十萬日元。這些錢都可以輕易地得到,可是我絕對不幹。 雖然想要錢,可是又不肯接受老頭子,那之後要怎麼辦呢?於是我就去找做色情按摩的朋友商談。 ﹁這樣的話,我介紹妳來我們的店好了。不用真的做,又比風月場所輕鬆多了。即使是色情行業也有很多是很辛苦的,色情按摩就還不錯。﹂ 她的收入是每天將近十萬日元。 ﹁不要看我這樣,我也曾是公關小姐!﹂我心中一邊沒來由地這樣想著,一邊問她詳細的工作內容。說實在的,此時我也有﹁真的做也沒有關係﹂的想法。 ﹁是什麼樣的服務呢?只要讓他射出來就可以了吧?﹂ ﹁嗯,射出來就結束了,很簡單喔!﹂ ﹁那要怎麼讓他射出來呢?用手嗎?﹂ ﹁首先,要兩個人在一起淋浴,要將客人的那個地方仔細地洗乾淨,房間大約是3個榻榻米的大小。然後讓客人朝上躺著,再親他的乳頭和肚臍。﹂ ﹁然後呢?﹂ ﹁最後就是重點啦,就從下面開始舔,然後是睪丸,再來就讓客人發出嗯嗯的聲音,是不是很可愛呢?﹂ ﹁咦?不是用手讓他出來,是用嘴巴!?﹂ ﹁對啊,客人就是為了這個才來的。﹂ 原來我以為只有用到手,結果沒想到連嘴巴也要用上,我絕對不要。但如果那時只是用手服務的話,現在的我,或許早已變成色情按摩小姐也說不定。 像﹁③УэФヵ﹂、﹁ЬЧкЗз⑦﹂、﹁яЧЭЁш—И﹂、﹁ワцдヱь﹂這樣的店,還可以讓我以一天體驗的形式來打工,而且工作完之後立刻就可以領錢,但是薪水比俱樂部少很多,只有兩萬元日元左右。但無論如何只要從晚上8、9點開始工作到半夜1、2點之間,5個小時就可以馬上拿到錢,我常常隱藏年齡到這樣的店裡去打一天的工。 下了班之後,拿著賺到的錢到六本木去玩,就這樣日復一日地過去了。可是玩得太過分而沒有去店裏工作的話,當然就沒有收入,而且為了要去玩、為了打扮,每個月又要花很多錢。 我會將每個月所花的錢記在筆記本裏。 1990年一月,一百零九萬五千元日元。二月,九十四萬八千日元。三月,一百五十五萬日元。四月,一百八十萬元日元...。 那一瞬間我懷疑自己的眼睛,對於那麼大的金額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議。  我口袋裡面只剩下一枚五十日元的硬幣。  即使翻遍了屋子,連每一件套裝的口袋、每個皮包也都找過,卻只發現一枚五十日元的硬幣。  一個月房租要十八萬日元,又沒有固定職業,每天沒有打工的話就沒有收入。現在全部的財產只有現在的五十日元,而且過完今天還有明天,這個時候我就會合理地、拼命地努力想明天要怎麼過。  五十日元可以幹什麼?搭不起公車,也搭不起電車。  將收藏在箱子裡的外國貨都收集起來,選出哪些不要。可是舊的東西太便宜了,值錢的不是不想脫手、就是非常想要或重要的東西,真是令人煩惱啊!  我就將一些從一個經營貿易有錢人手上得到的,而且都還沒有用過的波士頓皮包以及錢包,拿到當舖去典當。  當舖是個的不錯系統。如果約好3個月後還想取回的話,借金的利息就比較低。如果不想要把東西取回的話,還可以典當到相當不錯的價錢。因為典當的價錢愈高,利息也就愈高,所以如果一開始東西就不要的話,就要以較高的價錢當給當舖。這樣的話也比較容易和當舖的叔叔打好關係,因此也變得常常到當舖去了。  我只要去一次當舖,全部的財產就可以從五十元日元變成十萬元日元,而從鬍子老頭那裡騙來的外國貨,則變成了十萬元日元的現金。接下來,就可以拿這十萬日元回家,化了粧之後再回六本木去玩了。  我大部份去的地方都是六木木的迪斯可,雖然店裏的營業時間到1點就結束了,但是如果露出不想結束的表情的話,他們還是會一樣讓你免費進去。當然漂亮的小姐們——尤其是熟客和藝人就可以不受時間限制免費進場。 我因為未成年,所以常被當作小孩子,他們就會以﹁算了,真拿妳沒辦法∼﹂的樣子讓我免費進去。在那裏有免費的酒喝,可以免費跳著舞,回家之前,再和下班的員工們一起去吃一頓免費的食物之後才回去,這樣餐費又省下來了。 接下來,如果繼續在街上徘徊的話,就會有男人搭訕。 「喂,妳要去哪裡啊?要不要去喝一杯啊?」 今天想喝酒、今天想唱卡拉OK還是想要跳舞,所有自己想去的店及想做的事,都可以在這個時候向跟我搭訕的人要求。舉例來說,如果對跟我搭訕的男人說要去唱卡拉OK的話,也可以唱免費的歌。 可是如果想要對我更進一步的話,我就不理那些男人了。拿著人家的錢自由玩樂,即使會讓對方生氣也無所謂。因為那些人只不過是我一生中一瞬間擦身而過的人,和我沒有什麼關係。
在狹窄的店內只有一個櫃台。 在櫃台裡面有好幾個年輕的男子佇立著。在這一間一杯烏龍茶也要一千元的怪異店中,被認為是從業員的這些年輕男子,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進行服務,只是茫然地呆站在那裏。 這裏是新宿二丁目。雖然每一個城鎮都有一丁目和二丁目,可是這個新宿二丁目是日本全國二丁目中比較不一樣的。 「自衛隊、自衛隊∼」 這些進來店裏看起像自衛隊的人,一進來就開始唱著中森明菜的﹁少女A﹂,用破破的腔調唱著副歌的部份。雖然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但其他的客人並沒有覺得好笑的樣子。 大致看了一下這間店,倒也不是很擁擠。有很多客人都是一個人來,看不到很多人在一起喝酒聊天、玩樂的氣氛。 這間店就是俗稱的「牛郎店」,是男人賣身的店。他們收費的規矩,短時間的話是2個小時八千日元,晚上10點開始之後到隔天早上的長時間是兩萬日元。所以過了晚上10點之後還在店中茫然佇立的,就是那一天沒有生意、沒有客人要的年輕男子。 之後我就常去這一間店。 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在石川先生的車上。他坐在石川先生的敞篷保時捷的副駕駛座。 那一天,我在川崎套房公寓的一間寂靜的房間中,一邊鑑賞著背對我睡著的男人,一邊在黑暗中寫著信。信的內容是:「明天再電話連絡。」 對著悄悄地走出房間的我,迎面而來的是石川先生的車。對著買給我許多東西的石川先生所提出的要求,我一直無法拒絕,可能是有就和一個﹁車僮﹂交往的想法吧。 停在國道上四下無人的車裏,副駕駛座裏還坐著另一個男人,那就是信一。我們兩個人互相輕輕地打了一聲招呼之後,車子就往第三京濱開去,而進入東京都內後,想要找一間營業到早上的店。這時兩人隨便地交談著,車子就滑進了目黑區FAMIRACE的停車場。 雖然因為車內很暗而沒有察覺,但坐在眼前的信一乍看之下是一個相當不錯的男人。 ﹁喂!為什麼妳明明已經在他的房間了,我叫妳而妳還肯出來?還沒做嗎?﹂ 石川先生笑著這樣問我。 「他已經睡著了啊!」 本來想將話題扯開,可是石川先生硬要將話題拉回來。就不要問我有沒有做了嘛∼真想從桌子下面踢他一腳。 這種心情石川先生是不可能了解的。 「怎麼了,說嘛!不可能沒做吧?啊!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是妳讓他射在裡面了?」 石川先生變本加厲地說著更下流的事。 現在在我眼中的只有一個全新的男子。是的,是一瓶還沒有開過的美味新酒。 「雖然做了,但是淋浴出來後,卻發現他己經睡了。唉啊,反正,總之就是被上了。」 為什麼就不能聊一些日常性的對話?比起剛才睡覺的那個男人,眼前還沒有被染指的這個男人看起來比較好吃。我向信一拋媚眼般地,呵呵地笑給他們看。 「那是因為和石川先生你們在一起比較快樂啊!」   隔天,信一就打電話來了。 在約好要見面之後,我的腦中就完全被他的影像給佔據了。至於昨天那個沒禮貌的男子,算了,反正都已經這樣了,就把他給忘了吧!之所以可以簡單地原諒昨天一起睡的男人沒有打電話來,是因為有信一的存在。戀愛的突然造訪及看似幸福的未來,可以輕易地將遊戲人間的過去給消滅。 說著「我喜歡法國麵包」的他,在我的房間內吃早餐的時間並沒有多久。我慢慢地沖了個澡、使用護膚乳將肌膚潤滑後,再往身上抹上喜歡的香水,最後是為了他而穿上的純白色睡衣。就在最接近天國的床上,如被馴養的家犬一般地每天坐著等待著,這是我最滿足的時刻。 雖然如此,他還是有不抱我的時候。 這時,我就會對著枕頭發出一連串的自言自語。是他已經厭煩我了嗎?還是他有了別的女人?還是無法勃起了呢?想想真是可悲。為什麼?什麼原因?無法想像十幾、二十歲出頭的年輕男人,和女人一起在床上竟然不會有什麼感覺。這絕對有問題!即使平常會因為男人只想滿足他的肉體需求而感到生氣,但對方突然不想要時,就會產生一種無法說明的不安及焦燥感。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早知道就不要問他不和我睡覺的原因,那是個令我後悔的爛理由。 「是寂寞的病。」淋氣,意思為寂寞的病 「咦...什麼?」 「......」 剛開始他這樣說的時候,我還天真的以為他是得到容易感到孤單的病,可能是像躁鬱病那般憂鬱的症狀,說真的,那應該是一想就知道的事,並不是因為我單純,而是因為我不懂漢字的關係。沒錯,他得的是「淋病」。 我帶著身無分文的他到中目黑區的共濟病院泌尿科,而那個地方對我們來說是最高級的醫院。 沒有保險證的他,診療費要兩萬元。出錢的時候雖然很痛,但想到信一和其他的女人睡覺心裏更痛,我心中對他的不信任感一下子爆增,接著變成狂烈地嫉妒。到目前為止雖然有察覺到,但是我一直沒有詢問他的職業,這時卻執著地開始想要了解他的全部。 可是不管我怎麼問他都不說,而且我深怕再問下去的話就會失去信一。唯一有線索的,就只有石川先生了,可是石川先生也是什麼都不說。不能成為偷窺者,又沒有錢請私家偵探,真是痛苦,因為沒有什麼事比被隱瞞更痛苦的了。即使是個隨便的女人,也有無法斷絕的思念和心,我覺得我深深地被傷害了。 「你把我當作隨便的女人嗎?」 一再追問的結果,所問出來的就是在新宿二丁目的那家店。 信一就是在那裡工作。 時常可以在路樹和電線桿上看到,貼有「服務生日薪兩萬元以上」的徵人廣告。這些徵人廣告可不是一般的徵人廣告,而是信一所工作的那家店的廣告。只要在金錢方面有困難的男人或是處境非常困難的男人,看到這張﹁服務生日薪兩萬元以上﹂的廣告都會想來試試。面試時很重視長相,一旦被採用的話,就會在連要做什麼都不知道的狀態下,於短短的一兩個星期之間,就一直被帶著到處去和老闆的常客打招呼。然後就好像一般的風月場所一樣,還有所謂的研修,那就是從愛撫老闆的身體開始。 石川先生就是在那裏買男人。原來石川先生是同性戀。  而信一就是石川先生所買的男人之一。 我對這些事完全都不知道,原來還以為他是石川先生的朋友,因此才喜歡上這個年輕男子的。然後那個坐在石川先生副駕駛座上完美的信一,原來是在新宿二丁目賣身的男人!! 「什麼?」 我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驚訝到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 「這是怎麼一回事呢?」 我逼問著信一。 「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啊!」 「......」 「為什麼去做這種事呢?為什麼對我隱瞞?」 「......」 他終於開口了。 有將他脫下來的內褲放到嘴巴裏,好像吃著美食般一直咬著內褲的變態;也有在旅館中休息的兩個小時內,一直用嘴巴愛撫他下半身的變態;也有強迫信一自慰給他看的老頭。 「我不想幹了...」 信一在我面前哭泣。 我那時正對信一著迷。當時他因為欠人家錢,所以無法不繼續工作,我想替他償還這筆錢,至少可以讓他辭去這份工作。我也曾是公關小姐,所以每個月對男人花個幾十萬日元也不會感到痛。自己的黃金珠寶和外國名牌的皮包,如果可以忍耐不奢侈的話,這些都不算什麼。就這樣,我開始給他錢,他也就把工作辭掉了。 這個借款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的要求愈來愈變本加厲,好啦∼我要那個、我要這個、我想去國外旅遊等等,開始要求奢華的生活。即使我知道被利用了,但是因為希望可以將他留在我的身邊,所以還是儘可能的滿足他的需求。結果他雖然停止了賣肉,但我卻開始變成和極為討厭的老頭睡覺以賺取金錢的女人。 不是中年的啤酒肚、缺乏水分的鬆弛皮膚,就是油油亮亮的臉和一靠近就一定會聞到的刺鼻髮油味。還不只如此,過了40歲之後,身體就會自然地分泌出一種味道,這就是中年老頭。 但即使在這種生理性厭惡的人種面前,我還是張開了我的雙腿。 吹在我耳邊的鼻息比年輕男人更強烈,即使我為了避免他們的親吻而將身體轉過去,但他們仍然會像爬蟲類一般地將舌頭伸到我的耳朵裏面。﹁嗶喳、嗶喳、嗶喳。﹂唾液的聲音就在我耳邊響著。男人的舌頭執拗地在我的耳根及脖子徘徊,讓我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深深的覺得,與其臉上被舔,還不如下半身被舔來得舒服。接著我的襯衫扣子被解開,男人肥厚的濕手掌伸進來,凹凸不平的手掌在內衣上撫弄著乳頭。接著解開胸罩,男人便張開手抓住乳房,用手指開始在乳頭加速摩擦。襯衫被脫掉後,就把我壓倒在床上,男人的手指隔著內褲撫摸。「啊∼」差不多要開始裝作有感覺的時候了,和中年人的前戲越快結束越好,希望他們早一點插入,早一點射出。這個想法立刻轉換成語言:「拜託、趕快插進來∼」男人立刻就把內褲脫掉,將口水塗在我乾燥的陰部,然後就硬插了進來。邋遢垂下的肉在壓在身上,喘息的聲音如同受傷的聲音。總之,我就是希望早一點可以結束。 而我,不知道忍受了多少次和這樣的中年老頭做愛,每一次都得到大額的收入。 如往常一般,戴著白手套的司機打開禮車的後門,兩人坐著車向赤阪開去。只是今天是眾所周知的大企業董事長,從精心設計高格調的一個房間,來到了一個極為漂亮的日本式庭園。在客廳高雅的桌子上,老頭很自然似地放著三百萬日元的鈔票,說了一句「拿去吧!」然後就去淋浴。在我的心中,「老頭」己經升格為「乾爹」了。 在這之後,兩個人的身體理所當然的疊在一起了。跟乾爹睡並不覺得討厭,只希望有一天他可以答應給我房子。乾爹只要打開我房間的玄關門,就會有一大筆錢滾進來。乾爹在銀座喝到12點之後就會來找我,在床上短短2小時之後候就拿起手機將司機叫回來,真是容易。不只如此,乾爹還讓我感覺到至今所沒有感受過的成熟男人味道,讓我不知道高潮了幾次。 乾爹會使用舌頭純熟地舔著我,同時將他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差入我已經變熱的陰道中,手指頭調皮地刺激著,每當這時,我的身體就會有些微的反應。淫蕩的聲音,連我自己都聽得到。「嗚嗚」我兩手緊抓著床單,體內所流出的體液將床單都染濕了。 「啊,到、到了∼」 我曲著腰將下半身貼到乾爹的臉上。漸漸地失去意識。 「妳想要什麼?」 在淫亂之後,乾爹讓立刻想要的我感到著急。 「...乾爹,我要」 將手伸到鬆弛的背上,將腿張得開開地將他的腰部拉過來。 「想要乾爹的那根嗎?」 「拜託...想要...」 我想要的其實只有錢而已。 再怎麼說老頭就只是老頭。 有個身上有著刺青的老頭,在我生理期中硬把我壓到床上,然後將衛生棉條拔出來,即使有錢可以拿還是會覺得恐怖,完事後我如逃命一般地離開那個地方。 也有梳著西裝油頭、戴著金邊眼鏡、身穿深藍色西裝,看起來像是很認真的老頭,卻很不在乎地在裏面射出來。我趁他睡覺時偷看他的皮包,居然只有兩萬日元。 也有滿身瘡疤的老頭、一面大笑一面在我的身上塗上香油,然後很高興地舔著。