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恨绵绵[转帖]

JJ鑫

我独自一人走在花园，虽是苦寒的北国之地，在这皇宫深处的一角，倒也春意浓浓，繁花似锦。 假山后突然窜出一条黑影，待我缓过神来，一把匕首已扎入胸膛。我忍住剧痛，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蒙面杀手，轻笑道，“你好大胆子，知道我是谁吗？”“杀的就是你，你这媚主惑上的妖孽！”原来是个稚嫩的孩子，顶多十六七岁吧，而且，看“他”纤弱的身形，莫非是个妙龄少女？“你从此洞进入，逢岔道便左转，即可到宫墙附近。”我闲来无事，在这假山洞内布的五行八卦阵，总算今日派上点用。看着她眼神透出意料中的不信任，我叹了口气，将胸口上的匕首拔出，淡淡笑道，“你又杀不了我，我何必跟你个不懂事的小孩儿过不去。”只见我胸口上的伤渐渐停止出血，须臾已然完全愈合，要不是罗衫损破还有血迹沾染，根本看不出曾被人在这致命的地方扎了一刀。她杏眼圆睁，“你，果然如传闻所说是个妖怪。”我若无其事地掸了下衣衫，“所以你就该知道若我想要你的命，也完全用不着什么迂回的办法吧！倒还不如死里求生，照我说的去做试试。老实说我是看你一个小姑娘家，才偶然仁心大发，你要不肯信我也没办法。”他吃了一惊，似乎脸儿也红了，看来果然是是被我猜中。见她还在那扭扭捏捏地踌躇不停，我坏心地大叫起来，“有刺客呵，救命啊！” 她吓了一跳，嗖的一声就钻进了山洞，我忍俊不禁，笑得弯了腰。真是可爱啊，我还正觉得无聊呢！ 很快的，士兵们乒令乓啷地赶了过来，为首的尤其假装气喘吁吁地厉害，表现得不知有多么忠心耿耿。哼，要真靠你们，我早几百年前就死了。“珞妃，刺客……在哪里？”我轻轻拢好罗衫掩住血迹，“哦，这个啊！是我刚才在假山那看见一条黑影，以为是个刺客，然后一惊慌被树枝划破了衣服。”话虽如此，不过我知道自己面上全无惊慌之色。就是存心作弄你们又能奈我何？我心中暗笑。护卫首领唯唯诺诺，“话虽如此，还是要好好搜寻一番才是！”随即吆喝着手下，“四处看看，别让刺客有机可乘。”我略鞠了鞠，提步欲行，“有劳费心。我有些累了，你们慢慢忙！”按此洞中路径，那小姑娘应已安全出宫了。 我漫不经心踱回了自己的珀珞殿，早有侍女恭恭敬敬迎上前来，“王后亲自给您送来的燕窝汤，已经放在房里了。”又来了，皇后已经一连几天给我送好的燕窝来了。“王后说，给您补补身子。”补？我当然知道这是大补的东西，简直“补”得要命。我坐下静静拿起汤盏，不露声色的一饮而尽。隐约听到侍女在窃窃私语，“还是没事！”“果然是妖怪！”我佯做不闻，倒头便睡。 我是妖孽，是不该降临人间的祸端。在我出生的时候，便已决定了这一切。 我不止一次听到旁人这样叙说我的出生。那是个冬日的子夜，本来是月明风清的好天气，岂料母亲阵痛时却突然开始风雨大作，电闪雷鸣。作母亲的在我一出世就断了气，而我，被拉出来的时候脖子上紧缠着脐带，脸色铁青已没有了呼吸。每回说到此处，诉者总忍不住捶胸顿足，可惜呵，我们只为了将他好好安葬，把缠着的脐带解了开来，谁知电光一闪，他竟然猛地睁开眼睛，哇的大哭起来，这妖孽硬是活了。人人都明白了这会是个不祥的东西，他父亲更当下决定亲自动手，把他再结果了。谁知刀划过他的身，那伤口自己就愈合了，砍一刀没用，再来一刀还是没用。最后无计可施，只好把他养到今天。说完之后，便是诉者听者一起无奈地大摇其头。于是当然，我从懂事开始就知道了自己是个异类，别人投在我身上的眼光总是带着恐惧、厌恶和憎恨。 我的存在使父亲总是如坐针毡。我一出生，就被甩到家中最破败的角落，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穿也比最低等的下人还不如。旁人都把我当成怪物，甚至没人敢踏入我周围三尺的范围。父亲更是锲而不舍地用各种方法达成弄死我的目标，在吃的里面放点有毒的作料，每日不需要理由的持续鞭打，或是干脆把我的身体拿来伺候各式刀剑。可令他遗憾的，我还是安安稳稳的活着。 当我长到十三岁时，我变得更像一个妖魔了，因为我罕见的容貌。哪怕我只是静静的垂着头，也会有令男人疯狂的本领。“真是妖孽，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人还美！”首先落入我的“魔爪”的就是我那时刻想置我于死地的父亲，他对我的仇恨不知何时却转化成了不可思议的迷恋。他总是狠狠的鞭打我，再难以抑制地拥抱住我浴血的身体。 我也巧妙的运用着自己的身体，最后我更用这个从父亲的掌控中脱身了出来。那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大了我十天的异母姐姐兰琦过十六岁生日。我国尊贵的王风闻兰琦过人的美貌，有意纳她为妃。我用身体讨好了一个下人，穿着他的衣服去给王上汤。我将汤洒在了王的面前，当然是故意的。然后我抬头给了王楚楚可怜的一瞥，我很清楚自己的魅力。王如我所料地失了神，完全忘了我那也称得上国色天香的兰琦姐姐。很快就收到了王召我入宫的圣喻，他甚至答应了我无理的要求，让我，一个男人，入住东宫。 得知这个情况时，兰琦发了疯似的冲进了我的破屋，尽管从前她连正眼都不屑看我。然后，她骂我妖孽，用剪刀在我脸上划了一条又一条。而我只是坐着一动不动，虽然能感觉到疼痛，但是我深知这些对我一点用也没有。很快的，我又恢复成她所望尘莫及的绝美容颜，而她则疯狂地哭着飞奔而去。 可是，我处心积虑的计划，最后证明了我只是从一个地狱走进了另一个地狱而已。这个昏庸的王，一个十足的虐待狂，不止一次让我为做了姐姐的替死鬼而深深懊悔。而自从知道我的特殊体质后，他更是变本加厉地让我生不如死。 后来有过那么一次，他问我，该怎样逼抓到的叛贼招供，我这样回答他，“找一把锋利的小刀，再烤热七七四十九块石头，在他身上划开一道口子，把热的石头填进去，如果他还不招，就依样画葫芦再来一次。”说得面不改色的我，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你怎能如此残忍？”我残忍？如果他知道我在床上就被这样对待过，不知道他会有什么表情。 是的，这个变态的王上，就曾这样在我身上填满了四十九块石头，延长我的痛苦，看我满头大汗地在床上翻滚、扭动、呻吟。还有其他形形色色，出人意料，专门针对我的酷刑。我就象是他最好的永不破损的玩具，他总是不断地在我身上充分发挥他恐怖的想象力。 王的醉生梦死带来了帝国的幻灭，北边的敌国很快攻陷了大部分的城池。 现在，只剩下一个上将军作为我们唯一的希望了，出兵前王为他举办了盛大的晚宴。宴席上，他轻松的开口，“听说王后是个能令王上疯狂的绝色，不知我有否这个荣幸见一面呢。”毫不过分的要求，我穿着王准备的女人的罗裙，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他眼中迸发出野兽的光芒，然后当着王和众大臣的面，激烈地拥抱了我。更令人吃惊的是所有人都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似乎全无疑义。那个所谓的将军还兴奋地在大殿上不断叫嚷，“太棒了，就像还是第一次一样！”是了，拜这奇怪的体质之赐，让我和男人交合之后亦可以完全恢复。这一点让男人更为我疯狂，也让我自己更为痛苦。我这个妖孽，自问没能害过任何人，却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害自己吃尽了苦头，最想杀死自己的其实该是我自己吧。 这样的将军能有什么用，在我入宫的两年后，国家果然被击溃了。王和我在床第做了最后一次漫长而又痛苦的爱，然后他拿起镶满宝石的利剑，“让我们同年同月同日死吧！”可是，他再怎么不断将利剑插入我的身体，伤口也会瞬间愈合。他徒劳无功的刺了我一剑又一剑，整个床上，我和他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我的鲜血。他像个任性的孩子，似乎已完全忘了他这么做的原因。或者是他因为我的血而兴奋，有了最后再把我这个就要丢了的玩具好好玩一次的兴致。可惜，将我们俩团团围住的敌国士兵很不友好地终止了他的游戏。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将哭丧着脸的王从床上拉下拽了出去，自己则若无其事地扯下床单围住了下体。身上的伤渐渐消失了，但过度失血还是让我浑身无力，但我仍然一声不吭地站着。“他就是那个传说里媚惑王上祸国殃民的妖后吗？听说是个不死的怪物。”“虽然是个男人，但是真的美艳惊人哪。”“你们看哪，刚才他还满身是伤，现在什么痕迹也没了。”“听说他是个已修炼千年的狐猸，专门迷惑君主，享受荣华富贵，然后再……”“那我们的王上也……”“怎么办，绝不能让我们尊贵的王上看见他。”我静静的站着，仿佛他们说的话于我毫无干系。 “听说你的江山是断送在一个男宠手上，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个倾国倾城法。”“王！”士兵们慌乱起来，有几个情急地挡在了我的面前。“这可是个修炼成精的妖怪呵，你会死在他手里的。”“我活了二十三年，什么风沙没有经历过，会怕一个小小男宠吗？”真是个狂妄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我忍不住在心里嘲笑了起来，不过是个嗜血的枭雄罢了。分开围住我的士兵，他向我走来。虽然不是个讨人喜欢的家伙，但不得不承认，他非常英俊，气宇轩昂天生有王者的架势。我看着他，他也深深地审度着我。“果然绝色非寻常人可比。”“可惜是个祸根，王你可不要被我迷惑殃及江山。”我冷冷的回答。“嚓”士兵对我举起了剑，他却示意他们放下，“听说你有不死之身， 那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好呢？” 我浅笑着缓缓道，“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我的脖子、手腕、脚踝都用铁蹽锁住，然后持续浸泡在腐水里，兴许时间久了就能全身溃烂而死也说不定。”我说话的口气就像上街买什么菜一样自然，一时间周围的人却都变了脸色，甚至有人开始偷偷地呕吐起来。他脸色一变，“有胆色，果然不是个普通人，这下我对你更有兴趣了。” 一扬手臂，“把他带走！”“可是……”“有异议吗？”“遵命！”他们不甘愿地将我拖了出去，眼里却还带着杀气。哦？他们对这个王上倒是挺忠心啊！ 2辽阔的大陆上，存在着四个富饶的国家，西边流沙国，乃是一望无垠沙漠中的一片美丽的绿洲；东边是溥辽国，靠近海洋，民风质朴；我国霁玉国位于南方，温暖宜人，物产丰富，是大陆最属于居住的地方；北边的天粲国，则是天寒地冻，虽有着肥沃的土地，仍然比较贫穷。可是，就因为我国生活富足，君臣日夜醉生梦死，军队毫无战斗力；相反天粲国的人民却由于恶劣的天气磨练出最强韧的体魄和品格，所以一旦开战，胜负立分。可惜我们的王，却只一味把过错推到我的头上，以成全他自己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一段“佳话”。 朝堂上，正站着手被反扭于身后的王上和众大臣。一看见我随着天粲国王从内殿走出，王立刻歇斯底里地叫着我的名，“兰珞，跟朕走，死我们也要死在一块！”我双手紧握成拳，却带着最明媚的微笑走到了天粲国王的身旁，“王上，你的披风能借给兰珞一用吗？”他惊异地瞪着我，似乎不能相信我竟然当众向他挑逗，但他很快做出反应，解下自己的黑色披风替我围在了身上，“多谢王上！” 