當他將他的那根硬塞到我的嘴裏,再將那根拔出來的時候,老頭就會把我的臉抓住,將射出的精液用手指在我臉上抹來抹去,然後再用那隻手指頭插到我喉嚨深處。 ......令我噁心。 ......淩辱、嘔吐、嗚咽、咆哮。 我的心哭喊得聲嘶力竭。 「你這個狗屎老頭,我要把你的變態行為告訴所有人。」 「像你這樣的傢伙最好被殺掉,你給我消失吧!」 「我要告訴你的親人及好友你好色的本性!」 「我要讓你的女兒和我有一樣的悲慘遭遇!」 在老頭們睡覺之後,我心中滿是因屈辱而生的復仇心,可是我並沒有下手,因為我從他們那裏拿到了錢。 這個時候,我每天都會將感情記錄下來,將我心中真正的心情,趁一個人在房間裏時候記錄下來,所記錄的都是一些恐怖的、讓人感到痛心的內容。虛偽的自己及矛盾的自己,每天過著討厭的日子,已經變得污穢的自己是不是知道呢? 1989.11.13 誰?有沒有男人肯為我掉眼淚呢? 大家玩完就走了。 就算愛我,也只有在那個時候。 真是非常的寂寞哪! 可以讓我覺得,如果是這個人該有多好的男人,到底有沒有呢? 1990.2.8 愛情是什麼樣的東西呢? 所謂的愛是什麼呢? 因為愛所以才想待在他身邊。 因為愛所以才在一起。 那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那個人的瞳孔裏到底是映著誰呢? 為了喜歡的人我什麼都可以做。 為了喜歡的人我什麼都可以給。 成熟的男人是怎麼樣的呢? 成熟的男人到底在想什麼呢? 所謂的男人誰都可以。 所謂的男人誰都可以在一起。 因為想被愛所以才原諒。 因為不想被討厭所以才原諒。 只是玩玩的話並不想被愛。 只是玩玩的話並不想被抱。 我不想被你玩弄。 我只想為你而閃亮。 為什麼毫不在乎地讓我哭泣呢? 為什麼毫不在乎地笑呢? 為什麼不理睬我呢? 信一有了其他的女人,己經不在乎我了。 也因為如此,所以常在寂寞的時候和石川先生一起到二丁目去買男人。 二丁目的男人也有女人買,用八千日元這樣便宜的價錢就有了。因為每個男孩子看起來都很清秀,女人當然也會喜歡。只要第一次付過八千日元之後,即使不再去店裡,只要告訴他電話號碼就可以私下約會,所以我不算是客人。 就如同諷刺信一一般,我和一個叫京介的男人睡覺。 京介是我原來在二丁目買的男人,之後私底下就變成好朋友而開始約會。京介很認份地在二丁目工作,在他的身上感覺不到黑暗及一絲污染,就是這一點令人覺得很舒服,所以我們常在一起玩。 他的口頭禪是:「沒有比這個更好做的工作了!」 「只要出賣自己的屁眼就可以拿到錢,我之前還和一個肥老頭去沖繩二個禮拜,立刻就拿到了二百萬日元。妳也要加油,把那些鬍子老頭的錢騙過來。」 雖然京介是說加油,把那些鬍子老頭的錢騙過來。其實那是在煽動我「做得更多」。如果只要用身體就可以賺到錢的話,就沒有賺太多的道理。至於得手的錢,就拿來玩樂好了。 那時候,我總覺得隨便的男人最好就是和隨便的女人在一起就好了。兩人邊聊邊用手指算著和幾個男人睡過了、和幾個女人睡過了、一個晚上可以做幾次、怎樣做愛、怎樣才叫淫亂等等,邊笑著決定誰比較厲害。 每次和京介見面就會和他睡覺。不過他不算是男朋友,只是非常要好、很聊得來罷了。在我覺得隨便的人比較棒的那段時間裡,京介是這樣其中之一個的朋友。  被所愛的人擁抱的話,大腦會比身體先有感覺。﹁愛情﹂這種東西可以讓人神經變得敏感,大腦及身體全都被快樂所支配著。 和京介做愛,比較像在做運動。一邊嘻鬧著,一邊互相脫衣服,像是開玩笑似地接吻,一面問:「是這裡嗎?還是這裡?」一面互相撫摸著對方的性感帶,純粹只是為了做愛的快樂,對彼此都不會有傷害。 和信一做愛就不一樣了。因為愛他所以心裡充滿著妒嫉,每次只要他用不同的方式愛撫及親吻,就會看到其他女人的影子,變得無法和他盡興地做愛。 於是我只好和其他的男人上床。和其他的男人上床的話,就不會想起信一的事,也不會想起他有其他女朋友的事。 其實我不寂寞,我這麼想著。 即便感到寂寞,和京介或是其他偶遇的男人上床就好了。去迪斯可釣也可以,在二丁目買也可以,隨便找一個男人做愛就可以了。 隨便一個男人、隨便怎樣玩都可以。可是最喜歡的男人在做完愛後轉身離去,所剩下的那種寂寞會逼得人發狂。為了彌補這種寂寞,只好隨便和一個男人做愛,於是我就會叫男人來家裏。 和愈多男人上床愈多次,我心裡的空虛愈不受控制地擴大。而為了將它填滿,只好再找更多男人尋求更多的肌膚之親。之所以變得溫柔、變得喜歡人,之所以被背叛、被傷害,最後無法再振作,而變得讓人討厭,都是因為心靈害怕傷痛及苦苦思念所建立的圍牆。即使逞強地想要重新開始生活,可是每次再度觸碰到溫柔的心情時又會變得寂寞。即使心情好不容易平復了,只要再度被背叛就會開始這樣的變化。 我一直在這樣的情緒裡反覆著。 1990年冬天,我在紐約,我已經18歲。 對我來說那是最寶貴的體驗。 從甘迺迪國際機場到紐約州只需經過布魯克林橋。從這個舉世聞名的橋上望向曼哈頓的瞬間,我感動得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太棒了...」遠方聳立的大樓不禁令我雀躍。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我完全沒有一點不安的消極想法,心中滿是平時絕對不會去想、嘴上也絕對不說的「夢想」及「希望」。我眼中的曼哈頓正逐漸地擴大。 計程車載著我開入了曼哈頓。我搖下車窗往上看,只能看到在高樓之間的天空,是一道道又狹又遠的長方形。將視線再往下移,就可以看到許多美國國旗在風中飄揚著。紐約的喧鬧聲也同時進入車內,警車鳴笛的聲音,無人理睬的汽車喇叭聲,連街上行人交談的聲音都不可思議地向我逼近。 ﹁這個,就是不懂英文的特權吧!﹂我敞開了心胸,沈迷於紐約街上那所有聲音合奏出的音樂之中。 我沉醉在這些聲音的洪流之中。 「這就是紐約!」 一直只將奢侈的欲望當成生存基本需求的我,就這麼簡單地被曼哈頓高聳的大樓、刺激的街車旋律所征服。 從隔天早上開始,我一面驚訝於自己的體力,一面不可思議地在路上到處走,彷彿完全不需要睡眠。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第一次在美國體會到這一句話。 甚至變得有時間和最討厭的動物說話了。只要我覺得中央公園的松鼠很可愛,就會拿著相機不斷地追逐。 躺在公園的草坪上,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這麼心情愉快地看著蔚藍的天空了,總覺得閉上眼睛也能夠看到風。可能是從小就不曾有用過自己的五感吧?不過對現在的我來說,怎樣都好。 「我最喜歡紐約了!」 「喜歡」不需要理由。那一瞬間我真的這麼覺得。     我在這趟旅途中遇到一個女孩子。 無論從哪那方面看來,我都算是個警戒心強、很會認人的人。認識的人雖然多,但真要成為朋友則要花很多的時間。所以如果對另一方不是相當有興趣的話,更是無法再更進一步交往的,但我對於這個﹁住在紐約的日本人﹂就很沒辦法。主動想親近我的麻理子,在我生命中佔有極為特別的地位。 留在紐約的第三天,有人來敲我的門。 在治安不好的紐約,拉開鍊鎖毫無防備地打開門也是很危險的。我從門孔中確認訪客,看到在紐約留學的DJ正樹,想和他見面也是這個旅行的目的之一。我再確認一次之後才慢慢地打開門。 在正樹的後面,有幾個不認識的人,其中有一個氣質獨特的女子。 「哇,好酷啊!銀色的頭髮!」看起來完全不像日本人的頭髮和化得很沒有生氣的粧。細細的眉毛、眼睛周圍則塗上黑色的眼影,臉色則蒼白得像是生了什麼重病。 和電影及電視中,外國人見面總會互抱的動作不同,她迅速地伸出手和我握手。 「妳好。」 這就是我和麻理子的相遇。 她大我1歲。國中畢業之後就到美國留學,現在正在美國紐約州某大學專攻心理學。問她為什麼專攻心理學時,她只說:「不知道為什麼。」。問她為什麼留學時,她說:「為了當翻譯。」 冷酷、銳利、冷淡、令人難以接近。 那就是麻理子給人的第一印象。 我因為認識了很多人,所以還會講一些很客套的話,或者裝作很客氣的樣子。但她即使是在對我笑,我也不會感到輕鬆,因為她的表情好像完全沒有變化。不過她的化粧真的讓人看不出她的表情,總覺得很不喜歡。但是人類好像總是會對和自己完全不同的生物感興趣。 那天晚上,我就和他們到最流行的俱樂部。  紐約俱樂部的前面都會圍著紅色的繩索限制客人入場,這讓我想起80年代的六本木迪斯可舞廳,有一段時期會檢查客人的服裝及年齡,以限制客人的入場。 我們去的那一晚是同性戀之夜的活動,也就是男人們的派對。 只要是帶著女性同行、打扮地不夠正式或不夠炫目的還有年紀太輕的人都不准進去。在日本只要隨便說說就可以進去了,但在這裏還得要提出身份證明,沒有證明的人大都進不去。  我什麼都不知道地和她一起排隊,從左右傳來的話全都是英語,除此之外就只有計程車的喇叭聲,而這些聲音的巨浪讓我昏眩。  「走吧!」麻理子無視著長長的隊伍,簡單地就鑽過紅色的圍繩。 好像也沒有人在意的樣子,就像是件很平常的事一樣。 「好厲害,她是常客嗎!?」 她憑她的面子就可以不用排隊進入俱樂部,這給我很大的衝擊。 連自認玩遍各地的我,都對這裡感到服氣,因為這裡超越東京所有最前衛的店面。首先是和東京武道館一樣大的大廳,在高高的天井上和所有的牆上,都裝置了用來播放刺激視覺的CG影片投影機。DJ播放著節奏強烈的音樂,從音響中放出的低音,連心臟都產生強烈的震動。 我和藥品皇后們擦身而過,跳著阿哥哥舞;同性戀們祼露上半身,將鍛鍊的肉體作為釣餌,跳著求愛的舞蹈。 「嗨!」 她輕鬆地打了招呼之後,就往更裡面走去。 我為了不想迷路,便加快腳步跟著她。 她好像已經很熟悉這個地方了。這裏就好像她家一樣,和認識的人們談笑著,而她的每個動作,看起來都很帥,和擦身而過的人擁抱、輕吻彼此的臉、談笑。本來我還有點不高興,想說她不是個不會笑的人嗎?但這時候的她看起來很快樂。我羡慕她這個和現實脫離的樣子。 「這個人真好。」 我第一次造訪紐約,眼裡所看到的各種事物都讓我感動,就好像希臘神話裡的歐諾波里。因為和她在一起,我開始討厭自己,我無法原諒怎麼樣看起來都像觀光客的我。 「我,真是個老土...」 我也想在這個街上玩,想和外國人玩,想用英語玩。 「我想成為像麻理子這樣的人!」我在心裡這樣想著。 我對她的興趣愈來愈濃。總而言之,我想和她交朋友。 明明已經早上6點了,但這個同性戀世界,好像現在才開始變得更加熱鬧了。 我對著要去下個店的麻理子說: 「喂,今天晚上再一起玩吧!」和她約定後,我便說要回去了。 「OK,起床後打電話給我。」麻理子伸出雙手,兩個人自然地擁抱之後就告別了。 那天晚上,我到位於蘇活區的麻理子家中去找她。 她的住家有三房兩廳那麼大,還包含衛浴設備。 我坐在沙發上,房子佈置的風格和她本人一樣清爽。   和麻理子完全不能談到戀愛的事情。普通的女人聚在一起,百分之九十都是在講男人的事。如果是男人在一起的話,雖然也會聊到異性的事,不過應該都是談工作的事比較多。但只要是女性,就會常常沈醉在有關戀愛的事。 我不知道除了男人之外,該聊什麼好,該說什麼好呢?兩人之間有什麼共通的話題呢?在不知道要說什麼的情況下,氣氛漸漸變得尷尬,她也跟我一樣,氣氛變得很差。 這時我不經意地看了看她家長型的窗戶,發現外面種了鬱金香。 我因為覺得很意外所以記得很清楚,在兩人都不發一語的房間中,放著輕柔的背景音樂。遠離狂舞的俱樂部音樂,這是一首清新而美麗的曲子。「妳喜歡這種音樂啊?」 『Coctteau Twins』 聽起來優雅又舒服的曲調,之後也總會讓我想起,這一段我最喜歡的時間。在充滿刺激的紐約行中,這是唯一安靜的瞬間。 「嗨,對不起我來遲了。」正樹終於來了。 「要去哪裡呢?」一來馬上就要出去。 「交給我吧!」我一邊說著一邊把煙還有打火機塞到口袋裏。 「啊!我們去免費自慰的店吧!」 「什麼?」 「那個地方啊,很有趣喔!走吧!」麻理子淺淺地笑了一下。 那...那是什麼?所謂的免費自慰是什麼? 什麼?什麼?什麼?那裏什麼會有趣? ...........................雖然不知道,但總覺得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在看似危險、街燈稀少的巷子裡,一邊說著:「好可怕∼好冷喔∼」一邊將手和臉縮到夾克裡面,像烏龜一樣地一邊發抖一邊走著。風強到我無法將頭抬起來,這時發覺腳踩到了用過的保險套。 仔細看了一下,這裏也有,那裏也有。「啊!果然在這裡還有!」不自覺地叫了出來。 「啊!什麼?什麼?」他們馬上告訴興高采烈的我。 「在這一帶會有賣春婦賣一個十元的保險套,而且還附送口交。」 「喔!」這是我常做的買賣。   我好奇地張著嘴巴,看了一下周圍,果然附近站了幾個穿著超迷你裙以及網狀絲襪的華麗金髮女郎。 「小心不要踏到了。」 「嗯。」 到目前為止,我從沒有需要小心踩到除了狗屎以外的東西。 我們的目的地就在這個到處都是保險套的街道裡。 我們通過佈滿煙蒂以及空啤酒瓶的樓梯後便往地下室走去。入口處有一個鬍子老頭在檢查,因為皮包中的照相機被沒收,所以我就發了一下「為什麼不行!」的牢騷,不過我用的是日語。「沒關係,回去的時候就會還給妳了。」麻理子這樣告訴我。通過暗暗的通路之後,正樹打開了一扇大門。 我在那裏所看到的是......... 「♀▲♂$&♂。☆★。♀╳。●◎♁♀。」 ...............開玩笑!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小弟弟 這是什麼?夢?幻覺?妄想?嗯?.........如果這是妄想不就太可悲了嘛!   「等、等一下!這...這裏是那裡?」 他們笑著對十分驚訝的我這樣說。 『免費自慰的店。』 真的耶,不管是哪裏大家都在自慰!而且還在店裡自在地逛來逛去,到處都是光著身體卻穿著襪子和皮鞋,上半身則只有穿著領帶加夾克的人。 「OH∼YES!YES!」這裏可以聽到洋人做愛的聲音。 沙發的一角,黑人老太婆光著身體在那裡自慰。 另一邊的另一群人則光著身體,慢慢地一前一後地自慰著。 「我們到旁邊去看吧!」正樹邀我們過去。  正樹將手伸到口袋裏,留下「那裏有洞打開了。」這句話後,就一個人跑去逛了。 到櫃台去買飲料的時候,在上面有男人和女人正在做愛,周圍的人就看著他們自慰。這裡有許多想被人看的女人。 剛開始不管到哪裡都覺得不知道要看哪裡好,不過久了之後就習慣了。如果麻理子不在我身邊的話,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當我這樣想時就有一點興奮。 「喂...」麻理子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那裡在SM,要不要過去看?」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裏有一個胖女人被鎖著,正在被一個穿著T字內褲的蹣跚老人拿著像按摩棒的東西插著。 麻理子向一個打著領帶的老人說了幾句話後就把鞭子拿在手上。 「幹嘛?」就在我還沒瞭解的瞬間只聽到「啪!」的一聲。 啪啪地,聽起來就覺得很痛的聲音一直響著。 「啊,好爽!」她這樣說著。 這是個我不能理解的世界。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的非日常世界,讓我對「性」作了一次不同社會的見習。眼前令我討厭的光景,是我完全不能理解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卻可以感到和在教會時一樣的神秘氣氛。 ......真令人搞不懂。 「打一個完全不認識的男人,為什麼會那麼爽呢?」 「......」 「......不知道。好像、好像是對什麼復仇的感覺...妳不這麼覺得嗎?」 「或許吧!到底是什麼呢?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可是很快樂。」她微笑著這樣說。    在紐約的最後一天晚上,她來到我住的旅館。 兩人快樂地交談了很久,麻理子突然說了一句話:「我,是個女同性戀。」 我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戀愛的對象是男人、是女人或是同性戀,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新鮮的話題。在我周圍除了有很多GAY之外,連自己最喜歡的男人也是個把自己的身體賣給了男人的男人。我對很多事情己經不會感到驚訝了。 不過,我還是嚇了一跳。並不是因為她是個女同性戀者。 而是因為她唐突的告白。 「喔,原來如此。」我慌慌張張地回話。  我不想讓她認為我被嚇到了。我裝作平靜而且不懂的樣子,麻理子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反應。 「嗯、我不知道...喂!為什麼我不能喜歡男人呢?」 「.........」 「雖然我是女同性戀,但......」 「但......什麼?」 「.........」麻理子不說話。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瞬間總覺得她好像還有什麼事要對我說。 我想問她「雖然我是女同性戀,但......」這句話之後是什麼。 於是我就裝好人地問「喂,這樣的話,對我說沒關係嗎?」 麻理子不理會她擔心的我,開始從頭述說自己的體驗。 也不是談話,比較像是自我介紹。 「我也曾和男性有過關係,可是並不舒服。」 「可是,那是...」 「當然,是和自己喜歡的男性。」 她馬上就知道我要說什麼。 「應該是很舒服的地方...卻變得很不舒服。」 雖然是被自己喜歡的男人抱,但身體卻發生抗拒的反應。 「和喜歡的女孩子做愛時就會有高潮。」 「......」我只有一邊聽著一邊點頭的份。 「是男人的話就是不行。很討厭很討厭...」 麻理子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我。 「為什麼呢?妳覺得怎麼樣,小愛?」啊,是和我商量嗎? 對著才見過面2、3次的人作這樣的商談,還被問著「為什麼呢?」「或者該怎麼辦?」 就在高興她這麼信任我的時候,相對的也開始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有一點隨便呢? 「我只要看到女孩子就會覺得可愛,就會喜歡上她。」 麻理子淡淡地說著。 「可是我討厭只對男人有興趣的女孩子!」 我生氣了,因為我知道她在說我。她並沒有怨恨的樣子,而且我因為她的這一句話,知道麻理子為什麼會變成女同性戀了。 麻理子一定被喜歡的人以屈辱的方式拋棄了。 因為被自己非常喜歡的男性,以極為露骨而且沒有轉圜餘地的拋棄,因此對於不被男人重視的她,對自己也變得不能認同。我試著有點壞心地拐個彎問了一下。 「...是啊,因為曾經發生過這種事。」令人意外的,她竟老老實實地回答。 身為女性的自信被奪走,而自此對男性抱持著恐怖的心理,因而無法接受異性。這或許也可以說是保護自己的一種表現也說不定。
「即使心裡了解,我還是無法割捨。」 「你真是誠實。太帥了,麻理子。」 聽了麻理子的話之後,我自然而然地說出「太帥了」。 只是,那裏是寢室。 我翹著腳坐在床上,和她說話時我從她背後的鏡子看到了自己。鏡中的自己果然有一點膽怯的樣子,像是和擦肩而過的男性,雖然沒有這個意思卻突然在一起的那種恐怖感,有一種陷入被說服的錯覺。 「放心啦!我不會對妳怎麼樣的!」 麻理子笑笑說著。 「我啊,已經有兩年那個沒來了。」 「咦!?」 「這大概表示我已經不需要當女人了吧!這樣也樂得輕鬆。」 我的周圍都是喜歡男人的女孩子,月經沒來這樣的談話,都是因為懷孕才有。只有一個過去好像有過什麼嚴重的戀愛或是失戀,從此不對男人感興趣,好像男人一般的專心於工作。當時這個人也說:「這2、3年沒有月經。」 「不想要有小孩,也不想和男人做愛,所以怎麼樣都可以,我已經不是女人了。」 麻理子開玩笑似地笑了笑。 麻理子對自己感到自卑。同樣的情形如果是我的話,我一定會逃離這個自卑,將自己隱藏起來。 可是她卻從正面真正地正視自己本身。所以在坦率的麻理子面前,我也坦率了起來。  我們互相擁抱後便道別。麻理子的眼睛紅了,而我看到她動容的樣子,內心不禁覺得高興。 因為麻理子的關係,紐約便成了我擁有珍貴回憶的地方。 「我想住在紐約!」 我心裏這樣強烈地想著。 回去的那一天早上,我想起留在紐約這七天所渡過的時光,不管回想幾次都覺得不夠,不管用什麼樣的形容詞都無法形容我的感動。我一邊想著,一邊又經過了布魯克林橋。 被朝霧籠罩的曼哈頓,越過計程車的窗邊到了身後,寂靜地流過。 坐著早上的第一班班機飛向成田機場。在歸途的飛行途中,對於讓我受到許多刺激的紐約,以及對在紐約自然生活的麻理子,不知道為什麼感到焦躁。並對於今後沒有目標,平然地生活的自己感到羞愧。 我到底想做什麼呢? 從成田機場回到自己家裏的途中,消費者金融的看板,將神遊在紐約的我拉回到現實中。海外旅行、大把的金錢、不用工作還付得起房租,事實上我為那些令人嘆息的墮落感到可恥。 我想住在那個地方。 7個零並列地排列著。 「此處所記載之金額,您已確實領收。」 那一張文件上是如此地記錄著。 如果我在這文件上簽名的話,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但我現在的心情卻是難以想像地輕鬆愉快,其實是已經豁出去了。這是經過了好幾個月所下的決定,更何況事到如今,再徬徨也是無濟於事了。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握緊手中的原子筆。 簽下了我自已的名字。 現在,日本社會的泡沫經濟已經開始崩解。簡單來說,像是「不景氣啦」、「某家公司已經倒閉了」之類的話,在搭乘計程車的時候也變成隨時都可以聽見的話題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在街上確實也開始隱約見到不景氣的影子。當然在依舊繁華的街道上,霓虹燈的燈光還是不斷地閃爍著,但是沒有被霓虹照射到的我們,即使沒有察覺到不景氣的事實,但多少也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正在改變。 在黃金跟貂皮大衣逐漸退流行的時候,位於芝浦的知名舞廳﹁朱莉安娜東京﹂裏,那些只是為了讓別人看她露出自己內褲的女人們,依然在高台上拿著扇子跳著舞。但是我所知道的舞廳BPM也改變了,隨著那快速的節拍,她們腳下所跳的是全新的舞步。 就在社會慢慢開始改變的時候,我也做好了一個足已改變我人生的決定。 我要成為一名AV女優(成人錄影帶女演員)。 契約金是一千萬日元。那是我未曾想像過的金額,和一個未曾想像過的世界。 而現在我也踏入了這個世界。 「成人錄影帶,試看看拍一次如何?」 對我說這句話的是我的朋友健二。他曾和眾所皆知的人氣AV女優——吉村理沙交往過。 健二不是那種成天待在六本木或涉谷四處尋找目標,然後上前搭訕的「定點型」泡妞好手。在夏天的時候,他的主要活動有3項,首先會前往沖繩,並住在僱主家中打零工,然後就待在海邊泡妞、或是衝浪。而在冬天時的活動也是3項,主要是在苗場的迪斯可舞廳工作,其他時間便拿來滑雪和泡妞,他就是這種「移動型」的泡妞好手。而女孩子們為了能夠讓這種泡妞好手順利地向她們搭訕,一到冬季她們就會前往滑雪場,夏天則是積極地流連於海邊。 冬天時,我和朋友也去了苗場,而且還沒有帶著我的滑雪服,身上所穿的是可稱為六本木戰鬥服的貂皮大衣,加上許多叮叮噹噹的小裝飾品。我們的目標是苗場的夜晚,所需要的是一場短暫的速食愛情。如果可以順利地找到一個男的,住宿費就免了,回程的交通費也不必了。 我和健二第一次見面就是在苗場,和他的女友也是在那認識的,我們先後來到了苗場,終於見面。 「啊!她啊!!非常引人注目喔!!因為她擁有可以讓苗場迪斯可舞廳中的所有客人,將視線集中在她一身的魅力嘛!!」 健二他一臉得意地說著。 她不只是眾人矚目的焦點而已,看得出來她是個做事不會半途而廢,而且很有上進心,絕不是個只擁有人氣AV女優頭銜就滿意的人。她應該是個不論什麼都非常地渴望,並且連AV女優的事務經營管理,也要一手包辦的人。雖然AV女優的事業管理,需要一定的機智及計劃,但是工作內容事實上並不是非常困難。其實只要能雇用一名以上且肯演出的可愛女孩,工作即可成立。等那名女孩子和AV廠商簽了數部AV的拍攝契約後,再讓她在雜誌上露露臉,光這樣一部AV作品就能夠有幾百萬元的收入。總而言之,就是四處尋找女孩子,然後再銷售那名女孩子的AV作品。 有時候,那個名叫健二的朋友,會把我的照片拿給她女朋友看,而這就是事情的開端。 「這個女孩子不錯吧?」 後來我便和她見面了。 在約好的車站前,她開著一台深藍色的保時捷出現在我面前。 「上車吧。」 車身很低。我看到從真皮座椅上延伸下來的,是就算女性看了也會驚豔的腿部曲線。保時捷立刻奔馳於街道之間,最後開進了南麻布區裏的某棟超高級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在那裏面的其中一個單位,是她的住家兼辦公室。在進入這間對我來說過於豪華的客廳時,我的腦袋已是一片空白了。 「好漂亮呀!!」 我很不自然地往L型沙發上坐下,坐下去後身體馬上向下沉,柔軟的椅墊立刻把我的身體團團包住。不久後,她還端出了一杯用名牌杯子盛的紅茶招待我!!仔細看了一下屋裏的裝潢,﹁很奢侈﹂是我對這間客廳裝飾所能說的第一句話。感覺上,就像是法國貴族還是什麼英國王族住的地方一樣。 ﹁妳想要賺錢吧!﹂ 她這句話,喚醒了正在發呆的我。 吉村小姐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有一種讓男人們將視線緊盯於她身上的魅力。她知道男人們是以什麼樣的眼光來看自己,並將那份魅力當作自己的榮耀,因此充滿了自信。一開始我就已經完全地被她那份魅力壓倒了。 「就把它當作機會!!試試看吧!!」 原本叼在擦著深紅色口紅嘴唇上的薄荷煙,她用手指將它拿開了。一陣陣的煙,慢慢地從她口中飄出。 將香煙捻熄於煙灰缸中的,也是她那細長的手指,而手指上的戒指鑲著非常大的深紅色紅寶石,並且不斷地散發出迷人的光芒,而且戒指還有兩個。我雙眼的視線,也就盯著那未曾見過的大紅寶石。 「啊?妳在看這個嗎?不錯吧!」 吉村小姐感覺到我的視線,並將寶石舉起呈現在我眼前。 「如果妳現在就在契約書上蓋下印章的話,我就把這個送給妳喔!」 「......」 「唉呀,就算沒有我送給妳,這種戒指以後再多妳都會買得起呢!」 「......」 「真的,會有讓妳笑得合不攏嘴的優渥收入喔!」 「......」 「不論多少,妳可以靠自已來賺到喔!」 「......」 「在這個業界啊,只會做乖乖牌的女孩子,就只有低廉的待遇,並且工作完畢就沒事了。嗯∼在這個等級中,待遇再高,一次也不過五十萬日元,這樣子的話,就變成用完即丟的消耗品了。如果真想做的話,就不得不加入可靠的事務所,然後藉由業界資深廠商進入業界。」 「......」 「如果是妳的話,資深廠商可不會錯過妳的。」 「......」 「來吧!!真的會讓妳賺大錢的!!」 「......」 「妳一定會大受歡迎的!!」 我就像是局外人一樣,事不關己似地看著吉村小姐。 「如果有錢的話,會擁有一切喔!」 充滿自信地如此說著。 然而,我卻沒有點頭。 雖然那時候我拒絕了,但是「成人錄影帶」這個名詞,連同吉村小姐那充滿自信的表情,已經強烈地植入我的腦海裏了。 想要得到金錢是事實,所以我開始有了一點興趣。 對於成人錄影帶,曾經和男朋友一起看過,但是我完全不能想像,這將會是自已要做的工作。幾經思考,我的腦袋似乎就是不肯說「好」。 不知道在哪裏,我曾經說過我討厭AV女優的工作。那是當然的嘛!!我不想成為一個半途而廢的曝露狂,將自已的乳溝跟聚光燈結合起來吸引男人們的視線,以裸體的姿態出現在人們面前,並且表演性行為、自慰等,我都不想。不止是在不認識的大多數人面前,更何況是如果被身邊的朋友看到了,那多丟臉啊! 在我身邊有著很多在情色場所賺錢的女孩,而當時身為一名公關小姐的我,則是以平常心去引誘那些客人,連那種頭已經禿了的老頭,我也跟他上過床。 「這沒什麼吧...有什麼關係呢...」 雖然我經常以這句話,去打發那些討厭我利用身體賺錢的朋友,但是現在要做AV女優的工作,自己卻又不這麼想了。這和學歷及職業沒有關係,它就是會讓你一直被社會排斥,﹁妳的經歷是無法消除的喔...﹂母親說過的這句話,仍然非常沉重地留在我的腦海裏。 我和心中的矛盾不斷地戰鬥,就這樣持續了3個月。 櫻樹露伊、白石仁美、朝岡美嶺...等人。這些人接續在黑木香和樹麻理子之後,開創了新的AV黃金時代,而這批AV女孩們,在深夜節目、雜誌封面等露臉的次數,也明顯地增加了。 1991年的夏天,對於18歲的我來說,是一個充滿AV登場話題的年代。 當經濟開始不景氣,最先感受到的就是公關小姐。客人們漸漸離妳而去,也有客人賴著先前賒的帳不還。大家都遭受到泡沫經濟崩解的池魚之殃。 我18歲的時候,很想前往曾經去過的紐約留學。 的確,公關小姐的收入,比起一般的上班族女性來的多,但是光是要做一名公關小姐就很花錢了,名牌的服飾、鞋子、裝飾品、手錶,只為了讓自己更高級,為了讓自己的外表更完美,因此全都把錢投資到自己身上了。另外,即使手頭上有些零零碎碎的小錢,如果有酒肉朋友來了,根本是不可能留下來的。這些事我都了解。但是我還是想要存錢去紐約。 除此之外,我也有借貸的問題存在。包括之前借了三百萬日元來買貂皮大衣和寶石,俱樂部裏客人的賒帳足足有兩百萬日元也要由我負擔。到紐約留學,最少也要三百萬日元,再加上搬家所需要的費用約一百五十萬日元。這些全部加起來,總共需要將近一千萬日元的金額。可是我還是想要留學啊,所以在那之前,我無論如何都要解決手上的事才行。 「我需要錢啊...」 我簡單地下了這個結論。 在過了19歲生日的幾星期之後,吉村小姐帶我到位於四谷的某個辦公室裏,一間什麼裝潢都沒有,只擺放著一組黑色沙發,離我想像非常遠的套房中。 「妳需要多少呢?」 一名年約30幾歲的男子,身上穿著雙幅布料、看起來很貴的西裝。他的外表看起來就像是房屋仲介或是販賣外國車的業務員一樣。一見面後就單刀直入地問我。 「...一千萬左右...」 他是這間AV拍攝公司的社長。 「沒問題啦!!包在我身上吧!!」 社長的臉上浮現了充滿自信的笑容。 「如果想從4月開始留學的話,那麼工作從1月開始到3月就可以了。工作3個月,一千萬日元是我給妳的最低保證。」 對於社長的這番話,我靜靜地點頭了。 個、十、百、千、萬......。在心中數著未曾見過的金額同時,我的心早已飛到了紐約。 是的,我告別了不斷侵蝕自已的價值觀,為了實現夢想,我決定當一名AV女優。 「好,那麼我們走吧!」 啊?去哪?毫不理會我感到「怎麼這麼突然」的感覺,他拉著我走了,目的地是位於附近的攝影棚。 「這個女孩子,現在是我們的新人,麻煩您幫忙拍些宣傳用的照片吧。」 