霁玉国王大惊失色。“你这个贱人，朕为了你连江山社稷都拱手让人，你居然这么快就背叛朕找上了新主。”他更号啕大哭起来，“可怜朕对你一片痴心！”连他身后的士兵也颇感不忍，放手让他拭泪，一个老大臣更挣脱了束缚，极为勇敢地冲过来给了我一个耳光。这个王上为了美人葬送江山，任谁都会为这款款深情一鞠同情之泪吧，而我所受王的种种虐待，百般折磨，却因未留一点痕迹，只落得个薄幸之名。 我早已习惯加诸我身上的不平，丝毫不加辩解，若无其事地开口，“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亡国之君臣呢？”似乎对我在这样的情况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感到很好奇，接口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下面的君臣霎时齐刷刷看向我，他们都以为我果真得到天粲国君宠爱，禁不住眼中皆流露出乞求之意。尤其那个刚才给我一巴掌的大臣，更是吓得瞬间面如土色。我笑厣如花，“我生平最羡慕死得掉的人，所以我觉得一下子死掉就太便宜他们了。”我轻扫了一眼我的亡国之君，“我的新宫殿希望能和这里的王后殿一样，你就把这些人带回去为我的宫殿作劳役吧。”“你的新宫殿？”天粲国王诮笑着发问，“是啊，”我回望向他，眼里没有丝毫怯意，“你要纳我为妃，不是吗？” “贱人，贱人！”不待天粲国王回答，王上尖叫起来，“天粲国王，你要是纳了这个妖孽为妃，必会与朕一样遭到亡国之命！他乃是个不祥的怪物！”我充耳不闻，眼神不动，“不是吗？”天粲国王似乎感到我相当有趣，哈哈笑道，“是啊，朕果然是对你一见钟情，现在朕就封你为珞妃。”“王！”身旁士兵们不满的语声响起。他示意禁声，眼睛直盯着我说，“就依珞妃之意，让他们为你的宫殿服劳役。” “冤孽呵，冤孽呵，可怜王上年事已高，我们这些作大臣的也俱是古稀之人，还要为这个妖孽……唉，苍天啊！”一时间君臣们哭成一团。我感受到报复的快感，不由心中一宽。谁知这却让支撑我到现在的力量一下子完全松懈，我眼前一阵发黑，身子软软向后倒去。被王上接住了的我却下意识地想笑，这样子显露自己的软弱，也可以被当成是种诱惑呢。 “得得”，一阵颠簸让我慢慢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正对上的是天粲国君的笑脸。我缓缓坐起，“敢问王上，是往哪里去？”他的手轻拂过我的脸，“当然是回天粲国罗，我的珞妃娘娘！”我转过头躲开他的手，“我想你应该知道那只是我和你开玩笑。”“君无戏言呵！”我看着他，突然笑了，“你不怕我祸国殃民吗？跟我这个妖孽沾上了可没什么好事！”他冷笑一声，“我可不是昏庸的霁玉国王，不会把女人当成亡国的借口。”“我不是女人！”“哦？！”压抑着心里突然涌起的辛酸，我微笑道，“是呵！不是女人亦不是男人，我是个怪物罢了。”他沉默地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撤下了笑容，把眼光转向别处。他突然吁了一口气，“你还真不太好相处呵，这样子怎么能迷倒你们的王上呢？”原来他对这个感兴趣呵！我暗自冷笑，然后悄悄俯身向他靠近，媚眼如丝。“很简单哪，只要脱光了，叉开腿，躺在床上……”我在他耳边吹着气。“……王上想试试吗？”啪的一声我已挨了一耳光，跌倒在车内，“放尊重点，我可不是那个无道昏君！”惺惺作态！我一动不动，冷淡的开口，“看来王对我完全没有兴趣，不如就在此放我自由，于你于我都好！”我情不自禁地幻想起来，是呵，找个不会有人知道我是亡国祸水的地方，隐瞒自己异于常人的特质平凡地生存下去……多希望自己可以拥有这样的小小幸福。 “不行！”他坚定的声音打碎了我的梦，“殿上所有人都亲口听到我封你为妃，况且我已视你为灭了霁玉国的战利品，如果将你放走，我颜面何存？”我抬头定定地看向他，预感自己将会又一次为自己的行为深深懊悔。他突地用力抓住了我的下巴，森冷地言道，“不过你可别以为我是被你的美貌所惑，像你这种人尽可夫的残花败柳，我根本不屑碰你。还有，以后你既然是我的妃子，行为多少给我检点一些，不要看见男人就发骚！否则我决不饶你。”我一声不吭地回瞪着他，将自己因为他的话而感到的痛苦深深压在了心底。 “将士们劳累多日，回家歇息去吧。待月上九天之时，再与各位畅饮一番！”之后只余下这一辆车，驶向王宫后院。 “王上回来了！”一大群莺莺燕燕迎了出来，一时间后宫门外像炸开了锅。“王上，怎么去了这么久，想死我了！”“人家不依啦，下次行军我也要跟了去啦！”“王上今晚到琼琅阁来啦，人家备了好酒好菜。”我站在王身后，视若无睹。这北国之地自生成一种奇寒，衣衫虽已换过，但仍不能使长居暖地的我适应。可是我始终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苦苦忍耐。 “哎哟，这个美女是谁？怪不得王上不要我们同去，原来是另有佳人陪伴呵！”闻言王狠狠拽住我拉到前面，“这是我从霁玉国带回的战利品，我封了他为珞妃，以后大家就是姐妹了。”然后他更压住我的头逼我向妃嫔们行礼，我深深吸气，露出尽量自然的笑容略福了福，“向各位姐姐请安，希望各位姐姐以后多照应。” 一个高挑的女子端详着我，“莫非他就是传说中那个妖后，好像听说是个男儿身呵！”“不会吧，是个男人，男人怎么能入住后宫呢？”王轻描淡写道，“冷心殿不是可以吗？”“哦，冷宫呵，那我们就安心了。”一个长相甜美、眉心有颗朱砂痣的女子笑嘻嘻地插嘴，故意把“冷宫”这个词拖得特别长，还轻蔑的瞥了我一眼。那高挑女子更上前一步，“听说‘妹妹’身负异能，可否让我们姐妹见识一下呢。”没想到我还真是臭名昭著哪！我硬吞下心中的熊熊怒火，甜甜笑道，“劳烦姐姐头簪一用。”接过她狐疑间递上的簪子，我毫不犹豫往胸前插入，“哇！”妃子们大叫着四下逃窜，我屏住一口气，将簪子拔出，“还没完呢！”见伤口血开始渐渐止住，我直起身淡笑轻言，“天冷愈合可能要慢一点了。请各位姐姐慢慢……”“啪”又是一个耳光，朦胧间看到天粲国主一脸怒容站在我面前，“方死！你想对我的妃子作什么？你这个……”后面的听不见了，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恍惚中，我只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愤懑和不甘心。 3冷，好冷！这感觉仿佛很多的小虫子，执拗的慢慢渗透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甚至是心底深处。这儿，就是失宠了的王妃们饮恨度过残生的地方——冷心殿。今天是我住进来后的第九天。服侍我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宫女，常常一天都想不起要替我送饭。不过饿倒是没什么，最难以忍受的，还是冷。偌大的宫殿空落落的，只在一个角落里铺满稻草就算是床了。我总是只能整夜抱着床薄被，咬紧牙关枯坐到天亮，希望等到有阳光的时候，能感觉有一丝温暖。 天已经黑了，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几个宫中侍卫走了进来，“王上请珞妃前往一叙！”难道在冷宫里的人也会受到王的传唤吗？我不由冷笑起来。 我换上侍卫们带来的罗衫，随他们来到皇宫偏厅——映月亭，原来是王让我来参加晚宴。想来只是要再羞辱我一番罢了，我一念至此，不禁又冷哼了一声。 “爱妃，过来拜见流沙国和溥辽国两位国主！”王状似亲热地拉住我的手，但别人看不到的眼睛里却藏着深刻的鄙夷。我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绕过他，向两位国主盈盈拜倒。“有幸得见两位国主，妾不胜惶恐！”“果然是倾国……倾城呵！”两位王交换着眼色。 我顿时心下明了三分，原来自霁玉国亡后，流沙国和溥辽国唇亡齿寒，此番必是来套交情的。而天粲国王把我叫出，一则可以示威，二又能以有关我的传闻来安两位国君的心。真是思虑周详呵！ “请珞妃入席！”我被安置在紧挨王的位置坐下。“今日皓月当空，莫负此良辰美景，我们不醉不归，来来来！”我毫不客气，兀自一饮而尽。“珞妃真是好酒量！”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从前为霁玉国王后之时，我常被王上强灌，确是练出了一点千杯不倒的本事，不过也没什么可炫耀的。美酒入喉，体内缓缓升上来一股暖意，令我如沐春风。我忙又斟满一杯饮尽，细细体会这种暖意扩散到全身的快感，恍惚间竟不知身在何处。 “福王驾到！”我从朦胧中猛然惊醒过来。只见王上抢先一步，上前拜倒，“大哥身体不适，为何深夜还到此映月亭来！”一位身着月白宫袍的男子缓缓步入，“听说两位国主大驾光临，为兄也想与两位王叙谈叙谈！”我尽力使头脑清醒，向他望去。瞬间，我几乎停止了呼吸，我一向自负于容貌，谁知不过井底之蛙。世上竟还有如此风神绝代美得纤尘不染的人。与他相比，我只是俗艳的玫瑰，他却如同盛开在月色下清雅的百合。我情不自禁低下头，为自己和他站在同一个地方都深觉无地自容。 他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微笑着说，“好像还有一位佳客在！”王支支吾吾，“只是随便叫来的一个妃子。”他却向我走来，“莫非是你新纳的珞妃？还请王弟引见一下。”王不甘不愿地过来，领他到了我面前。福王摸索着执起我的手，微笑道：“抱歉，我自幼眼不能视，虽久闻珞妃丽质天生，终不可得一见。”我大为震惊，自己污秽的身体完好无损，这样天人一般的人物却竟然有此残缺，慌忙拜倒，“妾尚不及王爷十分之一，且是妖孽之身……”福王忙将我扶起，沉吟了半晌，向王上耳语了一阵。“来来，本王先敬两位国主一杯，望我三国世代交好！”福王入座，轻松的招呼着，我却再不敢妄为一步了。 酒酣饭饱之后，两位国主起驾回自己的行宫。王则对欲离开的我说道，“别走，福王尚有话要对你说。”我甚为惶恐，忙又坐倒。福王微笑着把脸转向我，“方才无意碰触，发觉珞妃身上触手一片火烫，敢问可觉有何不适？”我不由重又拜倒，“妾觉很好，多谢王爷挂心！”他招招手，“你过来。”我忙移至他的身边。见他抬手欲碰我，我连连躲闪，“不敢污了王爷金手。”一旁王不耐烦地叫起来，“我大哥要做什么，你顺从就是！”我只好端坐不动，任由他将我揽入怀中，以手试额。“好象是受了风寒，已有多日了。你现今住哪里？”“冷心……殿。”我离他如此之近，脸都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他怀抱着我，责怪地看向王，“你怎能让他住在哪里？他本久居南方，对此处严寒难以适应，更何况冷心殿……”幽幽叹了口气，“算了，看你对他似乎甚为不喜。我倒看这孩子甚为乖巧，就把他放在我那里吧！”“那怎么可以？！”我和王同时叫了出来。王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则心虚地低下了头。福王看向王，“你怕我对你的妃子不利吗？你该知道我身有隐疾，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我急得泪如雨下，“我怎么配……？”福王正轻抚着我的脸颊，感觉到我的眼泪忙温柔地为我拂去，“你生就骨格清奇，绝非一般凡夫俗子。本王只想好好打造你这块璞玉。”又转向王，“如何？”王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大哥看着办吧！”福王扶起我，褪下外衣为我裹上，然后执我之手步向亭外。“福王回宫！” 我仰望着这个容姿清如水美如画的人，禁不住心里暗暗起誓，一辈子定敬他如父兄，为他赴汤蹈火不惜一切！他也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附耳轻言道，“你以后就回复男儿打扮，别再像个女儿家一样了。大哥痴长了几岁，叫你一声弟弟如何？”我的眼泪又扑簌而下，哽咽道，“大哥不嫌弃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不由庆幸着自己总算活到了今天，能够体会到如此的幸福。 4院子里，我和大哥坐在梅树下，下棋取乐。因大哥目不能视，只能在脑中构画棋局，再靠将棋步说出以对弈，称为“默棋”。我静静地看着大哥。只见他微仰着头，美得仿佛要随风融入那晶莹剔透的满树梅花似的。他就是天粲国当今王上的亲大哥，福王沐云，半年多前我被他收容在了福王府。他既是我的兄长，也是我的老师，不仅对我呵护倍至，关怀有加，更教给了我天道伦常、周算对弈甚至五行八卦等等许多东西。 大哥缓缓低下头，“我输了。”“咦，大哥你又让我。”大哥抚着我的头，“你天资过人，我输的也是心服口服呵！”我霎那脸上火一般热，虽然相处日久，可每次大哥碰我的时候，我终还是自惭形秽的难以释怀。大哥面朝宫门的方向，“这样我就放心了。”他幽幽继续，“珞弟，问你一个问题如何？”“嗯？”“如果你们霁玉国重与天粲国交战，你帮哪一边？”见他似乎不愿面对我，我有些生气地走到他的面前，“兰珞当然一定帮大哥的！”虽说我是出生在霁玉国，但那儿的所有人都只把我当成怪物，让我饱尝心酸，更别提那个王上待我的种种；只有来了天粲国，遇见了沐云大哥，我才第一次体会到温暖。我管他什么叛不叛国，何况国人也不过把我看成个祸国的妖媚罢了。 大哥绽开了一丝笑意，看得我也禁不住松开紧皱的眉头。“今天天气很好，我精神也觉得不错，咱们出去玩玩好吗？”我顿时又惊又喜，我还从没出过门呢，可是，“大哥的身体真的不要紧吗？”沐云大哥身体一直不好，从未断过医药。大哥的笑容和煦如春风，“大哥怎么会骗你呢？就这么办，咱们偷偷的出去，玩了很快就回来。你看你来了天粲国这么久，还没到街市去看过呢！”我还是有些担心，“就我们两个吗？”大哥向屋内唤道，“小四，找两套寻常衣服来。”然后对我说，“叫上小四，应该没事了。否则一大群人出门多不好玩！” 从前小时有出去逛过街市吗？我好像不记得，因为总是有干不完的活，而且人们也总是自动远离我的身边。我就像是个瘟疫，让人躲之惟恐不及。应该没有这样自由自在在街上闲逛的时候吧。我忍不住开心得一会儿去摆弄摊上的风筝，一会儿摇摇小贩手里的拨浪鼓。我觉得天气很好，大家都很可爱，而自己是这样的幸福……幸福得仿佛抑制不住眼里的泪。 我和大哥坐在面摊前面，忽然听得那边敲锣打鼓，一群人拥了过去。我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大哥在旁“哧”的一笑，“想看你就去吧！”大哥虽然眼盲，却每次都能把我的心看得清清楚楚。我笑开了眼，“那大哥你和小四先去那边巷口等，我看完就过去。”一边招呼小四，“好好照看王爷！”然后往人多的地方冲过去。是因为太幸福让我变得愚蠢了吗？我不得而知。 我挤进人群，兴冲冲地问道，“什么呀？”“说书的。”有人随口回答。但见一个脸上涂着白粉的艺人，一拍响板，“话说这个霁玉国君，本是千年不遇的一代明君。在他治下，霁玉国年年国泰民安，人人称羡。谁知由此竟遭来了祸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我的笑容僵住了，一时愣在当场，“这个狐狸精呵，长得是柳叶掉梢眉，桃花三角眼，惯会摄人心魄，迷人心志。可怜一代明君为了这个妖孽，渐渐地国事不理，朝政不闻，硬是把个好好的江山活活葬送。然后你猜又怎么……”下面的人起哄，“那个狐狸精又缠上了灭了霁玉国的我们的王上。”艺人又一打响板，“对了，谁知晓我们这个王上呵，自幼就修炼了上乘法术，对付那妖孽的微末小计，又有何难？如今那妖孽更被王上镇在皇宫内的冷心殿，再不能出来害人了。”“真道是……”艺人唱了起来，而我则脑中一片混沌，适才的兴奋早已化为乌有，茫茫然的钻出了人群，往回走去。 走回面摊，大哥不在。“噢，我们约好在巷口等……”我喃喃的自言自语，向巷口走去。 走入深巷，一切变得异常安静，似乎刚才的喧闹全不存在似的。我正兀自失魂落魄，突然听到有细微的叫喊，“救命……”我猛然惊醒，那不是我和大哥约的地方吗？我连忙赶去，落入眼中的景象让我立时大惊失色。大哥被几个彪形大汉按倒在墙上，小四在一边，已被打得昏了过去。“你们干什么？”我大声怒喝。 一个大汉狞笑着，过来狠狠把我拽住，“哇，这个更年轻，更漂亮！今儿真是好运居然遇上两个宝贝。”其他人也开始淫笑起来。他们居然……想对大哥，“你们！”大哥却气喘吁吁地喊着，“珞弟，快逃，你身子轻灵，一定能逃掉！”不行，大哥珠玉一般的人物，怎么能让这些人给玷污？至于我……。我放弃了挣扎，操起我惯用的伎俩，像猫一样向大汉身上蹭去，甜腻腻地说，“几位哥哥，你们看他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有什么好玩啦？不如让小弟我好好服侍你们。”大汉顿时耐不住地一把抱住我，“天哪，怎么有这么个甜哥儿，腻得大爷我骨头架子都倒了。”其他大汉也都满眼放光，纷纷松开大哥，扑过来叠在了我身上，“就是，真受不了啦，我也要！”我冷笑着一动不动，任他们对我又掐又咬。悄然看一眼大哥，但见他眼角含泪。大哥，辜负你多日的教诲，对不起。我的确是天生的狐媚，唯一的本事就是向男人发浪罢了。可是大哥你，为什么还不走呢？ 久违了的痛苦让我无法忍受，眼泪成窜掉下，我狠狠咬着嘴唇把呻吟都吞进了肚里。突然，大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了鲜血。“大哥！”其实我明白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这么叫，可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已然叫出了声。大汉们见状惊慌起来，最后一个压着我的也匆匆结束，“他一副快要死了的样子，快走吧！”我不顾自己衣衫不整，下体满是鲜血，勉力爬到大哥面前。“大哥，你怎么了？”只见沐云大哥泪流满面，“想不到我自以为本国太平盛世，却竟然尚有此等事情。真真叫人悲从心来。”“大哥。”我想抱住大哥，抹去大哥脸上的泪水，却又深觉自己污秽，手迟迟伸不出去。 过了一会，我的伤口已经愈合，虽仍全身无力，已无大妨。我推醒了小四，让他扶起大哥，一同返回了福王府。刚刚坐定，大哥吩咐小四，“去叫王上来吧！”我明白自己将被逐回冷心殿了，当下只是一声不吭。 大哥唤我，“扶我上床如何？”我本想说自己肮脏，但既然是最后一次和大哥相处，也顾不了这么许多了。大哥在床上躺好，拿出一块玉玦，塞进我手中。“这个给你。”我不禁泪盈于睫，大哥对我是如此情深意重，我……“你先换套衣服，待会出来，我有话要说。”还是逃不掉吧！ 我换好衣衫，只觉举步维艰。回到大哥房中，王也已到来了。大哥听到声响，轻轻说，“是珞弟吗？候你多时了。” 我向王行礼，“臣妾叩见王上。”王置若罔闻，只紧紧盯着大哥。大哥则抓着他的手，“轩云，今日我叫你来，是要把珞弟正式交还给你。”我虽有准备，还是心中一痛。大哥接着说，“经这半年多我细心教导，珞弟终于学有所成，我现在把他交给你，望他能在国事上助你一臂之力。”我闻言吃了一惊，但见王亦是一脸惊愕。“国事不是已经有大哥助我？”沐云大哥浅笑盈盈，“可惜我身体孱弱，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大哥！”我和王双双跪倒在大哥床前，大哥闻声摸索着执起了我的手，“我本想今天乃是你在我府中最后一天，所以带你出外游玩，谁料却累你……”我不由泪眼婆娑，“大哥！”“大哥问你，你愿不愿帮轩云一同治理国家，了我心头大愿？”“可是……”“轩云生性鲁莽，兼之耳活心软，他一个人，我实在不能放心。幸好有你心思玲珑，外柔内刚，辅佐轩云我不作他选。”我忍住哽咽静静点头，“大哥的话，兰珞必牢记在心。”大哥又转头向他，“轩云，你呢？”王讪讪地说，“我听大哥的就是。”大哥闻言微笑，“那我就安心了。”突地大哥脸色一变，又是一阵猛咳，吐出一大口鲜血，“大哥！”“大哥！”听到我和王一迭连声的呼唤，大哥睁大了双眼，张嘴恍若欲再讲些什么，但却再也说不出话，就此向后仰倒。 重重的打击让我昏昏沉沉，几个时辰之前我还和大哥坐在梅树下，未料这么快竟已物是人非！只是大哥的话言犹在耳，心痛又能于事何补？见轩云七尺男儿哭倒在了大哥身上，我将他拉起，“王上，人死不能复生，还望节哀！”王抬起泪眼，“你岂能如此冷血，妄费大哥对你一番心意。”我心中一酸，缓缓道，“我们应尽力实现大哥的心意才是，我必辅佐王上，王上也要有治国平天下的胸襟呵！”王上将我一推，“凭你一个众人口中的妖孽，能辅佐我何来？”我脸色一寒，“你想违背约定？”王一番踌躇，“这样，你还当你的珞妃，我让你移至新建的珀珞殿，以后国事我自会找你商量！反正大哥让你辅佐我，并没要你给我做丞相呵。”我不禁失笑，王上还颇有些孩子气，“我无所谓作什么，总之完成大哥的心愿就是。” 5 今天，是大哥过身后的第七天，到昨晚为止，大哥的后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在我的家乡，据说今晚会是亡魂回门的时候，所以我静静坐在中庭的梅花树下，希望能感受大哥的气息。白天，我第二次去了天粲国的街市，只是无论心情还是身份都与七日前天差地别。我，是作为福王府的兰大人，王爷的珞弟去“办事”的。这是在回宫之前，我必须要为大哥做的一件事。我至今记得大哥咽气前创痛的表情，我明白那是谁有份造成，所以我绝不会让他们兀自逍遥。我用头盔深深遮住了自己的脸，带着王府的侍卫走过了每一个街巷。 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他们，那几个空有彪悍身体的无赖。在我命令把其中一个拉走时，他的发妻冲上来抱住我的腿，“我相公没犯什么事呵，你们为何要把他带走！”我拨开了这个愚蠢女人的手，冷冷地问：“你能指天发誓你相公的清白？”光天化日下能做出那样的事，他会是善类吗？那女人如我所料地安静了下，过了好一会才又想起继续哭叫，而他夫君已被我毫不客气地让人拉走了。我一个不漏地将那四个人带回了福王府，就是今晚，大哥的回魂夜，我将会好好地给他们惩罚。 我不禁微笑了，这几个无赖倒也倒霉，谁让他们遇上了我呢？也许因为很少有人敢接近我的缘故，我对周围经过的每个人都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还记得曾经，我去河边打水，碰上几个女人一个劲对着我指指点点乱嚼舌根，其中那个笑得最大声最得意的女人，她用着唯恐我听不见的大嗓门叫嚷，“那个妖怪的妈根本就是个狐狸精，我还总角的时候见过的。骚得没话说，一天到晚只会勾引男人，我看她根本就是怀着这个孽种踏进兰家的大门的……”我从没见过母亲，甚至为自己的降生对她产生过难以言状的怨恨，可是当时的我听到这话只觉满心的愤懑。其实我根本不认识她，但是我记住了她的脸。在后来的某个机会，我发现了她，勾引了她的汉子，用自己的身体为祭品，让那个女人尝到了不幸的滋味。 不，我惊得从石凳上跳起，为什么在今天，在这个大哥坐过的地方，想起自己曾经如此污秽的往事？我仿佛听到大哥在黑暗中的叹息，不，不要想起，在大哥这里，我应该是乖巧聪明的珞弟，不是那个淫乱肮脏的妖孽。