在攝影棚裏,似乎也有其他的AV女優,正在拍攝錄影帶包裝用紙上所需要的照片。而我則直接穿著當天的服裝,不知道讓攝影師拍了多少照片。唉...我當了AV女優了,心中有一絲絲漠然的感覺。 攝影工作結束後,我們回到了之前的辦公室。在桌子上擺放了兩封沒有封起來的信封,總共是兩百萬日元。 「在那之前,先用這些錢將妳再改造一下。」 「就像化粧一樣。如果化粧能變漂亮的話,那化粧是再好也不過了。如果妳經過整形後變漂亮了,那麼妳會更受歡迎喔!」 吉村小姐把手按在我的背上。 「那麼,把名字簽在這裏吧?」 我在領收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就這樣我得到了一千萬,是用許多的自己換來的。 這也是自我14歲離家出走以來,人生最大的轉捩點。 我前往一家位於青山的美容整形外科。 我不知道自己來這裏的目的,沒有恐懼,也沒有任何抵抗。但是我討厭痛。既痛又討厭,即使是穿耳洞的疼痛都無法承受,所以一聽到要將手術刀切進自己的身體,我馬上就暈了。動手術可以,但條件是要進行全身麻醉。 我躺在床上,被送進了乾淨的診察室。一般的方式是只有進行局部麻醉,並且在鏡子前仔細地選擇胸部的形狀和大小。但是,我做不到,完全不想讓自已聯想到一切有關於手術的事。 醫生在我的身體裏面注入了透明的食鹽水,先讓我看成形之後的結果。然後我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名。 我躺在床上。 「請妳慢慢地從1數到10吧!」 「1、2、3...﹂」 從天花板上照下的燈光開始變得模糊,手術刀和剪刀等的金屬撞擊聲音漸漸離我遠去,而醫生的聲音,我也只能聽到一點點而已,感覺出乎意料地舒服。 等我恢復意識時,上半身已經被繃帶一圈圈地包著了。 我傷害了這雙親所賜予我的重要身體...我竟沒有任何的感傷。只有一種像是化粧化得非常成功時所擁有的榮耀感。 人們會用各式各樣的價值觀來判斷他人。 但是,事實上那都是自己的意識。無論被人如何地誇讚妳很「漂亮」,如果沒有自信的話,是無法真心說出「謝謝」的。再過分一點的想法,就會變成:「這傢伙在諷刺我」、「妳把我當白痴啊!」等等已經接近被害妄想症的情況了。不受他人評價影響而生活著的女性,真的是非常棒的女性。我了解這點。 但這卻是非常的困難。 就算是逞強,也很難擁有真正的自信。所以仔細地看著自己,然後打扮外表、進行裝飾,把自己的外形塑造成一個好女人。 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的話,那就去整形吧!對我來說,整形是一件極具魅力的事。為了想讓自己更漂亮、讓自己擁有自信,所以我不擇手段。因 為,無論是哪個身體終究會消失的。如果有這麼一天來臨的話,就隨它去吧。 「好!!我決定了!!」 在簽下了AV女優的契約之後,我也清楚地告訴了我的朋友們。雖然朋友們都很激烈地勸我 「不要啦!!」,非常想要阻止我,但是當我告訴別人我的決定時,也是我已經簽下契約之後的事了。我一邊笑著,一邊告訴大家簽定契約的事情。 『愛,要拍AV的事情...是真的嗎?』 聽到我將拍攝AV一事的綾打電話來了。她是在我們這一群公關小姐之中,唯一住在家中、而且和雙親感情和睦的大小姐。 『嗯,是真的呀。』 「不要做啦,像那種事情。絕對不要去做!!」 「為什麼呢?」 「因為...」 「可是我已經決定了啊。而且還有錢賺...」 「......愛,如果妳一定要拍AV的話,那我就跟妳斷交,別再打電話給我了。」 我當時所想的是,打電話來的是妳吧?還跟我說狠話?憑什麼? 「『我的朋友在拍AV喔!』妳想想,能夠這樣跟別人說嗎?」 掛上電話的聲音猶在耳際,「搞什麼嘛,又不是妳的事。」之後我不分青紅皂白地開始生起氣來。因為自己覺得丟臉就提出斷交,或因為自己討厭所以斷交,對這種任性的傢伙,我還想自己提出斷交的要求呢! 明美說的一句話就非常地簡單明瞭。 「要是我的話,我才不要去拍AV呢!不過,如果愛決定要拍AV,我也不反對,因為那是妳的人生,所以隨妳高興。」
獨特的下流世界。 下流,並不代表淫亂等等的意思。人類的下流,所指的是對於金錢的貪慾、骯髒。下流,指的就是這種世界。 就算是身處於這種世界,也會擁有夢想。「總有一天,我要成為電影演員」、「我要成為主演電視劇的女主角」,許多勇敢的女孩,抱著這些想法不斷地努力推出AV,以做為進入藝能界的方法之一。 冷淡的我,覺得那些勇敢的女孩,與其說是「勇敢」,倒不如說「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我是以如此的眼光看著她們。 的確,在這個社會上,自從宮澤理惠小姐推出裸體寫真集之後,人們對於裸體所呈現的印象是藝術。藝術可以改變對其言語進行正面的評價。不過AV可就不一樣了。 「我被騙了...」我察覺到這個事實,同時也已經被騙了。 女孩子們都對將來抱著夢想,但是事務所的人,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這些事。今天她們充其量只能說是一棵棵搖錢樹罷了,就算是比藝人還要可愛的女孩子,也都被當作消耗品一般用了就丟。這是事實,但是他們卻說了謊,然後利用女孩子們。 「拍錄影帶就是成為女演員的必經之路呀!」 坐在化粧室鏡子前的女孩子,她的眼神認真且炯炯有神地如此說著。 她也是搖錢樹AV女優的一員。與其說她是屬於未成年型的,還不如說她是一名擁有成熟端正臉龐的美少女。她擁有非常可愛的笑臉,以及總讓人覺得有氣質的外形,極具魅力。她又帶有花俏的味道,雖然她的確是這樣的女孩子。但以「這麼可愛的女孩子,居然會做......做那種事」和「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會做這......種事」這樣驚人的落差感,以淫亂的姿勢挑起了男性的性慾。她滿足了男性的願望,簡直可說是像天使一般地存在著。 純子小姐對於名牌品和金錢等都沒有興趣,也不會被男人欺騙,她只是真的希望能夠成為一名女演員,即使當脫下了衣服時,她心中有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不信任感,但是她還是相信著自己的夢想。 她是個「愛哭的女孩子」。 最討厭的果然還是拍攝現場。像她這樣單純的孩子,無法忍受的事情可多的是。 有些時候,她在化粧室中會向我提起。 說到每個月的薪水時,她說一個月都是隨隨便便拿了二十萬日元而已。她這樣說並不是對事務所發牢騷,也不是找我商量,她只是木然地說出這句話,然後就沉默了。 當然了,我也打算在拿錢時算得清清楚楚的,但是也曾經有過大方地讓對方欺騙的時候。 舉例來說,有一個名詞叫「單體」。像「飯島愛」的話就叫「飯島愛」,並由這個女孩子一個人拍攝一支錄影帶。像這樣能夠成為一個單體的女孩子,大約一支錄影帶,事務所最低也會收到一百萬日元的收入。如果成為極具人氣的女孩子的話,可不止一百萬日元了,會增加為好幾倍,並在一個月內發售一款或是兩款作品。另外雜誌封面和寫真集照片的拍攝、成人電影院及暢銷錄影帶、其他事業等等的工作也有很多。只不過因為AV女優的壽命都很短,所以常匆忙地在半年至一年之間,即拍攝了10款至20款作品。 在這段時間裏,獲利多的人可以賺到上億的金錢,而且會是一個「單體」的超受歡迎AV女優。 雖然如此,在這之中,對於一個月只是隨隨便便拿個二十萬日元薪水的女優來說,真是一件很離譜的事。 「不要插嘴說多餘的話。」雖然我心裏這麼想,但卻還是開口了,開始說起這個被金錢污染的世界有多骯髒。她真是太可憐了... 「妳不覺得有點豈有此理嗎?」 「沒關係,我只想當女演員而已。」 「可是,妳真的覺得一點也不過分?」 「...為了成為一名女演員,所以就算要我做這種工作也沒關係。」 純子小姐是認真的。 「加油吧!」 我這麼說之後,沉默不語並輕輕地拍著她的肩膀。可能就是因為有這種女孩子存在,所以AV業界才能夠如此景氣吧,AV經營者們也才有賺頭。 「想成為演藝人員嗎?」在街頭充斥著招攬女孩子的叫聲,然後遭受欺騙、被褪去衣物、再把妳搾得一乾二淨。這種狀況,到現在還是沒改變。不,說不定現在變得更過分也說不定。 當時,我只答應拍攝AV,馬上就付一千萬元給我。﹁輕而易舉嘛∼﹂雖然覺得賺到了,可是之後我聽到傳聞,也就是把我介紹給事務所的吉村小姐,得到除了介紹費以外的大筆金額。當時那樣的AV業界,也像是在泡沫經濟的巔峰期一般,到了現在就算和AV製作廠商簽約,許多廠商甚至連一千萬日元都拿不出來。 如果景氣稍微差一點的話,多少會出現一群參加就職活動後,還找不到工作的女孩子們。在現在這個不景氣的年代,AV和風月場所就是最好的工作了。 另外在風月場所中,也有屬於高級的﹁肥皂女郎﹂,但是即使客人在店裏消費七、八萬日元,這些女孩子們大概還要從八萬中取出四萬、七萬中取出三萬交給店家,大約是得交回一半左右的金額。如果在一天之內,受歡迎的女孩子接了10名客人,這已經是接近極限的數字了。這樣一天大約賺了三十萬日元左右便可以回家了,然後第二天就休假。一星期中,一半在工作,一半在休息,這樣子也可以賺得數百萬日元。可是現在不景氣的時候,客人也不常來了,甚至從早上12點開始到午夜12點的上班時間中,一整天一個客人都沒有的情況也有。 在完全沒有客人的時候,光是從家裏到店裏間來回的交通費,就足以變成赤字了。接待一名客人的話,就會有三萬或四萬的收入,接待兩名客人的話,即會有七萬元或八萬元,這是在這12小時之內的收入,而這些就是高級的﹁肥皂女郎﹂們。而便宜一點的店就更多了,當然,她們實際的收入也就比較少。而且在新人之中,將會優先介紹新人給客人,但是在這之後,如果自己不好好表現,沒有讓客人重覆指名妳的話是不行的。當更年輕的女孩子開始慢慢進駐店家,而自已的歲數也開始提高的時候,就會慢慢使自己陷入不利。  和AV很像的是,這些地方會先進行短期集中,如果新鮮度失去了,就會變得不像是一項商品了,如此一來,就算是盡心盡力持續了十幾年的人,也會變得一無所有。長的話兩年,較差的就是兩個月,這樣子,這一行的壽命也到此結束了。如果錄影帶開始賣不出去時,拍攝內容就會開始轉向更艱難的內容,將不再是一個單體,而是和其他女孩子相同,像是SM、被許多的男性輪暴、強暴和肛交等。此時,女孩子的負擔開始變大,演出費卻反而降低了。 趁這時候引退,然後像是公式一樣的,開始前往淺草的ROCK座等的脫衣舞劇場演出。原是風月場所的小姐,轉行去跳脫衣舞的人也是很多。  會演變成這種路線圖是當然的了,AV界就是這樣骯髒、冷血、過於直接的世界,但相反的,如果能夠在這行出名的話,賺進大把鈔票也是輕而易舉的。 很抱歉,就算在這麼險惡的環境中,我仍然是個成功者。 無論何時,我的基本態度就是「隨時都可以不做了!!」從第一部AV上市開始,我就不想成為受歡迎的人、也不想成為名人,因為如果變成那樣的話,反而會使我困擾,而且如果中途開始討厭這行的話,只要不要再做就好了。當時我對這個世界並不會有任何期待,也沒有任何執著,有的只是「工作吧!!」這種簡單的想法。 所以我在攝影現場也是十分隨便地表演,實際上我這種隨便的表演也是被許可的。 攝影師一人加收音師一人、導演、助導和現場指導各一人、另外就是男演員了。這不滿十人的製作群,在某間小旅館的一間房間中,就可以開始進行拍攝的工作了。 AV女優可是AV業界重要的商品呢!只有她不可以被隨便地對待,連說話的口氣也要十分注意,所以和女優對話的時候,簡直就像在伺候女王一樣。 「好的,接下來要拍攝兩人見面的場面準備好了嗎?」 「那種場面不需要啦!一定會被觀眾用快轉轉掉的。」 「那這些台詞怎麼辦呢?」 「不怎麼辦!反正也一定會被觀眾用快轉轉掉的。」 「那麼,那就不用錄這邊了嗎?」 「不行!大致上還是要有點劇情...」 「那麼自慰就不需要故事了吧?」 大致的情況就是這樣。 只進行最需要做的事,然後就趕快結束吧!那些故事、藝術性什麼的都不需要啦!沒有什麼是比早點結束更好的了。從一開始,我就是以這種心情開始工作,想通了之後就不會有害羞或緊張的心情,而既然已經覺悟,就也不會排斥赤裸著身體了。 影迷經常寄給我這種信件。 「飯島愛小姐,妳的錄影帶越來越不精彩了,不管是哪一部看起來都是一樣呢!」 答對了!不管是在劇情或是體位的變化,我全部都不要!當然每一部看起來都像是一樣的。 但是也有全部都看完的人,不過很有可能整部片都是高潮的情節吧?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了讓你看到的都是精彩的畫面,所以把不需要的情節都拿掉。 就算要說我以自我為中心,我也不在乎。通常AV大約為2、3天就要拍攝一次。 「如果我不能在7點之前回去的話,『雄孔雀』超市就要打烊了啦!那就沒辦法煮飯了,趕快拍完啦!」 「過夜的拍攝工作!不行、不行,拍攝工作一定要在一天內完成!!」 說完這些話之後,我馬上轉身回家。 在拍攝錄影帶包裝封面上要用的照片時,我也是這樣的態度。 「錄影帶的包裝封面上只用到一張照片,為什麼我們卻得拍這麼多?一張就夠了嘛!!我不想浪費時間拍3卷底片!」 「我要回去了!」 「我覺得妳稍微注意一下自己比較好喔!太過任性會被製作群討厭的。」 我的髮型師看到我的態度便給我這樣的忠告,但是我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事實上在錄影帶裏面,我並沒有真的在做愛,其實是用所謂「借位」的手法。 「如果要做到真槍實彈的話,我就不幹了!!」我這樣向事務所表明的時候,他們也爽快地點頭了。 而實際進行拍攝工作的時候,其實就像是沒有任何感情的公式一樣。 某個工作的日子,我和男演員兩人在床上赤身裸體地面對面。男演員的嘴唇靠過來吸住我的嘴唇,我便把眼睛閉上了,然後他的嘴唇硬把我的牙齒撬開,跟著是滑黏的舌頭溜了進來。接下來他粗暴地搓揉我的胸部,嘴唇也移動到乳頭上。我的乳頭感覺到他的舌頭混合著黏稠的唾液,來回地逗弄著,於是我試著發出喘氣聲。 我睜開眼睛,強烈的燈光讓我感到非常地暈眩。 男演員趴在我身上,我將下半身靠近貼緊他的「那裏」,讓他開始扭動腰部。 「好...服舒、那裏、那裏...」 「再...再來...」 「來...來...」 「想要...還想要啊...」 一邊不斷持續著像是有感覺的樣子,一邊叫喊著單一模式的話語。除此之外我不說其他的台詞,一直都叫著已經老套並且十分虛假的台詞。   AV的拍攝就是這樣簡單,我只是想要快點結束工作。差不多了吧?我高聲地大叫了一聲做為最後的結尾。 最後再幫男演員做個短暫的口交。 做愛可以用「借位」的手法處理,但是口交就沒辦法「借位」了。有時在一天內不得不含入好幾根,我已經沒有心情表現什麼演技了,而我的痛苦也使我的臉扭曲了。 但不可思議的是,平常已經習慣的肉質感不見了,能夠看見的似乎只剩下一根大棒子。我沒有用我的舌頭去纏繞它、也沒有使用什麼技巧,只是像機械一般將頭前後擺動而已。我也知道男演員沒什麼感覺,反正終究還是會被打上馬賽克的,所以我不知道何時學會了在必要時發出聲響的技巧。 沒有愛情成分的性交和口交,讓我感到無止盡的漫長!    每部AV的結尾都是公式化的進行顏面射精,這時借位角度的取鏡是最需要技術的了。用蛋白和油混合起來製成的假精液用滴管裝著,然後男演員將滴管拿在握著陰莖的右手上。從鏡頭裏看來彷彿就像是真的射精了一樣,將那些液體全部射在我的臉上以後,男演員再用手沾那些液體插到我嘴裏,並說著我真的很棒之類的話。 當然也有用真槍實彈來拍攝的女優小姐,但我就是無法做到讓自己有那種職業意願,我在某種層面上非常尊敬她們。 當然也有更深一層研究性愛的人,像我對某位名導演的作品還蠻有興趣的,因為他的作品真的會讓人感到性慾亢奮,並且可以從影片中解放自我。 但是我並不會想演出他的影片。 有一次為了拍攝AV,我們來到了一間專門提供SM(性虐待)服務的情侶旅館。房間裏有著像三角木馬、診療室、各種大大小小排列整齊的電動按摩棒,還有3P(三個人性交)的設備。我被這樣的世界嚇了一跳,腦海裏也馬上浮現許多下流的幻想,讓我身體像是需要什麼一樣地抽痛著。不過在拍攝AV時,我還是沒有任何感覺。 在我剛進入AV界、個人錄影帶還沒上市前,就被以打招呼為理由帶到了電視台。  在電視台大樓的某咖啡廳中,坐著一個中年微胖、約40歲左右的製作人,笑嘻嘻地等待我們的到來。聽說他是某個深夜節目的負責人,於是在我們無意義地打完招呼後,他們便自顧自地談了起來,而我因為沒什麼可以做的,所以只是靜靜地在一旁用吸管吸著冰咖啡。 「對了,木田先生,這是我們的新人,飯島愛。」 「請您多多指教。」 「妳也多多指教。對了,妳幾歲了?」 「已經19歲了。」 他們又開始了一些沒意義的客套話,而我也好不容易有機會完成我的自我介紹。 「我們節目的新單元正好在辦試演會喔!」之後他們還是談著工作之類的老頭子話題。而從一開始就沒有興趣的我,一邊抽著香煙,一邊四下觀察著其他客人。 和木田先生見面過後的第3天,事務所的社長跑來告訴我:「妳要上電視了。」 「明、後天的下午1點進攝影棚,地點去問妳的經紀人,知道了嗎?麻煩妳囉。」 雖然AV的演出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困難,但因為我怕被雙親發現,所以我曾向事務所表示除了拍AV之外其他的事都不幹,但我卻被耍了,現在無論我再怎麼抗議,也沒有人肯聽。 「沒關係的啦!因為是深夜節目,所以家人應該是不會看到的,因為這也包括在宣傳活動裏面,所以拜託妳了!愛也希望自己的錄影帶大賣吧?」 那時候我根本不了解不管AV賣得好不好,演員所取得的酬勞是不會有改變的。當時我誤以為如果AV賣得好的話,那麼多餘的獲利應該可以讓我有多一點的存款。 反正也沒辦法了,我只好接下這個工作,並問了拍攝的時間及場所。 要拍攝的當天早上11點我才起床。雖然如果趕去的話,應該還是趕得上的,因為在拍攝AV時,遲到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反正只要在時間內拍攝完就可以了,再加上我想反正我不在的話也不會怎麼樣吧!所以我抽完一根煙之後,再慢慢地淋浴、化粧...然後才一邊背著草稿、一邊趕過去。等我到達現場時早已下午3點了,足足遲到了2小時。  在進入攝影棚的一瞬間,我居然連:「很抱歉我遲到了。」這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不知有多少台的攝影機和聚光燈,還有一大群人如臨大敵似地帶著殺氣工作,這和一般小家子氣的AV拍攝現場是不一樣的,每一個人都很專心,這是非常正式的錄影現場。 雖然我原本可以趕得上的,但還是遲到了2個小時,好在現場像是才剛排演完的樣子。 「無論如何,給我在正式演出之前讀好!」 從可怕的導演手上拿到了劇本,我便馬上開始埋首苦讀裏面寫得密密麻麻的文字。因為我已經決定要在「T字內褲新聞」這個單元裏演出了。    正式演出時的事情我一件也記不得了,除了緊張之外,連自己做了什麼都不太清楚,因為以往AV在錄影時,是把我當作女王般的作業方式為主軸,而大家都對被當成商品的我非常費心,不斷地說只有很少數人一起工作著,叫我不必緊張,希望我會因為很清楚要做的事情,而能變得沈著一點。但是電視節目的作業方式並不一樣,我只是被安排好的一個棋子,在準備周全的企劃中運作而已。兩者之間不管所賺得的錢與工作人員的數量,都是完全不同的。但我被電視工作現場的氣氛所感染,並且開始緊張了起來,雖然心臟也是一直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但是在這工作的途中卻奇妙地瞭解到一件事。 「妳是正式演員了,要好好加油喔!」 在回去的時候導演突然說了這麼一句話。 「什麼正式演員?」 我完全不知道有這樣的事情。 之後我在完全搞不清楚的情況下,開始每週在東京電視台的深夜情色節目『東京情色派』中出現。 雖然是深夜節目,但也算是不錯的,至少不用再拍AV了。而且自己和家人已經好幾年不曾見面了,加上現在又曬黑了一些,所以看起來和以前真的差很多。之前我還會想說不要被家人發現,但現在卻覺得如果真的瞞不過去,那也沒關係了。 正因為這麼想,所以就繼續參與電視的工作了。 要改變一些想法是很簡單的。雖然我真的曾經想過要辭掉這個工作,但從觀眾的角度來看,或許也無法想像這樣有趣的事情吧!不管是怎麼樣的俚語或是低俗的題材,只要能振奮觀眾情緒的,不管什麼我們都會講。如果有﹁在演藝界成功吧!﹂這樣心情的話,就必須更要好好打扮自己,將正經八百的自己徹底征服,而那是我原來所沒有的心情。因為是新人,所以要求新人要好好表現,在工作上盡力地表現自己。正因為是新人,所以不管做什麼都是被允許的,不管說什麼都沒關係,我只要把心裏想的說出來就可以了。 但是成為正式的電視演員之後,事務所的態度也開始改變了,之前從來沒有的寫真集拍攝或凹版攝影的工作開始急遽增加,而且也都很順利地進行著。 其他參與電視演出的AV女優,為了可以在電視上宣傳都願意露出胸部,只求在節目中能有一個露臉的機會;但對我而言,雖然有穿著T字內褲而出名的經驗,但卻不曾在節目中直接脫過衣服。儘管是宣傳寫真集也不曾拿出裸體寫真,最多只拿出泳裝照片而已。  前一年的10月底時簽約開始拍攝AV,翌年1月起開始參與『東京情色派』的演出。因為首部AV的最初上映時間是3月,合約上也規定了在這3個月之間都不能再拍攝任何的AV。於是這份工作結束了,而男朋友也希望我到此為止。 不過只有我一個人這麼想而已。 「如果再工作3個月,保證最低酬勞起碼比上次多一倍。」 我在那一瞬間幾乎被這數字吞沒了。我原本是徹徹底底地想要不幹,但卻被「兩千萬」嚇到了。這是上次簽約一千萬的兩倍,只要再做3個月同樣的工作就可以拿到手了。雖然我曾對許多人說過我對這個工作感到厭惡,但想說既然已經習慣了,繼續做也無妨。不過像這樣話,我從來也不曾跟別人講過。 我並沒有和男朋友商量,就答應延長契約了。
街上開始有冬天的感覺了。 人們的眼中也開始出現穿著外套的人群,之前染上紅色或黃色的行道樹也開始落葉了。 演藝活動也進行得很順利。沒有再拍AV之後,開始逐漸產生身為演藝人員所該有的認知。 那天結束了電視錄影之後,我像平常一樣地開車回家。打開公寓的門,走進玄關之中。 「我回來了!」 我用他在房間裏也能聽到的聲音,一邊說話一邊脫下長靴,脫下了外套之後,感到身體輕鬆了不少。接著我放輕腳步走進房間裏,但不知道是不是出去了,他並不在房間裏。 我從房間走出來並緊緊抱住自己,因為平常應該在裏頭的人卻不在了。 他的行李全都不見了。 他應該是去了哪裏了吧?原本兩個人一起生活的溫暖空間,在那一瞬間突然變冷了。 我就這麼跌倒在地上,開始像小孩般地嚎啕大哭。   10月31日是我的生日。 19歲那年的生日,我找了俱樂部和迪斯可舞廳的朋友一起開舞會慶祝。其實舞會裏還是只有和平日一樣的朋友、一樣的音樂和一樣的酒。全部都和以往一樣,相同的劇情不斷地重覆著,實在是感到厭煩了。但是我只能這樣而已,像這樣和平常日子一樣的生日,雖然是生日,卻和平常的日子沒什麼兩樣。 但是出奇不意的變化卻突然降臨在我的身上。 智惠美靠過來悄悄地在我的耳邊低語著。 「喂!敏之要我對妳說生日快樂。他因為去了洛杉磯,所以無法參加妳的生日,所以要我代他向妳說一聲生日快樂。」 敏之是我們常去的迪斯可舞廳的DJ,原本在紐約非常地活躍,有著想將新風潮帶入日本舞廳的夢想。我們幾乎從來不曾直接談過話。 因為他是智惠美與順子都認識的人,所以我不希望會出現讓眾人都感到麻煩的情況。 也因此,我對幾乎從來不曾交談過的他,會請智惠美傳生日口信給我的事感到有點吃驚。 「真的?謝謝妳告訴我這件事。」 雖然表面上這樣說,但我開始對他好奇了起來。他為什麼會這樣呢?我拐彎抹角地問著。 「最近和他怎麼樣?」 「只是朋友而已!幾乎很少見過面呢!」 智惠美面不改色、無所謂地回答著。 女人是會把心中的話說出來的動物,但是在為了保住自尊心與虛榮心時也會說謊。半信半疑的我又問了一句「真的?」,她則用沒什麼的笑容回答著。 「真的喔!和他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那我直接跟他道謝好了,給我他的電話吧!」 「好啊!」  智惠美馬上就告訴我了。 我想要和敏之見面。 我想到了他的事情,甜美的聲音和溫柔的笑容。因為一直認為不會和他有所接觸,所以對收到從來沒想過的口信才會那麼地驚訝。 我還沒從緊張中恢復過來之前,就已經打電話給他了。當我還在想他房間中的電話應該已經響了的時候,卻被切換成答錄機。 雖然我總是以為會是本人來接,但我接下來要說的電話留言其實也已經想好了。要留下什麼樣的留言?得先評估一下他使用電話的習慣。我所認識的朋友裏沒有一個喜歡直接接電話的人,一般都是先用答錄機確認對方的聲音後才會接電話,因此在答錄機中的留言,就變成男女之間微妙互動的一種技巧。 因此我考慮了一下女孩子們通常會留的留言,便按下了電話的按鈕。當然,我也是一個女孩子。 「我是愛。很謝謝你的生日口訊,我真的很高興,請你回電。」 留下自己的電話號碼之後,我放下了手機。 即將對自己再度擁有的自信,緊張地等待喜歡的男人回電的心情,任誰都是一樣的。越是喜歡對方就越感到不安和期待,但大家卻又好像很喜歡這種杞人憂天的感覺。 他馬上就回我電話了。當他說:「我想見妳」時,我整個人好像被包圍在他的聲音中了。於是我們約好一起去吃飯,我心想能和憧憬的敏之約會,真是太幸福了。 幸福就這麼突然地降臨。 敏之從那天起就沒有回去過自己的公寓。 「我們在一起吧!」 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在枕邊看著我的敏之,讓我每天都感到非常甜蜜。 在筋疲力盡地結束拍攝工作後回家,發現屋子裏的燈是亮著的,打開門還有最喜歡的敏之出來迎接,所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讓我的生活變得健康起來了。 但敏之卻突然消失了蹤影。 過了3天、過了1個禮拜,他都沒有回來。 我每天不斷地哭泣。 節目的現場轉播也沒去錄。連主持人都看不下去,還在電視上說:「愛,不要再對這種事生氣了。」 雖然經紀人不斷地打電話來,但我卻沒辦法接電話。 「我在公寓旁邊等妳。」經紀人留下了這樣的留言。 即使心裏悲傷,但肚子還是會餓,不過我卻沒有力氣做飯。 我訂了外送比薩,但是因為之前經紀人留下「我在妳家旁邊」的話,讓我怕他趁著開門拿比薩時衝進來,於是我用鎖門的鍊子鎖住,把門只打開10公分、直立著將比薩給拿進來。回到真實的生活中打開比薩的盒子,拿了一片變得慘不忍睹的比薩來吃,但是儘管口中吃進了起司與麵包,但腦中仍然無法思考任何事。 在兩人在一起的日子裏,我們曾經寫著交換日記。 1991.11.4   今天開始和敏之一起生活。 好久沒有和相愛的男人一起生活了。 雖然是明明想要就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 但卻也無法想像兩人每天一起生活的情況。 而且開始愉快的交往,也才只有一個月的時光而已。 但是愛還是很喜歡很喜歡敏之...連一秒鐘都不想離開你。 之前常會試著想看到各種不同的敏之,因此也越來越愛敏之了。 愛會一直愛著敏之的。 請不要讓我體驗寂寞或辛酸的心情。 給我只有愛的敏之吧! 1991.11.11   為敏之做熱熱的蛋糕。 和敏之在一起的時間真是幸福啊! 啊∼想早一點搬到紐約去生活。 但是還要等很久。 但是現在想到的只有工作。 這樣不行... 必須趕快決定自己的事。 1991.11.11 在最初沒有工作的幾個月,心裏只想著早點開始工作就可以安定下來。 想著要去紐約生活,忙著忙著又都忘記了。 心裏有各式各樣的迷惑,愛、對不起。 想早點和愛到紐約留學,在那裏一起生活。 想把到現在為止努力賺來的錢全都存起來。 現在生活雖然還不是很安定,但我會好好考慮將來的事。 要和愛結婚喔!我只愛著愛而已。我的愛。 今天吃的是烤餅。 很好吃。  1991.12.25 今天很高興喔!我糾正了自己急性子的缺點,希望能一直陪伴在彼此身邊。 以前想糾正的缺點原來完全都沒改過。 和愛一起散步...真的很快樂。 因為我的急性子、昨天很抱歉。 心裏發誓絕不把愛交給別人。 碰巧看見新宿的夜景。 我很興奮,因為終於要見面了。  1991.12.27 敏之,愛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如果沒有敏之在愛身邊的話, 愛的夢想將無法實現,也無法得到幸福。  1992.1.18 最近工作很忙,幾乎沒有時間與最心愛的敏之在一起。 真忙。 但是敏之總是在家中, 收拾好房子等著愛回來。 謝謝。 愛喜歡的敏之既溫柔又體貼...。 真是幸福。 只有敏之,愛是絕對不會交給任何人的。 敏之是愛最重要的人。 最近...真的很抱歉。  1992.1.19 最近都沒有時間在一起。 起床後說話的時間只有1、2個小時。 因為愛要工作所以也沒辦法,真寂寞啊! 因為到目前為止做什麼都一直在一起, 所以更加地不想讓愛離開,不想讓愛離開。 請早點回來吧! 真討厭這樣。 真是寂寞。 已經厭倦一個人吃飯了,最近都沒有一起吃飯呢! 真想早一點把愛變成我一個人的,真是寂寞吶,愛。  1992.2.4 敏之很寂寞呀? 明明是愛最愛的敏之,為什麼會在這麼遠的地方呢? 愛在巴里島一直在想著敏之。 敏之對愛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今後也會一直是愛最重要的人。 拜託,讓愛當你的新娘吧! 只有敏之,我不想把你交給其他的女孩子。 這一生愛都想待在敏之身邊。 真的拜託你。  1992.2.4  總是一個人的時間開始越來越多。  於是偶爾會想去瘋狂一下。  但是又想早一點安定下來。  真辛苦。  再這樣下去,愛說不定會到某個我到不了的地方去了!  討厭自己只想到不好的地方。  必須要忍耐...  雖然很辛苦、很辛苦,只要一直想到我們的愛情就會冷靜下來。  拜託請待在我身邊吧!  我絕對不把愛交給別人、絕對不把愛交給別人。  第一次真的愛著某個人吶!  真的很辛苦。  總是一個人。  但是沒有見異思遷喔!雖然我總是一個人!  雖然對愛很不好意思,可是自己很辛苦...  沒有工作就無法預期未來;自己也會厭惡、討厭自己。  所以現在我所能做的,只有等著愛、守護著愛而已。  現在我只能看著愛而已。  只想一生一世在一起。  1992.2.17  拜託,請留在我身邊。    請不要考慮別離。  無論是現在或未來都無法想像沒有你的生活,也不想去想沒有你的生活。  但是想著和敏之兩個人一起時的心情,我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對你的愛不輸給任何人。  雖然很忙,但身為你的女朋友,很多我不給別人的都可以給你!  儘管給我一個人寂寞的工作時間,  我到目前為止,一直為了能讓兩個人一起快樂地休假而努力著。  雖然只認識3個月,卻有著各式各樣的回憶...  