我狠狠甩甩头，想把这些全从心里甩出去。 我徘徊了一回，终于恢复成之前的冷漠，向关着那四个无赖的后院柴房走去。从门口借着月光看去，他们的手脚都被上了粗沉的镣铐，正一脸惶然地看着门口。我轻轻的推门而入，他们马上开始大声求饶，“大人，放了我们吧。”我轻笑一声，打火点燃了桌上的一支蜡烛。烛光忽明忽灭，我淡淡地开口，“知道为什么要抓你们吗？”我本不指望他们的记性和我一样好，但是看他们骤然失色的表情来看，似乎也不是像我想象中那么差。我笑道，“你们知道的话事情办起来就快了。”他们早捣蒜似的猛点开了头，“恕我们有眼无珠，不识大人金面，还请大人高抬贵手，多少饶过我们这次，以后再不敢了！”我绕着他们转了几个圈，悠然道，“我不怪你们，毕竟是我勾引在先呵！”他们面面相觑，不敢作声，“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估计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吧。恐怕早成了地方上的祸害了巴？我不为自己，就为乡民不给你们点教训也不行啊？更何况……”我脸色一寒，凌历的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那天和我一起的，乃是当今王上敬重的大哥福王爷，可说是你们一辈子也沾不到边的贵人。谁知道偶尔微服出行，却撞上你们这些无赖败类，被你们的无耻行径气得当场吐血，甚而饮恨离世，倒叫我怎么敢就此饶了你们？”那四人全没了当日的威风，吓得浑身发抖。我倏地掏出一把匕首，扔在了第一个人身上，“看在你们大都有高堂妻子要养的份上，这次便宜了你们！自个把害人的东西割了，从此洗心革面，莫再恃强凌弱！”我转过身去，“一个完了就换下一个，别叫我等！”我静静看着墙上的投影，看着他们几个人都忍住疼痛给了自己一刀倒下，才冷笑着转回头来。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汉突地跳起将我扑倒，手中匕首抵住了我的咽喉，“就凭你一句话要我作这事，我才没那么傻？最好现在乖乖放了我，否则撕破了脸大家难看。”我暗自苦笑，自己是有些大意了，但面上仍不为所动，“这可是在福王府，我劝你还是不要放肆的好。”我轻扫地下一眼，其他三个人已经乖乖照做昏厥过去，只有这一个倒也不难对付。那汉子脸上惊慌之色一闪，嘴上却还逞强，“这个时候，你能叫来谁？你还是看看自己的状况，好好照我说的做。”我微微一笑，“有我自己，就足够了。”说着我暗中使力，曲起手肘狠狠把他撞倒在地，同时匕首也在我颈间深深地划过。我看看他惊讶又不失得意的脸，毫不在意地轻轻拂过伤处，并甜笑着将拂下的血珠纳入了口中。他被我随即愈合的伤口骇得说不出话，匕首当啷掉地，只用手指着我，“你……你是……”“妖怪是吧？”我笑着拾起地上的匕首把玩，“现在很后悔得罪我吧？”我慢慢把匕首靠近他的脸，在他的下巴上蹭着，“本来呢，我还不想杀人弄脏了这个清静之地。可惜你不知悔改，现在更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无论如何不敢留你在世上了。”我给了他最后一个微笑，缓缓将匕首划破了他的咽喉，他仿佛还不能相信似的，大睁着双眼慢慢仰躺在了地上。 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杀人吧！我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既不兴奋也不恐惧，许是见惯了自己的血，对别人的血也变得麻木了吧！我静静地冷笑，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人，走了出去，稍后再叫人来处理吧！ 穿过花厅时，我忽然被人叫住。是王上，他正坐在花厅内的裘榻上好整以遐地看着我。我冷静地走过去，行了一礼，“王上！”他悠然地喝了口手中的茶，“在忙什么呢？看你衣衫不整，还有血渍。”我淡淡回应，“是几个早先得罪了我的人，因为我多少也算福王府的人，不给他们点教训说不过去。”我抬起眼，“我应该有这权力吧？”王上将茶盏放回几上，点点头，“不要作出有辱王府声誉的事就好，反正你心中有数！”我静静不答。王上又接着说，“你被大哥接过来的事，并没有人知道。即便王府中的人也只知你是王爷收留的无名之辈，如此甚好，我深不想大哥的清誉受你牵连。不过这样的情况下，我要迎你进宫，势必继续掩人耳目。所以我想趁今晚夜深人静，先把你重安置在冷心殿。等大哥的事过去，我自会想法迎你入珀珞殿。”我面无表情，福了一福，“臣妾明白。请王上稍等，臣妾换过衣裳便来！”见王兀自喝茶，我便退下了。 走出花厅，却见几个府中的家丁正躲在角落探头探脑，我上前微笑相询，“有什么事吗？”于伯悄悄附耳过来，“王上不许我们进去，还说你今晚就要走了。”我微微一笑，“是啊！大哥已经不在，我怎么能赖在这里？”小四也加进来，“你是要回家乡了吗？”我轻轻抚了抚这个浓眉大眼的少年的头，“是啊！我要回去我该待的地方！不过我不会忘了你们，还望你们今后好好打理福王府，记得常常给王爷烧柱香！”几个人拼命点头，“会的会的！”我又拉过小四，轻声关照，“那天欺负我们的几个人就在后院，我给了他们点教训，不过我误杀了其中一个，终究良心不安，你明早把其余的放了，那个死了的家里给点抚恤，就到账房挂我的名字领，记住了吧！”小四握着拳头，“死了活该。就是他们欺负人，王爷才会……”说着净是哽咽。我轻拍拍他的肩，“罢了。我去换衣，这就拜别了。以后别人问起我，你们也不用多提。我不过是蒙王爷收留的异乡人，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你们就当我没存在过吧！”其实我这话也实属多余，王上肯定早已关照过他们。我轻叹一声，再又寒暄几句，一一告别。 然后我回至自己的房中，收拾了些许用物，将大哥给的玉玦深深藏起，再换上那件从第一天就收藏着的罗裙，外面罩上男子外衣，重又走过长廊，穿回花厅。王上早已等候多时，满脸的不耐烦。一见我即狠狠拽住我的手，将我拉了出去。门外是一顶小轿，三五个随从。果然是瞒天过海天衣无缝！我暗自失笑，这次我和这个王上倒是不谋而合，其实我也是一样不想因为自己的污名，带累了大哥呵！ 6我现在也知道这个聋哑的老宫女的好处了，我走了这么天她竟仿佛浑然不觉，对我的重新出现毫不奇怪，依然是每日默默无语地做她记得的事。我也不以为意，悠然自得其乐，或是和想象的大哥对弈，或是瑕玩五经八卦，偶尔则走出殿外，看看枯树苍天。 转眼匆匆数日。冬去春来，我到天粲国快一年了。是夜春雪绵绵，醒来只见一片银白。我独自在殿外徘徊，但觉彷徨若失。自我重回冷心殿，王上总算记得替我备了些冬日衣裙，加上我已比较适应此地的严寒，哪怕站在风中亦无大妨。但是，王上到底想何时兑现他的话呢？难道他终还是言而无信之人。我一念至此，就不免心中烦躁。忽然恍惚听到有嬉笑之声由远而近，我忍不住循声往宫门方向而去。 冷心殿之为冷宫，因其与后宫隔了一道宫门，门内自是一片软玉娇红，莺声燕语；宫门外却是凄风苦雨，乏人问津。尽管我知道宫门必是紧闭，还是不知不觉踏过深雪，往那个方向走去。我拨开一片蔓草枯藤，看到了深藏着的宫门。轻轻一推，门竟然应声而开，莫非是宫人忘了锁？我往园中望去，一丛丛的花树都才刚刚冒出新芽，与枝上的白雪相映成趣。我走进树丛中，喧闹声听来更为真切了。在银练般的河边，原来是王上和他的妃子们正在玩耍。他们摇落树上的雪，揉成一团团的雪球相互丢掷。我听大哥说过，这个叫扔雪球，因为天粲国降雪季长达四个月，这种游戏相当普遍。不过对长在四季温暖的霁玉国的我来说，就是很新鲜的东西了。 我心痒难耐地看着他们玩得兴高采烈，却一动也不敢动。这些美女，有的第一天到天粲国时我已经见过了，还有一些则完全陌生，是侍女还是王的新宠姬？这个王上当真是年少风流，我不由联想起从前的霁玉国王。自我入宫，王便每日只知在我的床上留连，其他妃子如同被打入冷宫，到最后更被遣散干净，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看来，王倒是难得的重情重义呵！我不禁暗自冷笑。突见一个女孩嘤咛一声“王上”，直笑得花枝乱颤地投进王的怀中，正是那日当众讥嘲我的妃嫔中之一。今天的她身穿锦裘，面泛桃红，娇唇欲滴，加眉间一点樱痣，衬着满地的白雪显得更为娇媚。尤其当她和那个俊朗英挺的少年王上站在一起时，我不得不承认美得就仿佛一幅画。他们都是占尽天地间好处的人，活得那样的无忧无虑，而我却是个遭人忌恨的妖孽，只要这如受了诅咒的身体存在一天，就永远也不会有快乐。 我心中怆然，正欲离去，忽然一个极大的雪球穿过花丛飞了过来，我吃了一吓，抬头却见所有人的眼光都已转了向我。被发现了，我不禁手足冰冷。王上向我招了招手，我疑惑地走了过去，在雪地里跪下，不吭一声。还紧紧拥着王的美女当下怒斥起来，“你不是那个应该在冷心殿的妖怪吗？谁允许你私自闯进后宫的，难道你想对王和各位姐妹无礼？”我咬着牙，依旧低头不语。其他女子也呱噪起来，有嘲笑我，有帮腔的。王上呵呵笑道，“噢，就是那个我从霁玉国俘来的妖后呵！原来你还没死哪？”我渐渐开始明白了，没锁上的宫门，在这后宫深处游玩的众人，这就是王所谓的将我迎入珀珞殿的办法。王真是煞费苦心啊！是要我在人前勾引你，才有理由将我从冷宫迎出。故意让嫔妃对我嘲讽打击，是说如果我忍受不了，就失去机会。我抬头看向王讥诮的双眼，既如此，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虽然是素面朝天，衣衫陈旧，但是我也曾这样迷到了无数男子。我轻轻捋过自己的长发，绽开最清纯妩媚的微笑，“听见王上和众位姐姐玩得这么开心，兰珞一时失礼了，请王上千万恕罪，臣妾这就回去。”我慌忙起身，却佯装不留神被积雪绊倒在地。我轻吟一声，紧蹙双眉，“对不起打扰了各位雅兴，兰珞这就走。”嘴上如此说，脚下却装作力不从心地扎挣了半天，不一会儿已是气喘吁吁，眼中更是滴下泪来。虽然我确实在装样，不过其时我心中伤感，眼泪却是真的。王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倒是怎么了？”我抬起迷蒙泪眼，“好像扭伤了脚，臣妾真是该死。”王还没反应，他怀中的女孩已经一下跳起，冲过来给了我一个耳光，“你装什么狐媚样子，想勾引王上吗？”真没想到，如此千娇百媚的美女，居然如斯狠毒。我愣愣地瞪着她，眼泪不由自主流得更凶。原本我是绝不容许自己轻易落泪的，不仅因为眼泪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帮助，也更因这是唯一剩下证明自己不是女人的证据。可是既然现在需要我用纤弱来博得王的宠爱，那么我正可以痛痛快快的宣泄我的不平。为什么我要有这样的命运？为什么我不能有正常的人生？ 王走过拉开了她，眼神里似乎有着不满，“丽妃，你不要太过分！”是演戏给大家看吗？为了可以顺利地将我从冷宫里迎出来。多么可笑啊！我噙着眼泪，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王将我拦腰抱起，“朕带他去看御医！你们继续玩。”丽妃头一个露出了愤懑的表情，“这个可是有名媚主惑上的妖物呵！王上你千万不要被他迷惑才好啊！”王冷冷的答了一句，“朕难道还要你提醒吗？”一句话噎得丽妃楞在原处，不敢再说了。王抱着我不发一语回头就走，我收住泪水，从他的臂弯往后看去，见丽妃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狠狠在原地跺脚，其他妃子则有的暗自发笑，有的作势上前相劝。 