兩個人想一起做的事還有很多。  已經真的很討厭沒有敏之在身邊的生活了。  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找到最重要的、最喜歡的你...  雖然溫柔地待在我身邊,卻還是會感到不安。  幸福的時候,一想到不知這幸福何時會離開就會開始不安。  想要好好地看著你,讓敏之永遠留在我腦海裏。  絕對不要別離。  此生愛除了敏之以外,將不會再愛上別人。  請一直愛著我吧!    1992.3.8  每一天在一成不變的房間中持續等待著愛。  每一天都變得非常地長。  到涉谷去買外套,卻完全找不到不錯的外套,真無聊!  不管做什麼都很無聊!  想快點將愛從那個世界裏解放出來。  想在紐約過著新生活。  如此一來,現在這種暴躁的心情也能冷靜下來了吧?  真討厭現在這種狀況。  希望它早點過去。    1992.3.18  抱歉,我錯了。  現在的工作是沒辦法照想要的方式去做的。  還必須壓抑自己的情緒...  不管說工作還是什麼的,而且連自己的事情也...  現在對我來說就連回家也是件討厭的事。  抱歉。  我真正所想的,就連沒有工作時,都只有寵愛著妳的部分和自己逃走的部分而已。  我不早點明確地解決是不行的。  請相信我吧。 絕對沒有見異思遷,還是愛著妳的,只是想好好地考慮將來而已。  1992.4.1  敏之為什麼討厭呢?  為什麼那麼地討厭呢?  是因為我們不合嗎?  真寂寞...  請接受我的心情吧!  想進去。  想讓我的舌頭進入你的肛門。  神啊,拜託你。    1992.4.4  愛,很寂寞啊!  快點回來吧!  真無聊啊!  1992.6.16  想生下最喜歡的敏之的孩子。  太傷心了。  但是對現在的我們而言,還是無法生育小孩。  不負責任的愛最可惡。  我真的很想生下來。  像這樣的事情大概不會再有第2次了吧。  將來在紐約生活穩定的時候,下次愛一定會很高興地生下小孩。  將這一個孩子的份也一起用來養育他吧!敏之。  不管是因為愛或是因為小孩,請成為一個好爸爸吧!  從今以後也只有愛的敏之呀!  馬上就能每天在一起了喔!  1992.6.18  對愛很抱歉。  總是在道歉。  不管怎麼說,都是既傷心又可憐。  我很不負責任,但也很認真地在反省了。  現在不管說什麼妳都不會瞭解的吧!  對孩子也只能說聲抱歉。  儘管下一次懷孕時可以順利地生下孩子,也不要忘記還有一個人應該也可以生存下來。  總是讓妳感到辛苦真是很不好意思。  只要是我能做的事,我一定會賭上生命去完成它。  但是我也真的很想要這個孩子。  1992.6.30  我回來了,敏之。  手術結束之後回來了!  愛很有精神喔!  我真的已經將小寶寶拿掉了。  真令人難過。  對不起,小寶寶。  請恨我這個無法將你生下來的人。  敏之,愛沒關係。  只是想對小寶寶道歉而已。  1992.9.30  寂寞依然沒有改變。  然而不知從何時開始,出現了許多小吵架。  依然不變的是,我還是會與愛接吻,但偶爾還是會感到不安。  愛變冷淡了。  因為自己是男人,雖然不想在意這些小地方,但還是說出來了。  和愛認識之後,我逐漸地想著我真正的性格到底是什麼呢?  堅強嗎?軟弱嗎?溫柔嗎?還是冷淡呢?  隨自己高興的作法,到目前為止只會傷害別人而已。  就算是遭報應的話,也應該事出有因吧!  決定要忘掉到昨天為止的討厭事情。  要更像一個男人、更成熟地包容愛。  我是在知道愛的優點與缺點的情況下愛上她的。  就算是日復一日平凡的生活也好,要更加地珍惜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  愛,我會努力讓自己更加成熟,所以一直跟我在一起吧!  希望我們能做到即使老了還是很快樂,像朋友說的那般幸福。  絕對不要離開我的身邊,我愛妳,愛。    1992.10.1  愛,今天也是一個人喔!  早點回來吧!  真寂寞啊  真寂寞啊!  只有我一個人。  我討厭這種感覺。    我無法忍耐地闔上了日記。  他沒有打電話來。    他去哪裏了呢?在做些什麼?完全沒有任何消息,我繼續請假沒有去工作。 儘管如此,經過了2個禮拜,我的身體跟心理都已經漸漸習慣,好不容易回到了工作崗位。然後1個禮拜過去、2個禮拜過去,1個月之後我漸漸地死心了。我如果哭出來就無法停止眼淚,但我已經學會了壓抑自己的淚水。 到現在,因為對他的愧疚,不管是朋友的邀約或是工作上的人際關係我都不顧,只想直接回家。可是會在那裏等待的他已經不在了,就算早點回去,家裏也不再有燈火。 我只好在到家之前,打電話給朋友、在街上繞來繞去、穿著華麗的衣服,引起一堆嚴重的騷動。現在的我就是從那樣狼狽地走過來。 「承蒙你照顧了!」 在街上被要求簽名和握手的時候,我對於自己在生活中是什麼樣的立場,被世上的人認定為什麼樣子,開始有了實際的體認。當然我還不能被女孩子所肯定,能肯定我的幾乎都是男孩子,但事實上被人奉承的時候,心情多少會好一點。 我也和分手1、2年沒有聯絡的前男友們取得了聯絡,告訴他們我失戀的消息。或許是他們聽了我提到為什麼會分手時流淚的聲音,覺得非常擔心,想要問清楚情況,而在半夜的時候到我家來。 之前我因為有了戀人,所以忽略了朋友,事後我覺得非常抱歉。朋友真的很重要,我在失戀的時候才注意到,而且被善良、溫柔的朋友們包圍時,讓我感到非常地幸福。但是事實上我又錯了。 那些男友們知道我的他離開了,馬上就理所當然地壓到我身上來了。 「住手!!」我正準備要大叫的嘴唇,卻被他們強吻而封住了。 一瞬間,我雖然還懷疑著壓著我的人,但是我想起了因為我一直對敏之一心一意,居然忘了我曾經在那樣的環境中待過,我就是這樣子一路走過來的啊! 在和敏之那段短短的幸福時間中,他給了我一顆單純的心。 回想起來後,我決定對眼前的人加以反抗,用力吸入對方的舌頭,雙手圍繞著對方,果然是這種人嘛!對方就那樣子壓下來,自已的喘息聲掩蓋了寂靜。男友們用他們的身體重疊在一起,填滿了曾經被敏之所佔據的地方。 可是那是填不滿的、填不滿的。  到現在為止都是這樣。  為了填滿寂寞而需要男人的身體。  就算只有身體,也想要追求那分實際感。  若不如此,就無法滿足我對最愛的人的幻想,  我最愛的人在我心中留下的缺口,我想讓其他的人來填滿它。 工作是越來越忙碌了。 我已經23歲,從演藝界出道至今,也進入了第5年。 在一開始的時候,聽到演出人員或導演「收工了,去喝一杯吧」的邀約時,我心裡總是會想:「這傢伙一定是不懷好意吧!」不過當我再次注意到時,我已經不是人家邀約的對象了。 「關於那個評論,妳覺得怎麼樣呢?」 「咦......不好嗎?」 我很自然地就會談到工作,雖然原本只打算視情況在這個行業裡生存,但我還是會邊開玩笑邊說到工作的事。 「妳呀,多少看看氣氛吧!」 「抱歉,偏離主題了嗎?」 「妳也已經不是賣弄性感的女星了,所以也要稍微想想再工作吧!」 「如果談話節目不行的話,再回去脫不就好了!」我無心地就這樣回答。 「不可能。」人家這樣說。 「不會吧!那、我到底要怎麼做?」我沮喪地說。 「所以說啊......」 雖然原本只是想要暫時棲身演藝界,卻不知在何時開始喜歡上它了。 每一個在演藝界活躍的藝人,都有自己的個性、才華和吸引人的地方。 身為一個觀眾,透過電視的映像管來看的時候,常常會用「為什麼這個傢伙會紅呢?」或是「真是無聊的節目啊!」甚至「這個受歡迎的明星根本就是個白痴!」這樣不好的態度來看待,但是當自己試著做做看的時候,就會知道其中的困難所在。是幸運或是不幸,就要自己認真地去面對了。 「真糟糕啊!怎麼變得保守起來了?」 就在這種情況時,一個令我意想不到的人打電話到家裡。 剛好在我工作結束、精疲力竭地倒在沙發裡的時候,電話響了。我像往常一樣,讓電話切換成語音留言信箱。「姊姊嗎?你該不會在上電視節目吧?我想應該沒有,是吧?如果要回家,打個電話回來。」 從電話中傳來的那個聲音,是母親。我不曉得她是從什麼樣的門路打聽到的,但母親知道了我家裡的電話號碼。 我並沒有拿起話筒。 從我14歲那年離開家裡,轉眼已經過了9年了。 「他們有沒有看電視節目呢?」 家人究竟知道了多少?這個問題首先就浮上了我的腦海。 我在肚臍的地方有一顆黑痣。要拍AV的時候,為了怕被他們認出來,我都會在有痣的地方塗上粉底才開始錄影。還去了日光浴沙龍,頭髮也染成咖啡色,我做了相當程度的改變。除了這些,我連出生年月也改了,這些事情如果被揭穿,那就糟糕了。 他們一定會很生氣。 到目前為止,雖然我為了不想被揭穿而一直非常小心,但那並不是單純地只因為怕他們生氣。 對於作父母的人來說,女兒是AV女優的事實無非是一種打擊,而不管如何也太對不起身為AV女星的父母。照著自己喜歡的方式來生活的代價,就是不想帶給父母親麻煩和困擾。我一邊凝視著電話,一邊想著要不要告訴他們成為藝人之後的種種和被騙這些有的沒有的事?但這些不得不說卻又難以啟齒的都已經是過去的事,如今的我,已經沒有任何內疚了。 手指按著記憶中熟悉的號碼。 「這個號碼暫停使用,請查明後再撥...」 嗯?怎麼會不通呢?撥了好幾次也沒辦法打通。 原來,我忘記了要在局號的前面加上3了,這讓我更加感到自從離開家之後,已經過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打電話給喜歡的人和父母,是不論何時都會感到緊張的。 「喂...」 和以前一樣,母親優雅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頭傳來。許久未曾聽到母親的聲音,不可思議地感覺不到她在生氣。如果是十幾歲的時候,她光是聽到我的聲音就會勃然大怒,如今只是讓人覺得感慨。 「我、是我......」 「啊!姊姊...」 回答是很有精神、讓人放心的聲音。我想要說的話如山那麼多,但是要如何說出口?我們彼此都不知道。斷斷續續的對話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分鐘。 「咦、果然是妳?」 我提到了在電視節目上出現的事時,母親好像已經能夠理解了。總之好像是很久之前,弟弟健太拿著色情雜誌問說:「這不是姊姊嗎?」那是一個皮膚曬成古銅色的女孩子穿著T字內褲露出屁股的樣子。母親看了那張照片,一時之間也無法相信。直到最近看到我在問答節目中出現,才確信了這樣一回事。 「那個時候雖然抱著『不是吧』的想法一笑置之,不過那的確是事實吧!」 我聽到母親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伴隨著嘆息聲。 「妳都在做些什麼?現在的妳好像滿有朝氣的...」 「嗯!」 「不過,也帶給了家人和親戚麻煩和困擾啊!好好想過之後再去做吧!但是,不管怎麼樣希望妳回家一趟。」 「嗯!」 我竟然說出連自己都意想不到且單純直接的回答。掛上了電話,聲音卻似乎還在房間裡縈繞不去。雖然跟父母之間還是有隔閡,但是他們是我父母的事實是不會改變的。總之,這一次的過年就回去一趟吧...我這麼想著。 就像牽一髮而動全身,所有的事情也開始有了改變。 一位懷念的友人也在這個時候打了電話到事務所。 「有一位叫做森的人來過電話喔!說有急事請妳回電。是一位不知道叫什麼石川先生的怎麼了,不過妳認識嗎?這個人?」 「認識是認識......」 聽著經紀人的傳話,我一邊驚訝著一邊回答。 像這樣以商業交易性質為主的事務所裡,以我為目標的亂七八糟電話,或是喜歡我的影迷打來的電話是常有的事,所以經紀人一定會先詢問打電話來的人名和連絡方式,再跟我確認。 是我認識的人還是不認識的?然後由我來做最後的回覆。但是真正親近的人都知道我的手機或是家裡的電話,所以都不會打到事務所來。 不管情人、朋友,還是在工作當中無法取得聯絡而一定要找到我的緊急情況,到現在是一次也沒有。我一邊想著莫非這不是惡作劇電話,一邊又有些煩惱。打電話給我的森已經久未聯絡,更何況我和石川先生更是處在完全不相往來的情況。 和討厭到不想再見第2次面的石川先生斷絕來往,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現在想起來,他算是我的恩人之一。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經紀人在記著電話號碼的紙條上,寫著:「緊急,請趕快回電。」 我在中午來到了海邊,一邊欣賞著陽光在海潮上照映出來有如倒三角形的藝術品,一邊在沙灘上曬太陽。 石川先生在湘南的海邊,穿著螢光綠色的比基尼泳褲,臉上戴著有如滑雪用護目鏡般將整個眼睛遮住的太陽眼鏡。 「是我,認得我嗎?」 用一種自信滿滿的姿態,像個模特兒般地走在岸邊,是他一貫的方式。跟在他後面雖然覺得不好意思,但也只能保持著距離一臉苦笑地跟著。 如果沒有要求他帶我去,我想我也不會到湘南。 到了晚上我們就去迪斯可,露出日曬過的肌膚,在舞廳裡尋找獵物。 石川先生左手放在腰際、抬高著右手,隨著節奏跳著笨拙的舞步。 一邊說著「看到沒?」一邊跳著舞。 我將這種跳舞方式取名「石川舞步」,而且在遠處嘲笑著他。因為很丟臉,所以我是絕對不會跟他一起跳舞的。 但如果不是他帶我去,我也不能在VIP房裡奢侈地享受。 石川先生最引以為傲的就是他的車。如果在六本木的交叉路口聽到很大聲的西洋音樂傳來,那大概就是石川先生的車子。 「啊∼真差勁,不要看這邊啦!」我說了之後就趕快走開,卻聽到身後噗、噗噗的車聲。 「小愛∼你要去哪裡啊?」我被叫住。 他買了一部敞篷的賓士,將敞篷打開往第三濱海公路奔馳而去。雖然天空陰沉多雲,但新車發表仍風雨無阻地舉行。 「很舒服吧?」怎麼可能會覺得舒服!雨越下越大了。 「嗯∼有點冷,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呢......」 ﹁啊!真的!妳冷嗎?﹂說著就把暖氣開到最大。 不要這樣,拜託把敞篷關上。 在我手上閃亮著大約二百萬日元的CHOPARD手錶,身上穿的是大約一百五十萬日元的黑貂皮大衣。這是我在看了明美穿了用八隻狐狸做成的銀狐大衣之後,非常羨慕而且在不管怎樣都要得到的情況下,向石川先生借錢去買的。 「真的非常謝謝你,我一定會努力工作把錢一點一點還給你的。」 這全是謊言。就連當時跟他借的房租和禮金,我都還沒有還完。感謝的心情只在當時那一瞬間存在著。 自己付出的時候是一定不會忘記,但是從別人那裡得到的卻馬上遺忘。 「石川先生死了!」 森先生確實是這麼說的。 是死因不明,說他只穿了一件內褲倒在自己家裡的客廳,也不知道是幾天之後才被他的父母親發現。 不管問誰,都不知道他的死因。 儘管不是非常肯定,但似乎並不被認定是自殺。既然沒有自殺的企圖和動機,也完全沒有他殺的線索。 真是令人悲傷的事實。 石川先生應該只有30出頭吧! 他雖然把離家的我安置在家裡,卻沒有要求以我的身體作為代價;儘管將房間借給未成年的我,卻沒有以肉體關係作為條件;即使將大筆的錢借給沒有工作的我,卻從來沒有叫我用身體來償還。 我不能了解為什麼,卻滿足於現況。石川先生的存在對我來說是很方便的事。 我們兩個不在一起活動的日子裡,不可思議地我總是和年輕的男孩子一起出去玩。 如今試著回想起來,石川先生身邊的人,每一個都是牛郎氣質的男人,森先生也是那種店的店長,而信一跟京介也是在那種地方「賺錢」。 他以「朋友」的身份介紹給我認識的人,幾乎每一個都是這樣的人。 他有時候會到我工作的銀座俱樂部裡,以客人的姿態出現。 「今天我請客!」 「那還用說嗎?也不想想妳是托誰的福才有今天。」 他用鼻子發出高八度的笑聲。不管有多少次發生這種討厭的事情,我還是忍了下來。是因為一種跟他借錢而感覺虧欠他的內疚,而他也並沒有叫我要馬上還給他的意思。現在我工作的收入已經足夠我出去玩樂,所以都只跟感情好的朋友出去。 如果想要什麼高級品還是大筆的錢,我有更多有錢人可以去利用。 對我而言石川先生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性。 就在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就自然地和石川先生漸漸疏遠了。 「到目前為止我借妳的錢,全部還我!」石川先生很突然地這樣要求我。 「...............」 終於到了這一天嗎............。 儘管我一直不去觸碰這件事情,但我跟他借錢卻是事實。 我沒有還錢,我不知道什麼時候他會跟我要。 「我沒有辦法還你。」我只能這樣說。然後他答應了。 我就和石川上床了。 他其實不是一個同性戀者。 「已經到了該搬出這裡的時候了吧!」我做了決定。 這就是最後的事了,我只是利用他而已,我對於自己這樣利用他而感到自責,但是其他的人也是用相同的方式跟他交往。儘管如此,他對於每一個人都離開他這件事,難道不感到寂寞嗎?我們各隨己意地說,藉由責備自己、反省自己,然後又再次的肯定自己。 人死了。 人如果已經死掉了,就不能去回報。 人如果已經死掉了,就只能感恩了。 「愛,我決定了。」 明美的確在電話的另一頭如此地說。 「真的?去過醫院了嗎?妳還好吧?」 事情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自然會這樣回答。面對我充滿同情的聲音,她邊笑邊說: 「我不要拿掉。」 「啊?」 我留下了問號,並且聽到她說: 「我想生下來。」
在明美的生日當天,我買了個電動按摩棒送給她當禮物。 原本只是想開她玩笑,而她也高興地把按摩棒帶回去了。沒想到第2天就出事了。當天晚上,一個她一直抱有好感的男性到她房裡過夜,醉醺醺的她叉著腿站在他面前。 「有好東西喔,想不想試試看?」 明美手上拿的是發出﹁嗡∼∼﹂的聲音,且震動激烈的電動按摩棒。 第2天,她回想著昨晚的記憶,我們兩人一邊大笑一邊吃著午餐,吵得隔壁桌的客人都有點不耐煩了。 這一對交往了很久的戀人後來吵了一架。「我們之間完了。」明美一邊哭叫著一邊闖進別人的房間裡。「我要去死!!」面對手拿著菜刀揮舞著的明美,從頭看到尾我只有瞪著她冷靜地說 「...玩夠了吧。」然後兩人立刻捧腹大笑。 「我要死!!」有一天,她一副要從我房間的陽台上跳下來的樣子。 「從4樓跳下來,說不定會死喔!」我煽風點火地說。「...骨折很痛苦耶!」我想起了當時一邊笑著一邊這麼說的她。 「很棒吧!!」她突然把手上的錶展現在我眼前。 那是一隻沒有五、六百萬日元是買不起的白金級勞力士錶,我還記得那時她的臉上滿是洋洋得意的可愛笑容。 在我寂寞的時候,她都會在我身旁。在沒有戀人、單獨一人的聖誕節時,明美和她男朋友一起帶著巧克力捲來我房間玩。我高興地想緊緊抱住她,但是那個巧克力捲卻被她一個人吃個精光。雖然有像山一樣多的男人追求她,但是她所煩惱的卻是眼前的男朋友是否了解自己的心意。 她幾乎每天都為了和在六本木某酒吧中工作的他見面而前往六本木,兩人也不斷通電話,最後終於如願以償,他到明美的房間中過夜,但是明美卻煩惱他不對她出手。 「那傢伙很奇怪耶!」 集合了女性朋友的戀愛討論會開始了。 「他一定有什麼缺陷。」 「什麼?」 「就是早洩啦!」 「討厭,真色!!」 大家妳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他很喜歡妳,所以不隨便對妳出手呀!妳也了解那種害怕隨便做愛而失去更重要東西的心情吧?」 「真的會有這樣的人在六本木那種地方工作嗎?」 混合著真心話和玩笑話的對談,大家都笑了出來。 明美因為和他沒辦法順利交往,某天晚上我聽著她發牢騷。之後和男朋友一起在家裡吃飯的明美邀我去她家。 「原本是想吃涮涮鍋,可是只有兩個人太無聊了,可以的話過來一起吃吧!」 原本我擔心當電燈泡妨礙他們兩個人的時間,「來啦,來啦。」但是明美在我連考慮都來不及的時候,就接連聽到她單純的邀請。 「那...我去沒關係嗎?謝謝。」 對於沒辦法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我來說,當時我心裡感覺到朋友真好。但就在這一瞬間: 「不好意思,小愛,買個3人份的涮涮鍋牛肉過來吧!我們兩個人會伸長脖子等妳過來喲!」 什麼東西嘛,這傢伙。 「那我不去了,那算什麼嘛!」 「就是『必殺買肉大作戰』嘛!!」 結論出來了,照她的原定計劃,我帶了涮涮鍋的高級牛肉前往她家。 他們兩人已經準備好了鍋子,不是等我而是等肉的到來。如果明美這樣才像明美的話,那麼他也是這樣才像他。 「太好了。如果小愛不來的話,今天就要吃蔬菜火鍋囉!」 一邊這麼說,一邊和他們打鬧的時候,剛才的不高興也隨著笑聲忘掉了。 就是這樣,她經常高明地運用周圍的氣氛,她就是這樣的女孩子。 年紀越大,外表就越來越有女人味的明美,事實上擁有爽朗又率直的個性。 「今天如果不做一次的話,我就一連48天都不跟你上床,你這傢伙,快給我滾回來。」 打電話去戀人的公司說這種話可是司空見慣。 不過,同時也傷害到了對方。 「愛,我最近沒有什麼吸引力了嗎?」 我和長年交往的他沒有夜生活,好寂寞!我真的那麼沒有魅力嗎?還是他有了其他的女人呢? 雖然他們每天都面對面,但還是煩惱著許多事情。 我和其他同性同伴們熱烈地討論著這個問題。 「女人只能處於被動的一方嗎...」 「難道不需要在哪一天奉獻出自己嗎?」 從昨天激烈做愛的無聊話題,到和技術差的男人睡過後,會不會想自慰啊?很想試試看那種事情等等,什麼話題都有。 在大家取好名字、商量好對策、整合大家的討論之後,『注意我大作戰』出爐了。 在最後討論以內褲為作戰武器之後,最終兵器我們決定採用紅色的蕾絲內褲。 這是我拍AV時所得到的變態內褲。對於容易以視覺而感到興奮的男性來說,紅色是最具吸引力的了。「這樣的話就可以演出和平常不一樣的夜晚啦!」「有這個的話絕對會成功的!!」雖然話是這麼說,但是最後的結果,還是失敗。 她回到家之後,就突然向著正在玩電玩的他露出屁股,而且似乎還一邊眨眼一邊說「如何?我性不性感呀?」電玩差一點點就破關了,卻在這個時候被人擋住視線的他,哪有可能不生氣? 「小愛,這是一件令人害怕的變態內褲,請不要把它當作禮物送給我。」她得到了他這樣的注意。 明美懷孕了。 孩子的父親是表演酒吧中的舞者,休假的時候他則是足球隊隊員。為了替他加油,每到星期天明美就會幫他作便當。 對於他們的婚姻,我是反對的。對於他的事蹟我是不大了解,但是就收入來說,明美確實賺得比較多。無論怎麼說,明美失去的是比得到的多。 「算了吧,明美,不要做這種讓生活更難過的事了!」 明美對於自己無法談一段正常的戀愛感到非常苦惱,直到她碰到這個男的。 人在寂寞的時候,總會想要把自己的生活重心寄託在別人身上,而且深信如果是這個人的話,一定會一輩子好好對我的,不然就是和這個人在一起的話,就不會寂寞了,彼此一定會互信互諒、互相扶持。但是,如果是為了期待而賭上一切,人際關係將會變得更為複雜,更何況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大家應該知道這是世界最不安定的關係啊! 「沒問題的,我會得到幸福。」 明美斬釘截鐵地說。 「愛,別擔心,我絕對會幸福的,我已經決定了。」 自己的事情由自己來決定,或許是我多管閒事了。 「恭喜妳...」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不斷地流了出來。 不是因為後悔,也沒有感到高興。我悲傷的原因,大概是因為我認為明美被人從我身邊搶走了吧! 到現在為止,我們兩個人都是隨著自己的想法享受著單身生活,也曾經從各種人間煉獄裡走了出來,兩人都是對方記憶中最好的朋友。這樣的明美,即將要結婚生孩子了。可以確信的是,我們兩個人的關係即將劃下句點了。 「真的恭喜妳...」 我這副德性就像結婚典禮上新娘子的父親一樣,眼淚流個不停。有關於明美的每一件事,不斷繪聲繪影地出現在我的腦海裡,一個接一個不斷地出現... ﹁恭喜妳。﹂ 我的眼淚還是停不下來。 ﹁愛,妳為什麼要哭呢?﹂ ﹁因為妳在哭呀!﹂ ﹁真的耶...為什麼我們兩個都在哭呢?﹂ ﹁要幸福喔!﹂ ﹁謝謝妳,愛。﹂ 明美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孩。 ﹁要來玩喔!﹂ 常常有這種明美留的電話留言。雖然說演藝界的工作越來越忙是事實,但是如果要抽出時間的話還是可以的。但是,我並沒有為明美空出時間。 雖然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但是因為我自己的緣故,使得我們的距離越來越遠了。 在我還沒找到機會前往明美他們位於神奈川的公寓拜訪時,他們離婚了。 以﹁忙碌﹂為理由,不和她聯絡的我,實在是不知道他們兩個人離婚的原因和心情。 只是,明美懷孕、生過孩子、當然也結過婚。對於不曾經驗過這些事的我來說,明美的立場和感受,我到底還是沒辦法理解,我甚至會想﹁最後的結果,果然還是這樣。﹂ 一直以來,明美和我的生活非常奢侈,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買回來的東西堆得像山一樣,以自由之身每天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結婚了,一切當然就不一樣了。丈夫變得不顧家庭,還要搬到誰也不認識的夫家過著樸素的生活,在距離我們很遠的地方,她一天一天辛苦地過日子。 但是,那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我想,她真的吃了很多苦。到最後丈夫變心了,明美所描繪的理想未來也相繼破滅,但這不全都是她自己所選擇的路嗎? 當她說想要離婚而來找我商量時,我並不吃驚。 ﹁結婚和離婚,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吧?如果要離婚的話,好聚好散是很好,但如果結果是如此,結婚的時候就應該多加考慮啊!結婚是妳的選擇吧?我覺得不是妳丈夫變了,而是妳變了。﹂ ﹁愛,妳變了!﹂ 明美說完後,就把電話掛上了。 明美離婚1、2年之後,我見到了好久不見的她。 明美也25歲了,是一個孩子的母親了呢!她完全變成了一個母親,跟我說了好多關於小孩子的事。但是我從她的眼神多少感覺了一些惡作劇的氣息,她明知道我對小孩子很頭痛,還故意告訴我這些。她跟我說的不是參加母姐會、教學活動等,就是小孩子的運動會、遠足、教育方式、老師以及住在附近母親們的話題。 儘管曾經是一身香水,和我一起穿著花俏的套裝去釣男人的明美,現在也變成了一個好媽媽了。明美現在是一個自然而不做作的媽媽。以前,比我年幼的明美把不工作、整天閒晃又墮落的我當作姐姐看待,給我建議、擔心我、對我生氣、幫助我,現在有了孩子,她或許將來會專心於養育孩子的工作上。 理想跟現實是不同的。女性一旦生了孩子,組織了家庭,自由便會理所當然地消失。當女性變成母親時,相對的也失去了﹁女性﹂的身份了。 可是,男性結婚之後卻沒有什麼變化。本來,身為父親、身為丈夫,如果沒有持有那份該有的自覺是不行的。但是男性卻和單身時代一樣地上班、和朋友喝酒,直到大半夜才回到家裡。女性原本對於夫妻及家庭生活是抱著﹁浪漫﹂的想法。結果丈夫晚回家,雖然多少是忍耐下來了,但卻累積了壓力,之後夫妻之間的吵架也就越來越多了。 即使如此,她也踏出了這一步,掌握住幸福,勇敢邁向困難的未來。就算沒有像﹃ДЕリ イモ﹄一樣的人,但是時間仍然不斷地流逝。雖然會想﹁現在就是幸福﹂,不過時間卻永遠不會允許幸福長存。 如果站在明美身為妻子的不安、身為主婦的辛苦、身為母親的艱難等立場上,去思考其狀況的話是可以理解的。縱使無法理解所有的細節,但是最少可以聽她訴說吧! 雖然這或許是男人的理論,但我仍會竭盡全力追求自己的獨立自主。對於不工作的傢伙,我想...我多少會數落他吧! ﹁你都不早點回來。﹂﹁都不理我。﹂ 在發著自已丈夫牢騷的同時,我也想要聽到對自己的批評。 明美已經遠離了想要的東西說什麼也要得到的奢華生活,而她所說的話,深深的刺進我的心裡: ﹁最想要的東西總是得不到的。﹂ ﹁住在浦和的叔叔的兒子,前陣子好像進入證券公司工作了呢!不知道最近證券業如何?﹂ ﹁喔?!﹂ ﹁妳小學時常常一起玩的玩伴,那時只是街角一間美容院的孩子,他在前一陣子結婚了。妳都24歲了呢!﹂ ﹁嗯...﹂ 那天媽媽先報告最近家裡還算不錯的狀況,然後我們兩人在客廳裡面對面坐著,沒有主題的閒話家常。有關於親戚的兒子找到工作的事、有關於弟弟的事,還有附近的孩子結婚的事。 這一年,我竟然回家了好幾次。 我突然想起了明美。 明美是和誰都有話說的。但她在他的身邊,沒有同性朋友,只顧著等待丈夫回家,和小寶寶面對面地過日子,就連發牢騷的對象都沒有。 ﹁啊,對了,媽媽是幾歲的時候嫁給爸爸的呀?﹂ ﹁23歲呀!﹂ ﹁是喔...那是幾歲生下我啊?﹂ ﹁第2年,也就是24歲了。﹂ 和現在的我同樣的年紀。 媽媽也和明美一樣。 媽媽在23歲時出嫁,和現在的我年紀一樣,在24歲的時候生下我。 她在東京完全沒有朋友或是認識的人,一個人從四國的鄉下嫁過來,咬著牙一路撐過來。 媽媽那時連左邊右邊都搞不清楚,身邊包圍著社會菁英分子的親戚。具有大男人主義的父親,認為媽媽服從自已是理所當然的。媽媽應該從以前就沒有任何朋友,而且在我小時候的記憶中,媽媽無時無刻都是待在家裡的。 說起親戚間的談話,八成是誇讚自己的孩子,或是進入有名的學校,不然就是成績好或壞。小孩子的成績,同時也代表著母親價值的判斷標準。 我的失敗就是母親的失敗。媽媽得負擔我所有的教育問題、全心照顧祖父,連喘口氣的時間或是發牢騷的朋友都沒有,照理說應該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憶,但她還是希望我能夠成為像利口先生般優秀的人來養育我。而我每每發生事情時,媽媽總是被嚴厲指責。 在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曾經在晚上醒過來想去上廁所,卻發現媽媽在被子中流著眼淚... ﹁我們離婚吧!!﹂ 我也曾經在晚上突然因為媽媽尖銳的叫聲驚醒並且感到不安。早上起來時,看到為味噌湯調味,和平常一樣準備早餐的媽媽,想著﹁只是一個夢吧...!﹂就安心了。 媽媽的眉心經常擠成一團,然後無時無刻以她的眼睛瞪著我。我一直有﹁被人家瞪著﹂的感覺,但是她身受來自周圍的各種壓力和孤獨感,要她不皺眉頭是不可能的。因為我自顧自的逃家,媽媽應該也受到父親和周圍的責備吧! 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在戰鬥,同時也皺著眉頭顯露出嚇人的表情,很少有和顏悅色的時候。 對於這種情況,我...... ﹁對不起...﹂ 我自然地說出了這句話。 ﹁媽...對不起...﹂ ﹁怎麼了?﹂ ﹁媽真是了不起,如果是我一定會受不了的,媽媽一定很恨我,但是我也留下了痛苦的回憶,我一直只想得到媽媽的稱讚。