我正暗自感慨，忽然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真有一套，这下谁都会相信是你媚惑朕得到宠幸了。”我微微抬眼，正对上他如朗星般的漆黑双眸，他又回复讥诮的眼神，“你诱惑男人的本事真是一流呵！看来朕很快也成你的裙下忠臣了。”我淡淡笑道，“王上对我这种不知被多少男人用过的残花败柳，怎么会有兴趣？我不会自不量力的。”王的眼睛加深了，有一道我难以理解的光芒闪过。我的话触到了他的痛处吗？憎恨我却又因为大哥不得不接近我，他很难以忍受吧！我暗暗苦笑，重又低下头默然不语。 7王上愤然立起，直视向我：“这如何使得，未免太过荒唐了！” 我兀自懒懒地靠在榻上，玩弄着自己的长发，漫不经心的开口，“我不过是帮你想个办法，你要不愿意就算了。”我斜睨了他一眼，“是你说这几天早朝，群臣都不约而同上了废我的谏言，国事反倒没人关心，我才勉为其难想出面替你解决。否则任你们闹得再凶，我只管尽自个的本分就是，有什么可操心的，难道怕你违背约定，真的把我废了不成？” 他冷哼一声，“你不要动辄拿大哥来压我，要是你做得太过分，朕也不可能对你一味纵容，相信到时候大哥亦会理解。”我将长发甩到脑后，轻笑起来，“你觉得我有什么地方太过分了吗？”不过是你怎么也看不惯我罢了，与面上的讥诮相反，我心中却有隐隐的苦涩，自我被迎出这十数天来，王上何尝对我有过好声气？几乎每次都是指桑骂槐不欢而散，我看在大哥的面子，也曾不断委曲求全，他却根本软硬不吃。后来我总算想通了，其实他就是单纯讨厌我，不能忍受与我共处一室。既如此，我又何必费这看人脸色的一番功夫，倒还能落得轻松。 王上转过头去，“不用说别的，你现在的样子就够放肆了？”我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笑道，“王上是说臣不该坐着吗？”我站了起来，走在他面前跪下，“这样总够规矩了罢？”他看了看我，竟有些无可奈何，颓然地坐下，“算了算了，当我没说。”但随即又厉声斥道，“总之你这个办法也太有失体统，绝对不行！你现在名义上还是我的妃子，怎能到群臣面前抛头露面？” 我不以为然地站起来，整整衣裙，又坐回榻上，“若是君臣大宴，妃嫔又缘何不能参加呢？”我躺了下来，“不过是让你的臣子看看，我只是个无害的娈童罢了。既无三头六臂，更兼国破家亡。多少还是拜托他们放过我罢！”“说得倒可怜，朕看你手段实在高得很，恐怕群臣也只有被你玩得团团转的份了。”我展颜微笑，“王上这么夸我，兰珞实在不敢当。也就是大哥的一点皮毛吧！” 王上拂袖而起，“明日再说。”径直向门外走去。“王上又要把床让给臣妾了？”我斜倚着床栏，故意姿态撩人地娇声轻问。因为我知道他对我的轻佻放荡最为讨厌，反而让我觉得这样相当有趣。他如我所料地转回头，狠狠瞪了我数秒，甩开帘子走了出去。也许是去丽妃那，或是婷妃。谁会知道夜夜被传唤的我，至今竟连一根手指也尚未被碰过呢。而且看起来，我还会有很长很长的一段禁欲日子，也不知我这样淫乱的身子，会否难以忍受呢？我把脸埋在锦被里，直笑得喘不过气来。 “珞妃娘娘的美貌，我看在这后宫根本无人可比呢！”“是啊是啊，依我看那个什么丽妃，给娘娘您提鞋也不配！”“更不用说那个又老又丑的王后……”几个侍女一边帮我梳妆，一边在我耳边不断阿谀奉承。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唇边挂上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身为男儿，却涂脂抹粉，满头珠翠，去和女人比取悦男人，谁会当是件光彩的事，唯有可笑二字罢了。 我将侍女费心插上的发簪一一拔下，“用不着这些，”自取了一根荆钗戴上，“这样就可以了。”侍女们面面相觑，“会不会太素了，娘娘！”我看也不看她们，站起身来，“把那件石青罗裙拿来！”见她们犹犹豫豫，我冷冷地加了一句，“听不见吗？” 我刚装扮停当，只闻得“王上驾到！”王已经站在了门口。我堆着满脸媚笑，上前行礼，“劳繁王上前来相迎！”他看着我，微微皱了皱眉，“珞妃你如此装扮，朕岂不是要被群臣取笑？”我抚了抚自己的发髻，轻笑一声，“王上忘了，人家都说臣妾是媚主惑上，叫臣妾怎么敢花枝招展地出门呢？”王上楞了一下，却突然恍然大悟般地笑了起来。接着又仔细打量了我一会，将漫不经心的我一把拉入怀中，轻轻触碰我的发鬓，一边招呼着侍女，“把簪子都拿过来我瞧瞧。” 我为他突如其来的亲近倒吃了一惊，不由自主竟有些心猿意马，一颗心猛跳了起来。却听得他一声，“这个不错。”就势把一个簪子替我戴在头上，接着略嫌粗暴地将我推离了怀中，左右端详。 我对自己一霎那的反应只觉又可笑又可悲。王上向来讨厌我，我怎么居然会为了一个他下意识的举动而自作多情？况且，我瞧了瞧身边几个差点没流下口水的侍女，他的亲密也不过是在人前装装样子罢了。毕竟，我现在是受他“宠幸”的妃子啊。莫非是我真的太渴望拥抱了，我忍不住轻吁了一口气，否则又怎么会为这么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人动心呢？ 厅堂之上，只听得丝竹声声，鼓乐齐鸣。我静静坐在离王五步之遥，低眉顺目。王身边的是王后和最得宠的丽妃，然后依次排开淑妃、敏妃等等，我则在左边最末。 “众位爱卿，自朕即位，这还是第一次君臣共欢啊！”王爽朗地大笑，向众臣举杯。“朕在此先敬众位爱卿一杯，多亏得有众卿家鼎力辅佐，天粲国才能年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一杯，大家一定要干！”待群臣谢恩饮过，那厢丽妃早已娇笑出声，“王上如此兴致，待臣妾舞上一曲，聊当助兴可好？”王似乎微微蹙眉，丽妃颔首让他放心，即下到厅内舞娘中翩翩起舞。 我静坐低头，仿若一切不与我相干，但却暗暗用心将群臣私语一一听入耳内。“丽妃果然好姿色，好舞技！”“听说她是王上青梅竹马的表妹，两人从小就情谊甚笃。”……“王上的妃嫔，果然皆都是姿色超群呵！”“王上年少英俊，怨不得佳人青睐呢！”……“那就是传说中的珞妃吗？据说一副风骚模样，看起来倒实在不像啊！”“不过的确是人间绝色，完全看不出是个男子。”“听闻霁玉国王就是被他迷惑，断送了江山。”“我们的王上似乎对他并不甚看重呵！”“是啊，再美毕竟是个男子，王上终究是不好此道啊。想来不过只是一时好奇……”“我们实在没有必要多加干涉，空惹王上不快。”我暗中冷笑，看来的确很有效呢！ 一曲舞罢，王上亲自下席迎接，待小心翼翼将丽妃迎入座中，展言笑道，“朕尚有一桩美事要告诉众位卿家！”他轻轻将丽妃扶起，“朕即位三年有余，纳了十六位妃嫔，今日总算可以告慰先王了……”他掩不住满脸得色，“我的丽妃娘娘，已经珠胎暗结了！”“恭喜王上！贺喜王上！”台下群臣立时跪成了一摊。我心中也暗暗吃惊，悄把眼投向王上，却正对上丽妃写满不屑的明眸。我哑然失笑，竟有此事，不过这又算帮了我一个忙，谁都知道我不可能为王上添丁，那就自然更不足为惧了！ 王上扶丽妃重新坐好，重又举杯，“除了此件大喜之事之外，朕还有一件事想明示众位卿家。”群臣鸦雀无声，“朕总觉自己后宫嫔妃众多，颇有耽于风月之嫌。今日特想请众爱卿做个见证，朕誓以江山社稷为重，如对国事竟有丝毫疏忽怠慢，便是朕心头最爱，我亦允准众卿先斩后奏的权力。”一听此言，我心头又是一紧，只因这话分明直指向我。我原本不过给王上出个主意，竟未料到王的思虑如此周详，端的是滴水不漏。 “王上，”王后忽然娇声开口，“臣妾深觉王上所虑有理，不过王上，后宫里尚有一特例……”说着眼神更向我这边飘来。王上冷冷借口，“是说有人不死之身吗？”我抬起头，眼睛直视王上，一字字吐出，“依臣妾所见，如若一剑不死就来个千刀万剐，或者干脆五马分尸，大卸八块，再拿去喂狗。”接着微微一笑，“如此便可了吧？”“珞妃真是会说笑！”好半晌，才有一名臣子干笑着打破了僵局，跟着众臣立刻也都默契地纵声大笑起来。王上表情复杂地看向我，我则恍若无知般地回了他一个媚笑，“王上恕臣妾无礼。”我更佯做乖巧，随即俯首将眼光移开，暗中却眼角微抬一一扫过席下众臣，将群臣百态尽收眼底。谁知竟意外发现一对虎目炯炯有神，正饶有兴致地对我透出赞许的笑意。看他的装束，应该是位将军吧，不巧我对将军之类向无好感，我冷笑着垂下眼帘，佯做不知。 8“朕带你回宫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好不好呢？”那张油胖的脸直向我靠近来，惹得我一阵恶心反胃。可是一直以来，我也都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苟活于世。最起码，一旦取悦了他，以后可能只需忍受他一个人，应该会比现在好得多吧！“我可是要做王后哦！”脸上带着摄人心魂的媚笑，身体像蛇一样紧紧攀缠，对，要诱惑他，要让他带我离开这个地方。“王后啊？有点难办哦。”他涎着脸明白地显露出他的企图，一个翻身将我狠狠扣住。这仿佛要窒息的痛苦，让我想逃离想得恨不得立刻死去，但是却只能放荡地迎合着，嘴里吐露着甘美腻人的喘息，“王……上，真的……不行吗？”“……行，美人儿……，你说怎样就怎样！”…… 一片漆黑，王上你在哪里？“我的王后，今天我又想了个好玩的点子噢！”好像地狱里传来的声音，让我霎那间抖得如同风中落叶。“我今天……不太舒服，王上……我们改天再玩吧！”知道是没有用的话，但我还是想作最后挣扎。“你乖乖的别动就好，我一个人来就够了。”被遮住的眼睛，床单下不着片缕的身体，在在都告诉自己是多么软弱无力。很快地床单被掀开，双手被缚紧，两只渗满油汗的肥手贪婪地在我身上四处游走，伴随着的还有那如饿狼般恐怖的视线。不，求你不要过来，求你放过我！我拼命地摇着头，最后一点自尊让我紧紧噙住泪水，但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终于那沉甸甸的一团肥肉毫不留情扑了上来…… “啊！”我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原来是一个噩梦！我抹去额上密密的汗水，哑然失笑。“真是让人讨厌的梦魇呵！”我叹着气，从床上坐起来。手轻轻一动，触到了一个玉瓶。昨夜的记忆回到了脑海里，原来是原霁玉国新近送来的贡品——“涎月香”，是我从前在宫里常用的东西呢。我旋开玉瓶的盖子，让那如麝如兰的芬芳溢满整个房间。这样东西，可以结合体香汇成一种煽动情欲的香气，是原霁玉国宫中嫔妃们专门用来取悦王上的。就是这个东西让我想起了久未触碰的恐怖回忆吗？我冷笑一声，把它撂回原处。 我用丝帕轻轻遮着脸，又躺回床上。这儿是王上的寝宫——乾清宫，又放我一个人在这睡了一晚呢。似乎已是日上三竿了，早朝已行将结束，我正好等他回来探听情况。会是怎样呢？我的嘴角忍不住又浮上了阴冷的浅笑。 一阵细碎脚步声接着几下珠帘碰撞的脆响，王上走进了房中。我兀自舒舒服服地躺着，“情况如何啊？”王闷了半晌，方才开口，“被你猜中了。”有点赌气的口吻。 我扑哧一笑，“果然是左丞相贼喊捉贼，还拉了自己的女婿下水！”我坐了起来，眼波流转，“他俩今日在朝堂上应该是大出风头吧，真可惜我不能亲眼去看看。”王的脸紧绷着，“不错，我今日照你的话试了他们几句，他俩都以为对方已经泄底，在堂上拼命互相攻击，实在有失国家重臣的体统。”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想像他们一老一少在朝上指着鼻梁对骂……，真是太有趣了！” 我独自笑了一会，见王上完全无动于衷，翻了个白眼，收住笑看向他，“倒不知王上打算怎么处置这两人？”王双眉紧锁，闭口不答。我倚靠着床栏懒懒开口，“竟敢把国库里的官银私自吞了，这个罪过可不小啊！看来一刀斩都太便宜了他们。” “啊！不如这样，王上就把他们交给我，折磨人的办法我可是知道不少啊，肯定整得他们是生不如死。到时候可就没有人敢以身试法了！”我拍着床，又笑得花枝乱颤。“啪！”王上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切断了我的笑声，“别太过分！”我静静抚着左颊，看着暴怒站在面前的王上。不是第一次了，我苦涩地想，他好像挺喜欢打我的。“这些事就不必你操心了，朕自有安排。”他扔下这句话，退后几步坐了下来。 我又毫不在意的继续笑，“王上，你是不是想说，左丞相乃三朝元老，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明大人又年轻有为，是同科里少有的佼佼者，加上又都是初犯，务必要给他们再一次机会，对不对啊？”王上脸色有些许尴尬，眼神游离。我轻轻摇头叹气，“本来我是不必来惹王讨厌的，奈何这江山社稷若有什么差错，必定要怪在我的头上，王上你不看紧点，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只好斗胆请王上还是以律法为重吧！” 王上愣了一会，终于长吁了一口气，“朕明白，你莫要多说了！”顿了顿，“你也该起身了吧，朕让下人上早膳来！”我伸了个懒腰，“王上这是要赶人家走了呢？”王皱了皱眉，“睡太久不好……”我轻笑着穿上衣裙，“我知道了，臣妾就起来！” 我一一穿扮好，向王上欠欠身，“臣妾告退！”“你的早膳？”见王上伸手挽留，我轻轻避过，却对他抛了个媚眼，“臣妾还是回珀珞殿吃好了。王上还是抓紧时间和你的龙床培养培养感情的好，这一月你都没机会睡它哦！”说话间我转身往外脚步不停，“还是王上连臣妾睡过的床，也嫌脏不敢沾哪。”“慢着！”我转过头，“王上还有何吩咐？”他手中拿着那个玉瓶，走过来递在了我手里，“你忘了这个了。”我假笑道，“是哦，多谢王上费心！” 走出殿外，尽管知道他尾随我走到了廊下，我还是毫不犹豫当着他的面将那瓶“涎月香”扔进了花丛。然后我更故作不经意回头，对着他惊愕愤怒的双眼，丢了一个挑逗似的媚笑，即转身扬长而去。 9初夏时节，我坐在花树环绕的一方幽静之处，静静享受这经年难得的温暖。 转眼间我来到天粲国已经一年多了，想想不禁有些好笑，过去的我一次次费尽心机，结果只是不断落入更深的地狱，可当我完全死心，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却遇上沐云大哥体会到那样的温柔，然后在我的心不知不觉又改变之后，突然间又痛失大哥，只余下让我辅佐王上的遗训，现在又安身于此过着如此安逸闲适的生活，未来又将如何，我实在看不透命运到底还会想怎样地对我作弄？同样我也越来越不明白总像在期盼些什么的自己…… 我舒展开下意识环住自己的双臂，长吁了一口气。太过软弱多感了，又不是个女人！接着又忍不住失笑，难道这习惯被拥抱的身体还能说是男人吗？或者该像传闻说的，自己其实就是有恶魔栖息的妖物吧！ 我正暗自沉思，突地草叶沙沙，一只手从后面紧紧扣住我的颈项，抵在我喉间的一样物事微微沁着凉意。我淡淡微笑，若无其事地开口，“你又来了？”“哎呀，又没吓到你！”随着一串清脆的笑声，蹦跳着转到我面前的是个可爱的大眼小姑娘。“每次都这样，你也稍微配合一下嘛！”她噘着嘴坐在草地上，对我瞪着眼睛。 我冷冷笑着，“抱歉了，我可学不会害怕！”我掸了掸衣裙站起身，“夜姑娘还真是闲哪，宫里有这么好玩吗？”“因为宫里有好玩的人在啊！”她跟着我直起身，扑闪着眼睛，“还有，叫我小艳就好了，珞哥哥。”见她笑嘻嘻的眼睛直盯着我，我转过身，“莫非你看上了少年王上，春心动了想入宫？”我踱至最近的一棵梨树下，漫不经心拨弄着枝上残花，“要不要我帮你牵线搭桥？”忽然眼前人影轻晃，抬眼她已站在了我面前，小脸紧紧皱着，“什么呀，我说的是你，我喜欢你啦！”“喜欢我？”我轻轻地笑了，弄花的手转而往她的脸上抚去，“喜欢我什么呢？是怎么样地喜欢呢？”她被我的举动惹得脸上泛起一层红晕，可还是一脸倔强地瞪着我，“我知道你会笑我，但是我真的喜欢你，心里老是惦记着你，总是想来看看你……”终于她的头慢慢垂了下去。 我仍是笑着，手移至她的香肩。突地手中用力，狠狠将她推倒，这变故吓得她惊惶失措张口便欲喊叫，我连忙蹲下，把食指放在唇边，“嘘，可别把别人给引来了。”见她认命似地咬住了下唇，我冷冷一笑，毫不留情压上了她那软热温香的身体。满意地感觉到身下人儿的剧颤后，我坏心地轻笑着，“真想不到，我居然连媚惑女人的本事也有了。”夜艳羞得双目紧闭，满面绯红，长睫上甚至盈了泪，我凑近她的耳边，轻轻吐着气，“不过你想，像你这样容貌还不及我十分之一的女人，我又怎么会看得上眼呢？你赶紧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然后就会明白你刚才的话有多么蠢了。”她的眼睛唰的睁开，眼角一滴泪悄悄滑落。我迅速离开了她的身上，“我不过看你个不懂事的小丫头，闲来没事所以逗你玩玩，你还当真了，”我又挂上甜甜的微笑，“你以为我是个好人，却不知道只要我兴致一来，随时都可能会做我以前没做的事，叫人把你这个大胆刺客逮进天牢哦，”我的笑意渐深，“而且看你这么越来越讨人厌，我现在都已经快受不了了。要不我这就去叫人如何？”突地她从地上一跃而起，两三下已没了踪影。我又开心的笑了好一会，方才转身离开。 我缓缓踱回珀珞殿，一进门只见侍女们跪成一片，走入内间，站在房内的，果然，又是王后。 “原来是姐姐驾临，兰珞有失远迎！”我上前行礼，微微含笑。王后是浦辽国的公主，身材高挑，比我也只差少许，姿色虽只中上，为人倒是极有手段，一直以来，想方设法对我苦苦相逼，从不厌烦。 王后只是四下打量，不发一语。我继续笑道，“姐姐前阵子送来燕窝，真是烦劳费心了。”一旁侍女奉上香茶，王后冷冷地在上座坐了下来，盯了我半晌，方才开口道，“妹妹好高明的手段！”我眨眨眼，笑容不变：“不知姐姐所指何事？” 王后冷眼扫过我全身上下，“我本来心中一直暗暗狐疑，你明明已被逐至冷心殿，怎么会又被王上如此宠幸？”我直起身，在旁座坐下，颔首接道，“兰珞深感皇恩浩荡！”王后脸色僵了一僵，随即眼神更冷，“你不用装糊涂，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先前旁人传说你是惯会迷惑君主的狐猸，我还不大相信。终究不过是个男人，后宫佳丽三千，就算我比不过，丽妃淑妃又如何？果不其然，你一到即被贬入冷宫。我方自为王上欣慰，却没想到你竟如此厉害……”见我仍端坐微笑不为所动，她恨恨接道，“居然转去勾引王上最敬重的大哥，福王沐云……”我轻笑出声，“多谢王后抬举，兰珞可实不敢当！” 王后厉声斥道，“不必狡辩了。我已查明你之前一直就被福王收容在他的府邸。倒不知你用了什么妖术，竟把个福王迷得神魂颠倒，命送在你手里便罢了，到头来还不忘把你塞给王上，做你媚主惑上的帮凶。”我脸色一沉，冷声道，“王后，你欲加兰珞之罪，本也无妨。但我听闻那福王乃是天人般的人物，你这样胡言亵渎，竟不怕神灵降罪？况且你自己也说，王上最敬重的是这位大哥，你这般混说，岂不是拐着弯骂起王上来了！”王后气得花容失色，“好一张利嘴，奈何铁证如山，你怎么抵赖也是无用？”我慢悠悠地拿起几上茶盏，“却不知是什么样的铁证，竟让姐姐如此深信不疑，莫非姐姐曾亲眼跑到福王府去看过？可是不对呵，后宫嫔妃是不可能擅出宫门的呀？但若姐姐不是亲眼所见，又怎能随便听信这种无稽之谈呢？”我啜一口茶，“好茶，姐姐您也快尝尝。”“砰”，几上茶盏应声泼溅而出，只见王后已拍案而起，对着我怒目而视。 我心下冷笑，却听得，“怎么回事？”王上已站在了门口。我犹自犯疑王竟会亲来此地，王后已娇声投入王的怀抱，“王上！”她假意抽噎，话带哽咽，“您前阵子怪臣妾和珞妃不合，所以我今日来瞧妹妹，随便劳烦您也来看看我们姐妹情洽。谁知妹妹竟笑王上不过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上，见我不愿听，更取笑我是心存嫉妒，还问我要不要学点迷惑您的招数，我实在看他言语太过不堪，所以一时忍不住失态……”说话间已泣不成声。我心下顿了，她是想先逼我承认与大哥有私，再故意让王上撞见，好借故将我扳倒。若果真如此，即便王上心下了然，一场轩然大波在所难免。竟然利用抵毁大哥清誉来对我如此设计，我不由得心下大怒，冷冷扫了王后一眼，随即咯咯娇笑，“就凭姐姐你这点招数，想跟兰珞学，恐怕还嫌早得很呢？”“啪”面上又已挨了一记耳光。王永远都是这样，也许因为我非女子，所以也不必对我怜香惜玉的缘故吧，这倒也可算是件好事呢？一念及此，我也没了怒气，只是浑不在意、似笑非笑地站着。王上则一脸怒容，咆哮出声，“好轻狂！今日你竟可以对王后如此不敬，过两天就该爬到朕的头上，朕的江山恐怕也得拱手让你了。看来朕实在太小瞧了你，今日必要挫挫你的锐气，快给朕到王后面前跪下认错，否则你休怪朕无情。”反正这样的事，与我从前种种相比，微不足道罢了。况且王后的计划终不得而行，亦可称无憾。我不假思索堆起一脸甜笑，上前盈盈拜倒，“兰珞无知，还请姐姐不必和我一般见识。”王后讪讪的，终只得将我扶起，满脸的尴尬气恼。 10“珞妃娘娘，请这边坐。”此处是丽妃的漱芳轩，我奉了王后懿旨，前来看望已有孕三月的丽妃。我还是第一次到其他嫔妃的住处，因为男女避嫌之故，我一向和她们都从无来往。我似乎来得有些嫌早，王后她们还不见踪影。 我静静坐下，品着手中香茶。但见窗外点点潇湘竹，几株傲然的美人蕉，隐约还有鸟雀低吟，竟是个颇雅致的所在。我恍恍惚惚，想起了昨天晚上。那还是第一次和王秉烛夜谈时，王对我如此和颜悦色…… 夜凉如水，我又被王上传唤。王上宠幸其他嫔妃，一般都是亲临其住处，唯独只有我会被传召到此。并不是旁人以为的厚此薄彼的缘故，实质另含玄机。 我一入乾清殿，王便一径“爱妃”迎出，再相携一同走入内堂。但等侍从退下，我们却恢复成冷若冰霜的关系，君臣相见共商国事。一般王上会拿一些奏章让我翻阅，若遇些许小事则是直接询问。 我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静待王上开口。可过了半盏茶功夫，王上还是坐在榻上一语不发，我轻笑着开口，“王上别有事没事地消遣微臣，如果没什么事，还请让臣告退了。”“慢着！”“终于要说是什么事了吗？”王上并不看我，静静开口，“霁玉国叛乱了。”“哦？”我并不吃惊，这半年来的确常有一些叛乱发生，王偶尔也会问我应当如何处理。“这一次相当成气侯，好像是拥立霁玉国的旧主重新建国，声势浩大，天粲国在那的管辖长官已经被拿下了。”霁玉国的旧主？那个王上？ 我不禁动容，“竟会这么快？”王紧蹙双眉，“我灭了霁玉国之后，就将霁玉国主流放在与流沙国交界的沙漠之中。居然霁玉国的人会找到并重又拥戴为王，莫非与流沙国也脱不了干系？”这决非不可能，霁玉国一灭，天粲国就像强大了一倍，流沙国和溥辽国必感岌岌可危。尽管明里他们俯首称臣，暗中绝不甘愿天粲国独占好处。所以如果此时出兵，极可能是天粲国同时和三个国家对抗，无异相当于自杀。 大哥曾问过我，“如果霁玉国与天粲国重又开战，你站在那一边？”彼时霁玉国已被灭，何来此一说？想来大哥早已看出，天粲国吞并霁玉国，并不会长久。我知道天粲国之所以攻打霁玉国，是因为富裕的霁玉国在贸易上对天粲国的过分欺压所至，如果能在此之上达成妥协，重建四国间的平衡，也许方是长久之计。 可是我该如何告诉王上这一点呢？我与王上关系紧张已非一日，此种情况又难以说得令他心服，反可能更引起他的猜忌。毕竟他已经灭过一次霁玉国，而流沙国和溥辽国，国力本就相对弱小，他绝不会放在心上。