﹂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淚就是停不下來,而且臉頰也好熱。 ﹁...對不起,該道歉的應該是媽媽才對,對不起,我錯了...﹂ ﹁我錯了。﹂一直以來,堅持﹁我的教育方法沒有錯﹂的媽媽,如此說著。 ﹁可是那時候我真的是太過分了,對不起,不管怎麼說我都要道歉。﹂ ﹁......﹂ 我聽到了媽媽的嗚咽聲。 ﹁或許是我給姐姐的母愛太少了,對不起...姐姐...﹂ ﹁媽...﹂ 兩個人就像傻瓜一樣不停地流淚,也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了。 那是幸福的眼淚。在流下眼淚的同時,似乎也有什麼掉落了。 ﹁對不起、對不起!!﹂ 媽媽激動的哭聲,混雜在嗚咽聲之中。 媽媽一直是為我著想的,24年來,我第一次如此感受到。 父親將啤酒倒進手中的玻璃杯裡,然後也為母親和我各倒了一杯,接著全家一起乾杯。誰都沒有再對過去的事激進、痛苦、悲傷地發著牢騷,只是像朋友一樣起勁地聊天。 ﹁爸爸—﹂ 我也過了25歲了,但還是假裝向父親撒嬌。小時候叫﹁爸爸﹂、﹁媽媽﹂是會被罵的,當時我必須叫﹁父親﹂、﹁母親﹂,現在則是叫﹁爸爸﹂、﹁媽媽﹂。 在我叫﹁爸爸﹂的時候,爸爸笑了... ﹁對了,給妳看看這個。﹂ 爸拿出了和媽媽兩人一起登山的照片。 ﹁這是南阿爾卑斯山脈吧?這個是霧峰嘛!這是藏王山。﹂ 照片裡面,是正襟危坐準備拍照的父親和母親,但是從照片中兩人生硬的笑容中,可以看得出幸福的存在。看自己雙親的登山紀念照片並不是什麼有趣的事,我喜歡看兩人快樂地對話著。 父親從以前就很喜歡山,我還勉勉強強地記得小時候全家出遊的事。遊樂場、動物園,一到星期天全家就一定會到某處遊玩。父母親平常為了扛起這個家而辛勤地工作,一到週末就努力地服務全家,如果是以勉強應付的心態是無法辦到的。當自已也開始工作了,才體會到父親親情的表現方式。對於不擅表現的父親來說,只有以行動來表現他滿滿的父愛。 父親現在會跟我說他工作上的煩惱,以及身為一個男人但沒有男人的樣子等等的話題,這是因為他已經承認我是個大人的緣故。 現在我也承認他是我父親了。 ﹁爸爸沒有外遇過嗎?在外面有沒有喜歡的公關小姐?在外面有過情人吧?﹂ ﹁全都沒有。﹂ 在母親的面前,我一次問了許多令人難以回答的問題,父親也毫不猶豫地給我答案。 ﹁不可能的吧...﹂ 媽媽被女兒突如其來沒有禮貌的問題嚇呆了。而印象中還是個小學生的弟弟,則是一邊用電鬍刀刮著鬍子,一邊苦笑著。 ﹁媽媽有沒有想過要外遇呀?﹂ ﹁在說什麼蠢話啊!﹂ ﹁姐姐,別管這些了,借我錢吧!我欠人家錢呢!﹂ ﹁少來了,你不會去賣身啊!﹂ 弟弟手也不伸回去地一直笑著。 ﹁妳有在工作嘛,分一點給我有什麼關係。﹂ ﹁要不然你去賣屁股好了,要不要我幫你介紹二丁目那裡的店啊?﹂ 我一副很了解地說明著男性的賣春系統。媽媽生氣了,但父親則是一臉不知道的表情。 ﹁懂得真多耶!﹂ 弟弟留下了這句意味不明的話,然後就站起來離開了。這時的氣氛,也變得有點奇怪,但是我是認真的。自己的債務就應該由自己來還清,就算是出賣肉體,借來的錢也要由自己來還,這就是我所認為的生存之道。 ﹁如果父親有外遇的話,妳怎麼辦?﹂ 我惡作劇的念頭一起,突然就丟給母親這個問題。 ﹁這種老男人是不可能有人會要的!如果想在外面捻花惹草的話,那就儘管去吧!﹂ 媽媽一字不漏很順地說。 ﹁我還是很受歡迎的喔!﹂ 父親好強又可愛地說。 ﹁唉呀,只要付錢,無論如何也會受歡迎嘛!﹂ 什麼時候我的家人也會如此輕鬆地聊天了?
在我當初不斷地不告而別、離家出走和接受輔導的過程中,媽媽寫了日記。我在家裡無意中發現了這本日記,而筆記本裡面的所有心聲,都沒辦法傳達給當時的我了解。 我打開了媽媽的筆記本。 九月二十八日  她上學遲到,晚上7點才回家,星期一她總是不乖乖地上學。一  直問她為什麼?  她卻怎麼也不說出原因。她父親為了能夠讓她確實上學,反而上班遲到了。 十月三日  ﹁我要跟孝則去動物園﹂,雖然她這麼說,並且說完就出門,但  是她沒有去動物園。事實上是跑去上野的購物街玩,一直到晚上9點才回家。她說了謊,但似乎毫不在意。 十月四日  因為今天是弟弟們的運動會,所以讓女兒一個人看家。我發現丈  夫的西裝口袋中,原本放著的四千元不見了?她下午4點時跑出去玩,晚上9點時回家。 十月五日  她今天準時上學,但是在早上卻請假了,原因是﹁發燒﹂?她穿著制服告訢我﹁我要治療眼睛上面的疣子﹂,然後就拿著健保卡跟兩千元出門了。因為掛念她,我跟著去醫院看看,護士小姐卻告訴我她並沒有來看病。到了晚上6點了還是沒回來。最後,直到晚上9點半才回家。 十月七日  我接到一通電話,電話裡說她的朋友清美沒有回家。為了尋找清美,她在晚上10點左右騎著腳踏車出去了。雖然我當時說﹁媽媽也一起去﹂,但是她卻不接受我的好意,並且丟下一句﹁妳這麼囉嗦,連我都想出去了。﹂接著就出門,也就沒有回來了。 十月八日  今天是教學參觀日,但是她卻不管,昨晚出門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家。她也不管母親會怎麼想,一直到早上才回來,然後穿了制服馬上就出門。不久又回來,換上便服後又出門了。晚上...也是很晚才回來...。 十月九日  她穿上制服出門後,中途又折回家來換上便服出門了。﹁我不會做壞事啦!馬上就會回來。﹂這句話已經變成她的口頭禪了。我叫她不要出門,她也不聽。在晚上11點的時候她打了電話回來,說是要在鷺沼那邊的朋友家中過夜。我要她坐計程車回來,但她還是沒回來。 十月十日  她下午4點左右回到家裡。之前她也從朋友那兒打了好幾通電話回來,敷衍我說她就要回來了,之後似乎是要去和安藤約會,而且為了出門,她對著不准她出去的父親大聲哭叫。﹁如果回來的話, 把我送進少年感化院還是監護所,送到哪裡都好。  朋友進去了之後,多少都會變好,但是對我來說沒用!!﹂ 十月十一日  她睡到早上12點半,起床後馬上就出門去了。  在晚上10點半的時候,她從公園打電話回來,說明美因為制止齊藤抽煙,之後兩個人就吵起架來,而且越吵越兇。﹁我要去死!!﹂齊藤留下這句話後就跑掉了。因為大家正在四處找他,所以才會弄得這麼晚。她說﹁雖然還沒找到,但是我會先回來。﹂  但是最後她還是沒回來。 十月十二日  因為前天的事情,她今天請假了。現在她就算是早上也不回來。我去了一趟齊藤家,結果她和一名學弟和美繪子躲在齊藤房間的壁櫥裡,房間中充滿了煙臭味。因為齊藤說服她,我才得以在走廊和她說話,不過她一點也沒有反省,一直到傍晚才回家。 十月十三日  為了到現在為止她做的所有事情、過錯,我向學校的訓導主任——涉川老師賠不是,並且答應他今後要認真管教她。 十月十六日  可是,她昨天又住在外面了,丈夫非常生氣,打算將她打個半死。我拼了命地保護她,同時也被揍了一頓。丈夫對於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差、夫婦兩人教育孩子的困難等事,感到悲哀... 十月十七日  她臉腫起來了,嘴唇也有瘀血,但就算快遲到了,她還是去上學了。老師也想要了解情況因此打了通電話來,並且說﹁父親已經如此難過,母親又這麼努力。﹂  原諒了她今天的遲到。很難得的,她今天去了補習班。 十月十八日  原本約好和明美一家人到寺廟祈求考試合格,但是她爽約跑出去玩了。 十月二十三日  今天她和壞朋友安藤見面了。﹁孝則跟媽媽一樣,只會管我,一直叫我用功,晚上不要在外面遊蕩,真是囉嗦地讓人受不了。那種人真是令人厭煩,我決定跟他分手了。﹂真是稀奇,她今天很早回家,還說了這麼一段話。我覺得這是個機會,所以就勸她﹁是啊,那就分手吧!﹂ 十月二十四日  今天晚上她沒有去補習班,跑出去玩了。八丁目團地的6號大樓?是齊藤家嗎?還是美繪子家?女兒還是一直在撒謊。雖然沒有再和安藤交往,但似乎還是有在見面。  晚上11點45分,她從淺草打電話回來說她要回來了。最近她取得金錢的方法也越來越高明了。在一個星期之前,她背著我將放在櫃子上的兩千元順利拿走了。  那兩千元是她祖母要買香煙的費用。今天則是從公司的保險箱裡拿了一萬元鈔票,她父親氣得恨不得要將她的手指折斷,不然她不會改過。我很頭痛怎麼樣才能夠改掉她隨便拿人家錢的壞習慣呢? 十月二十五日  她沒有連絡,也沒有回家。 十月二十六日  她早上7點45分時回家,然後早飯也不吃就去上學了。晚上6點時從學校回來,之後也沒有去補習班,和6男2女聚集在二丁目團地那兒。 十月二十七日  今天是學校舉辦高中升學說明會的日子。她從學校回來之後,就破壞了手提保險箱,把裡面約十萬日元的現金跟3本存摺拿走了。一直到晚上才回來,說是還給朋友七萬日元。不過她就是不告訴我那位朋友的地址、連絡處等。該把她送進少年感化院了嗎...她在涉谷用存摺存入現金。她跟我說她跟那個朋友明天約在車站見面,她也不知道那人的電話和住址。不過確定她明天將在車站與某人見面。 十月二十八日  下午3點半放學後她就和那個人見面,拿回祖父的存摺和剩下的現金後就回家了。 十月二十九日  ﹁好∼我起床了。﹂她早上起床後說了一句平常沒有過的回答。確實的上學,確實的放學,也去了補習班。我看到回家後開始練習寫漢字的女兒,今天一整天都非常地開心。在這一年內,似乎沒有一天的心情是這麼愉快。看到女兒完完全全地像一個初中生一樣,在家裡心情又是如此地開朗,我感動地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我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天我只是乖了一點,父母兩人卻感到如此地高興。   以前,我總覺得父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很囉嗦,我毫不在意地向他們說謊,毫不在意的拿走他們的錢。而且我又吸煙、又吸強力膠,也跟男人睡過了,當時的我認為這樣很帥。我曾認為我是不幸的孩子,但是我卻完全沒注意到,這些事給母親帶來這麼大的痛苦。 我繼續看著母親的日記。 十月三十日  雖然說了不開生日派對,但她想要在明天舉辦生日派對,所以向我們提出了請求。她說她以後晚上不再出去玩,去迪斯可舞廳也是最後一次了。然後我們跟她約法三章她必須在晚上10點30分回家才讓她出去,她立刻打電話通知朋友們。 十月三十一日  基於30日的約定,她舉辦了生日派對,並且在10點33分回到家。雖然他父親生氣地說﹁不是約好了1分鐘都不可以超過嗎?﹂但是之後父親和祖母都不再追究,只是一直看著她。 十一月一日  今天正式開始舉行祖父的法事。  下午3點,她打扮得不像個中學生般地出門了。﹁為什麼讓她出去!!﹂父親生氣了。﹁她向祖母提出請求,星期天讓她出去玩,那麼平常她會好好努力,祖母也答應了。﹂  過了晚上11點,她打電話回來了。﹁我拿了好多禮物喔!現在就要回去了,你們不會生氣吧?﹂她這麼問。﹁快點給我滾回來!!﹂當然她也被父親罵了,然後掛上電話。結果,女兒並沒有回家。 十一月二日  她快要中學畢業了,想讓她上高中,但是卻感到沒希望。雖然全家都希望女兒能夠好好振作起來,但是已經盡力了還是遭受不少挫折。甚至於考慮如果她沒辦法進高中的話,就和她斷絕所有關係。  晚上11點,她打了電話回家,看來又和住在附近的孩子們舉辦生日派對了。﹁大家又送我禮物啦!!﹂接電話的父親一邊注意不要讓自己再說出﹁快點給我滾回來!!﹂一邊回答她。  最後,那天晚上她還是沒回來。 十一月四日  她連續3天沒回家了,也沒有跟家裡連絡,我已經變得有點神經質了。昨天晚上,我夢到逕自離家出走的女兒,在深夜裡一個人獨自哭泣。  今天,我和太田的雙親商量好,在八丁目團地中,6號大樓、7號大樓、公園及橋下等地方尋找她。最後我在拉麵店裡面找到了她跟安藤,並且當場就把她帶回家來。回到家她也不緊張,完全沒有反省跟悔過的意思。  當天,隔壁的初中傳了一份報告到女兒學校的教職員室裡,報告中說發現了女兒和兩名分別叫節子和光的女孩子們吸食強力膠。  下午5點時,我和輔導老師進行面談,我也在承諾書上蓋了章,承諾今後若再發生同樣的事,就將她送入少年感化院。 十一月五日  她還是沒有改變,早上不起床並且請假,但是美繪子去上學了。雖然我認為她們是同樣的壞孩子,但是光是這點就讓我對美繪子感到驚訝。對於我那沒有自尊心的孩子,心中那份可恥的感覺和悲哀居然沒辦法消失。但我又想讓她好好地睡,沒有勸她去上學。  早上11點的時候她起床,洗過頭髮後就出門了。她向學校請了假,我實在不想讓她出去玩或長時間地講電話。但是如果我阻止她的話,她會一邊對我說﹁我不是叫妳滾一邊去嗎?聽不懂啊!!小心我殺了妳!!﹂一邊把一隻腳踩到桌子上搖啊搖地擺出一付兇神惡煞的樣子。  ﹁如果想殺了我的話,就動手吧!﹂不怕被人殺了的我這樣回答。這個孩子真的是自己所養育出來的,但是令人失望的是我們關係竟然惡化到這種程度,我再也幫不了她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我有了覺悟,是把她送進少年感化院的時候了。 ﹁我們已經幫不了什麼忙了。﹂補習班打了一通有拒絕意味的電話過來。  下午3點,因為和牙醫約定的治療時間到了,所以我讓她出門,當然之後她就沒回來。鈴木大約晚上9點的時候就回家了,北川不在家,如果她又吸食強力膠的話,就一定會被警察帶走。  雖然如此,7日有面試的練習,8日則是高中的入學考試。身為母親的我雖然已經放棄了,但是她的班級導師卻不斷說﹁如果不參 加這個高中考試的話,其他的一般考試她也是不行的。﹂但是我還是認為這些是沒有用的。在現在這個時代,她這個只有中學學歷的孩子,會怎麼被人欺負我不清楚,但是我已經陷入了放棄所有關於那孩子一切的念頭了。無論我再怎麼努力,她都只是一昧的反抗我、欺騙我。只有買東西給她的時候才會感謝我,更何況我知道她並不是真心的感謝我。她打算順從她父親的意思,初中畢業之後就讓她獨立起來靠自己。只會說謊不守約定,完全不用功,沒去學校也不會有任何罪惡感,我還有什麼辦法救這孩子呢?不可能,太勉強了,已經到達極限了。我打算明天不去叫她起床上學了。  從現在開始,那孩子將要自己決定自己的未來,自己決定重要的人生方向。就算是墮落的人生也是她自己選的。我們夫婦和她進行了3年的拉踞戰,也度過了多少無法安睡的日子,我們投下了數不盡的心力努力著,但是今天已經感覺是自已的極限了。今後只想好好過日子,開始將所有心力放在弟弟身上,以我身為母親的身份再努力。我迫切的需要精神上和肉體上的解放,要被送進少年感化院,或是從初中休學,還是畢業後馬上工作,都將由妳自己一個人來決定,責任也將由自己來承擔。 筆記上的記事到此為止。 ﹁對不起...﹂ 多少的道歉都不夠,無法停止的眼淚,滴到筆記本上將字變得模糊不清了。 ﹁如果傷害別人的話,不如傷害自己來得好。﹂我只能這麼說,但是卻沒有這麼想過。自己受傷的話是很難過的,但是傷害別人卻不會感到痛苦。 我第一次能夠了解這句話的意思,只有對父親與母親。 ﹁爸爸,來,啤酒。﹂ ﹁嗯,謝謝啦!﹂ ﹁媽媽也再喝一杯嘛!﹂ ﹁好啊!﹂ ﹁現在的爸爸跟媽媽是最幸福的吧?不必煩惱弟弟,那個令人頭痛的壞女兒也不見了。﹂ 兩人相視而笑了。 我繞了好大一圈才知道家人、戀人、朋友的重要性。 感覺得到被愛的人,也會愛其他的人。 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愛﹂。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