果然，我正兀自想得心惊肉跳，王上已经豪气干云地站了起来，“既然流沙国也要捣这趟混水，正好我一并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天粲将士们的厉害。” 我压下心中的不安，展颜微笑道，“王上要是出兵，臣一同前往可好？”我只好尽自己之绵力，随机应变力保王上和天粲国。见王上怀疑地看着我，我含笑继续，“我曾听大哥说起，因他身体孱弱，不能和你共赴沙场，终是憾事一件。我想既有此机会，便代他了此心愿如何？”王上沉吟了半晌，点头道，“好吧，你作我的军师吧。”“谢王上。”我大喜过望，行了个大礼。王上看看我，展眼而笑又加了一句，“难得你今天不像平时那么阴阳怪气。”然后温和地将我扶起。我忍俊不禁，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让我这样不男不女你也有责任啊？不过王今日似乎真的对我极为宽容，这会不会是个好的开始呢。而且从另一方面来说，能够离开沉闷的后宫，离开虎视耽耽的王后，也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就算前路茫茫，成败未知，但我想大哥的在天之灵必会保佑王上，保佑天粲国。 我想到这里，心情畅快，忍不住嘴角浮上了笑意。说起来王对我不好，确也有我自己的原因，我本身罪孽深重在先，已不能奢望王对我的厚爱，可我偏偏却变本加厉地乖戾孤僻。其实一直过着如此舒适的生活，从前的一腔恨意仿佛早也失去了意义，我实在不必总是如此防备，也该是时候好好改变一下自己了。尽管我的身体曾那样的不堪，但亦并非没有资格拥有幸福，说不定正是大哥在冥冥中一直保护我。我又想起了一月未见的夜姑娘，我真的伤她太深，“对不起！”我默默地念叨，是我太不知所措。 好像我坐得也太过久了吧，王后她们为何还不出现呢。我转过头，惊奇地发现除了我已没有旁人，连方才奉茶的侍女也不见。过分幽静的房内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气氛，一丝不安绕上我的心头。 恍惚间飘来了一阵香风，吹得我有些眩晕。我走到大门处，却发现不知何时门已紧锁。我的头越来越昏，强挣着往内房走去，心下突然明了，这必是王后对我的又一次设计。可她会在漱芳轩里搞什么名堂，难道就不怕动了丽妃的胎气？我随即失笑，真笨，丽妃定已被移至别处，难道王后还敢对王的头胎子作什么吗？ 我勉强走进房内，顿时一阵更浓烈的甜香扑鼻而来，我循香而去，刹那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只见丽妃满身浴血躺在床上，胸口扎着的正是我今晨簪上的发钗。她的容貌恬静安详，竟似毫无痛苦。我终于心下了然，那诱人甜香必是用于使人昏迷，用它将丽妃迷倒，偷取我发簪，再将她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同时香味浓郁正可盖住那血腥之气，而我则一无所觉被关在此处，凡此种种都是为了嫁祸于我。多么可笑的计划，难道她觉得这样就可以让王上相信了吗？ 我跌坐在地上哈哈大笑，一时竟停也停不住。突然听得外间门“匡当”一声，霎那我已被团团围住。王上脸色铁青，从后面缓缓步出。“你！”他的身躯止不住地轻颤。我一动不动，只是斜睨了他一眼，“不是我！”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孩冲出来，“就是他，他刚才好可怕，突然狂性大发，可怜丽妃娘娘才食了保胎的安定丸睡着了，他就拔下簪子往娘娘身上死命戳，我们都被吓得不敢拦，然后娘娘就……”另一个阴冷的声音徐徐开口，“早就听说他不是凡人，说不定体内伏着什么奇怪的肮脏东西。看他平时倒是没什么，可要突然发作了恐怕连自个也控制不了。照理我不该说，可是王上你……”她住了口，王则一言不发。我嘴角又挂上了冷笑，心里那痛苦迷乱的感觉也开始抬头，我果然还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人啊。突地直觉心痛如绞，一低头嘴边已流出了鲜血。“啊！你看，妖孽就是妖孽，怎么无缘无故的吐起血来了。王上，这种不祥之人，可不能留啊！”王后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的尖锐。王瞪着我，终于吐出了一句，“把他压入天牢。”我屏着的一口气松懈了，虽然是简单的阴谋，对付我却已是绰绰有余。我苦笑着，口中的血汹涌而出。 11我感觉自己仿佛风中的羽毛，被轻轻吹起又缓缓落下，茫然中渐渐回过神，发现已身在牢狱。记忆一点点拉回，我不禁微微苦笑。还是逃不开呢，命运的一次次作弄。我不得不佩服王后设计的天衣无缝，虽只是简单的阴谋，但是她充分利用了我这不寻常的身体所遭致的莫名疑惧和憎恨。同时还对蒙受不白之冤的我下了如此厉害的毒，是的，我已经明白了，自己之所以会突然吐血正是毒气攻心的结果。之前送来的那些燕窝就是用来试探我的体质的吧？所以即使我想为自己辩解，那样止不住的吐血也让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最后更是连视力也消失。陷入黑暗的痛苦逼得我刹那间疯狂，我拼了命地只想挨近王在的那个方向，记得当时混乱中有很多人的呼喊，“他疯了！护驾护驾”，接着不断有冰凉的刀锋狠狠划过我的身体，不过我倒是一点也不疼，只是恍惚听见从前在冷心殿曾听过的风雪呼啸般的声音，同时感觉身体的温度在渐渐消失……这就是死的气息吗？我生平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怀疑。 不过我还是活了，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生命力呢！既如此，我仍然得继续自己对大哥的承诺，何况如今的天粲国又面临多事之秋。可是，我不禁双眉紧蹙，王上是绝无可能亲来此地听我解释的。看来为今之际，我只有设法逃离此地，再到王上身边去表明清白。 但要怎么做呢？我用眼睛细细打量着这个潮湿阴冷的地方，诺大的地方只关着我一人，唯一的出口在离牢门十步远的地方，牢门隔开的外间摆放着桌椅和一些刑具。这些模样吓人的东西倒提醒了我，我发现自己竟未上镣铐，也许是我半死不活的模样没什么威胁性吧。我轻笑着，稍稍挪动身体审视自己，除了有些干了的血污和破损不堪的衣裙，倒也没有什么。我又轻轻抬手抚上自己的发鬓，居然还剩着一支发簪，就权做武器吧，我将它取下，紧握在手心。 突然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我慌忙闭上双眼。“你说他死了没有啊？”“谁知道，都两天两夜没动静了。”“可是人家都说他可是不死之身呢！”“你还别说还真是有点邪门，我听一个做侍卫的兄弟说了，当时为了制住他，他们这些人都死卖力地把刀剑往他身上捅呵，弄得就像漫天下了场血雨似的！可回头把他运来这的时候，满身血倒还是，那些伤可一个也不见了。”“说来呵，我可是亲眼看着他被送来的，那模样还真叫一个惨哪！不过呢……嘿嘿，真是绝顶少见的美人儿，那水嫩嫩的脸蛋配上那点可怜劲儿，我那儿忍不住就有反应啦。怪不得那些当王的一个两个都被迷得七荤八素！”“啊呀，我也是呵！就看着他那么乖乖的躺在那儿，你兄弟我就……莫非真有些什么妖魔怪道？”“你怕了？瞧你那点出息……”“谁说我怕！人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吗。”接着又响了几下碗盏相碰的声音，似乎在张罗布菜。 我不禁暗地冷笑，竟来了这么两个贪色之徒。既如此，为让自己逃出此樊笼，我就给你们尝点甜头好了。 主意已决，我慢慢睁眼，妖冶地一声嘤咛“嗯……”，那两人果然正站在桌旁，闻声均回过头，“果然醒来了，不死之身真是名不虚传哪！”我轻轻挣扎着动了一下，跟着流泄出懒懒的呻吟，“好渴……有没有……水？”他俩不约而同地咽了下唾沫，相互对望，“怎么办？这小子太有味了。”“而且想想他又是御用的玩艺，这样的机会……”终于都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一个笑嘻嘻地来打开了牢门，“你要是乖乖的，我们就给你水喝，给你东西吃，还让你有非常非常舒服的感觉。”我佯装惊惶失措，楚楚可怜地望向他，“你的话……，我……听不大懂。”两个人笑得更畅快，进来在我身边一左一右蹲下。一个肆无忌殚地抚上我的脸颊，“别装了，你都做惯的事了，还会不懂？”另一个则狞笑着压住了我的腿，伸手将我已经破碎的罗裙撕得更开。我感到下体一阵凉意，禁不住闭了闭双眼。可是很快我发现自己已被他撅在手里，那异样的恶心感觉让我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这么快就有感觉，果然是极品！哥们，咱俩今天可走运了。”“那就别客气啦，我可等不及了。”说话间抚着我脸颊的这个人突然使力，狠狠抓住了我的下颌。我还未完全反应，一个灼热的东西已经塞入了我的口中。同时另一个人也倏地抬高我的双腿，毫不留情地刺进我的身体。尽管我早有觉悟，但还是刹那被这种疼痛和屈辱感打击得痛不欲生。我紧紧拽住了手中的簪，正想不顾一切地下手。突然仿佛有默契似的，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更从我口中脱开来，无力地颓倒在地上。 接着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蒙面女子，她立在我面前，牢牢对上我的视线，单手除下了面罩，夜艳姑娘！我直觉手足冰凉，眼前一阵发黑。竟被夜姑娘看到我如此下贱的模样！可是羞愤只有一瞬，我悄悄把手中的簪藏起，重又换上了一副冷漠的面孔，就当她不存在似的，兀自将男人的东西从体内抽离，接着剥下其中一个的外衣穿在了身上。我爬起了身，径直走到夜姑娘跟前。见她还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瞪着我，我笑了，“怎么还不走呢，你是来救我的吧？”半晌她方才开口，“你就不解释一下吗？”我眨了眨眼，依然是笑魇如花，“一则呢是你情我愿大家享受一下，二则你也知道我当然不想老呆在这种地方啦。要逃出去总得想办法吧，既然我不像夜姑娘你有一身武艺，就只好靠我迷惑人的手段让他们网开一面罗！”我停了停，又笑道，“不过如果有你帮我打，我就不用一个个男人睡过来了。” 夜姑娘气恼地跺了跺脚，“我为什么要管你这种人的死活嘛？”我心头一酸，面上却笑道，“因为你也中了我媚惑人的妖术呗！你被我沾上，恐怕以后还要碰上更倒霉的事呢！”她闻言又瞪了我一眼，“算了吧你，明明是男人却像女人一样别扭，你就不能爽快点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吗？”我怔了一怔，脸上竟微微有些发烧。没想到夜姑娘竟是如此善解人意的女子！“你……”见我窘迫起来，她露出和煦的微笑，“你呵就是这样口是心非，上次硬把我气得好一阵没缓过劲来。你怕是想叫所有人都恨不得你死吧？不过你以为人人都那么好摆弄，也太小看人了。”她一扯我的衣袖，“走吧！”我心中没来由地一阵轻松，又笑了起来，“夜姑娘真比我还像男人。”夜艳俏皮地皱了皱小鼻子，“你赶紧学学怎么做男人吧，往后你出了宫，可不许这么扭扭捏捏了！如有违反，我见一次打一次。”我身子一僵，“谁说我要出宫？”夜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你做男宠还做上瘾了，你就不想做个正常人吗？而且那个王既然能把你打入天牢，他铁定是腻味你了。你还赖着干嘛呢？”我低下了头，“谢谢夜姑娘你的好意，我……有不得不留在王上身边的理由。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绝不会离开王上的。”我深吸一口气，重又抬头直视夜姑娘的眼睛，也许因此夜姑娘会彻底对我绝望，但我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我的所有生命意义都系在对大哥的这个承诺之上了。 出乎意料的，夜姑娘仍没有生气，她颇有深意地凝视着我，悠悠开口，“我明白了……但你现在还是得出宫，因为王上昨日已移至军中，明早就要出发去疆场了。”我眼前一亮，还能赶得及，我一定要在王出发之前赶到他的身边。“事不宜迟，我现在就要去找王上。”夜姑娘又拉住了我，“你这样去怎么行，我家离此不远，还是到我家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去见王上吧。” 12“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拿些男子衣衫。不用担心，家中只有我和兄长二人，而且我哥他现在也不在。”夜姑娘对我做了个鬼脸，蹦跳着走出去。虽然教训起我来一脸盛气凌人，终究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小妹妹。相对我可就没那么轻松了，一个大男人，又是越狱的钦犯，躲在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大姑娘的闺房，一颗心怎样也难以放下。更糟糕的是我的身体，虽在夜姑娘面前我尚能强自硬撑，但毕竟是几日不曾进食，又经历那一番胆战心惊，早已是虚弱不堪。倘若现在再发生什么突然状况，后果我实在不敢去想。 我自坐立难安，偏偏担心的事还是发生，有人来了。一听那脚步声便知绝非夜姑娘，因为来人的脚步沉实坚定，分明是个昂长男子。我紧张得冷汗涔涔，却听得那人已在门外驻留。他轻叩房门，“小艳，在吗？”我屏息静气，端坐不动，希望他能就此离去，门外人却又笑着发话，“小艳，你明明在里边却怎么不出声，又想和我玩什么呢？”莫非他就是夜姑娘的大哥？要是他发现小妹房中藏有男子，却会作何感想？我思前想后，终不忍连累了夜姑娘。只有这样，如果他进来，我便装作误闯少女闺房的登徒子罢了。 主意拿定，我悄悄挨到门边，掏出那支先前藏好的簪拽在手心。门外人等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推门。一见他跨入，我从他身后跳出，一把勾住他的背，将簪子抵在他的腰间。“本来想等艳儿那个美娇娘的，没想到却来了你这么个倒胃口的。识相的就不要出声，乖乖让我走。”几句狠话说得让我自己也颇有几分得意，做男人的感觉果真不赖呵！那人却丝毫不吃惊，反而笑了起来，“我还一直愁小艳嫁不掉呢？难得有人找上门来，你可千万别走，等小艳来，我做主让你娶了他！你放心，小艳她绝不敢忤逆我的。”我被他的话说得一愣，还未及缓过神来，他突地一个过肩摔，已把我面朝下抛到了地上。尽管充满了对自己如此无能的痛心，以及对夜姑娘会受责罚的担忧，我还是渐渐失去了意识，沉入黑暗之中。 因为一种非常舒服温暖的感觉，我悠悠醒转。睁开眼睛，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身上是干净的衣服，微湿的头发似乎还带着清香。更奇怪的是，还有个男人趴在我的床沿呼呼大睡。我忍不住一遍遍反复整理自己的思路，却是怎么也想不通。门突然开了，托着饭菜的夜姑娘走了进来。见我已醒，她欣然展颜，“总算醒了，刚才你可把我吓死了！”说话间又将手中的碗盏一样样摆放在了桌上。我愣愣地问，“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洗澡换衣？”夜姑娘还是巧笑嫣然，“你晕了，当然不知道了。我让下人帮你洗的呗，放心，都是女孩子啦！”“你怎么……”看着她一脸理所当然，我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夜姑娘却突的冲过来，揪住睡着那人的耳朵，“醒醒啦，居然还有脸睡觉！”那人吃痛哼了一声，抬起了头。浓眉大眼，一脸络腮胡，我瞬间脸色大变，我曾见过他的，在那次君臣大宴上，他就是那个对着我微笑的将军。 他揉了揉眼，起身在床边的椅中坐下，向我笑起来，“适才是在下愚钝，事情没弄清楚就把您打晕，还请珞妃宽恕则个！”为什么会是你？又为什么你这样强壮魁梧？有不好的记忆涌上来，我忍不住一阵恶心。“珞妃你怎么了？”我压下心头一点难言的惧意，冷冷接口，“我早已不是什么妃子了，将军何必如此客气，还是说，你是在嘲笑我呢？”“在下岂敢……”“你怎么会知道我哥哥是将军的，珞哥哥？”夜艳看着我的眼中流露出好奇。我移开视线，淡淡回应，“有过一面之缘，并不知名姓。”“在下夜忍，是天粲国的上将。”我本不愿对他加以理会，他却继续笑道，“却不知道珞妃如何与舍妹相识？”我听他一口一个珞妃，更是说不出的不痛快。夜姑娘又在旁插话，“从前我听人家乱传，说天粲国来了个妖孽扰乱朝纲，就冒冒失失跑到宫里去行刺，然后就和珞哥哥认识了。”夜忍脸色一沉，瞪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尽这么没规没矩，你当王宫是咱家后花园吗？而且妖孽什么的，根本无稽之谈，枉我教养你多年让你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居然还相信这个。”夜艳只是吐了吐舌头，我却在旁冷冷地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传闻必为虚假呢？我倒是相信自己确为妖孽之身，只不过并不见得必会害人而已。”似乎觉察到我的敌意，夜忍笑道，“果然不错，倒是在下一时糊涂了。”我瞥他一眼，换了个话题，“不过你既然是朝中重臣，哪来的胆把我这个钦犯放在府中？还是你见我落魄仁心大发，想等我醒了，再重新押入大牢？” 夜忍突然就地跪倒，“珞妃恕罪，其实王上早已密诏于我，让我最迟今明两天将娘娘你从牢中劫出，再送至他身边一同前往沙场。”什么！我一下子呆住，心上像被猛地刺了一刀，痛得眼底一阵泛湿。想不到王上是这种打算！也就是说，他明知我是清白的，却当着众人的面将我打入牢狱，暗中再使这样的伎俩。那我之前所做的，又有何意义？我的心越来越凉，不知不觉一滴泪已跌落。 “那大哥你怎么竟然迟迟不去，你知不知道，珞哥哥他今天……”我瞬间回神，忙使眼色制止了夜姑娘的话。一旁夜忍则讪讪言道，“我军中尚有其他公务繁忙……”我笑笑接口，“反正我已经逃出来了，谁来救都是一样。”我算什么东西，王上又何需为我的死活负责呢？夜艳无奈地看了看我，随即狠狠皱了皱眉，“珞哥哥，你现在知道这个王是什么样的人了吧，难道你还执意要去他身边吗？”我无所谓地笑道，“只要王上需要我……”夜忍突然又出声，“我大概知道你这么说的原因。”我不置可否，他却笑着继续，“其实我在君臣大宴之前，还见过你一次。”我淡淡地哦了一声。“是半年前，在福王府。”闻言我有些心惊，脸上却不动声色，“许是认错人了吧。”他深深的直视入我的眼睛，“好像珞妃这样的风华绝代，想来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吧。”突地他又略移开了眼，“所以虽然是惊鸿一瞥，但却印象极深，后来我随口问了府中小厮，才知你就是被福王收养之人，而且福王还将全部才学对你倾囊相授。”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暗叹了口气，“所以你就把此消息散布了出去？”他却像吃了一惊，“对他人绝对只字未提。”我淡淡一笑，又何必在乎这些，只见他缓了缓气，继续道，“一直以来都只因福王以辅佐王上为己任，天粲国才能一年年国富民强。所以自他突然仙逝，群臣都不禁为国之将来担心，但所幸王上处理朝政仍能一如往常。现在看来，其实是福王把你作为他的继任交与王上了，是也不是？”我闭了闭眼，只觉得一阵疲惫。 “竟有这么个缘故，如果大哥所言非虚，这王上未免也太做得出来了。不行，珞哥哥，无论你再说什么，我也决不能再把你交给那个臭王上。”夜姑娘柳眉倒竖，一双玲珑大眼满蕴怒意。我轻轻摇头，“我并非为他，只是为了九泉之下的大哥。不管王上如何，总之我决不违背自己的承诺。”夜姑娘气恼的瞪了我半晌，突地眼睛一亮，跳将起来，“我有办法了，既然珞哥哥只是想完成福王的遗愿，就是说辅佐王上，那么只要有人能做到这点就可以，并不是非要珞哥哥吧！”她高兴地在房中转起圈来，“就这么办，大哥你就说珞哥哥被别人救走，找不到了，让那个王后悔死，而且珞哥哥也不用再受那份闲气。” 13我伏在地下，一言不发。四面围坐着的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时而窃窃私语一阵。过了很久，王的声音才从上方传来，“不知你有些什么本事，竟敢到此毛遂自荐？”我沉声答道，“小人自幼饱读诗书，与行兵布阵亦有所狩猎。而小人生平的唯一志愿，就是可以为天粲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王哈哈大笑，“打仗可不是儿戏，瞧你如此纤瘦，做个教书先生更为合适吧。”我冷冷答道，“两军交锋，固然是勇者胜，但若只有勇无谋，其结果则未必尔。小人自觉在谋略方面有些许微才，深望能为王上助一臂之力。”王面色一凛，“你是说朕之军中徒具勇将，却无谋士吗？”顿时四面不满之音此起彼伏，投向我的眼神也多了三分忌殚。我抬起头，不卑不亢正视着王，“小人并无此意思，小人只是想表明，纵使小人先天身体孱弱，但绝非无用之人。” 王颇有兴趣地紧盯着我，“你很有自信嘛，朕看你倒也觉有些对味。来人，看座！”几个侍从忙捧出一张小几，加放在一侧，我谢了恩，席地坐下。王侧目看了看我，“可是朕想来想去，似乎现如今军中也并无空衔……”夜将军在旁插话，“王上，下官恰好缺一个副将。” “既如此，便将他拨于你左右吧！哦，对了，方才你说你的名讳是……”我欠欠身，恭敬地答道，“小人南平。”“南平，好名字！希望就如你名，再平它这南方之霁玉国一次。哈哈！”王爽朗大笑，举起身旁的一个酒坛，“来，大家干了这酒，好好到沙场上去厮杀他一回！”语毕单手提起酒坛，让水酒如箭般直直灌进口中。其他将领也都一阵哈哈大笑，各自举起身边的酒坛饮尽。我见状难免心慌，一转头却见王正如看好戏一般直盯着我，我了然地冷笑一声，毫不犹豫抓起身旁早备下的酒坛，依样画葫芦猛灌进喉咙，这酒与我喝惯的香醇美酒大不相同，带着股辛辣无比的刺激直冲入心。但我毫不甘示弱，三两口将它饮了个干净，并和众人一样“乓”的将空坛摔碎在了地上。 王又是一阵大笑，“好好好，大家回去好好养足精神，明日我们就要踏入霁玉国土，大战一场了。”语毕他便离席站起，有意无意地向我瞥了一眼，随即大踏步出了帐门。其他将士也都笑着各自散去。夜将军向我走来说，“南副将，在下领你去你的帐中。”我一声不吭站起，随他一同走出帐外。 走入夜忍帐营，他立刻遣开侍从，扶我坐下。“你不要紧吧，那样喝酒太容易伤身。”我不自在地脱开他的怀抱，冷冷道，“我的酒量好得很，你不必操心。而且为免生怀疑，你还是和我保持距离比较好。”他微微笑了，“你好象很讨厌我，我可以问为什么吗？”我听他这般委曲求全，心中歉然放缓了声音，“并不是讨厌你，我只是有些心烦意乱罢了。不知道何时王上会完全信任我，让我可以理所当然的留在他身边。”他轻拍我的肩，安慰道，“不用着急，一旦王上看到你的过人之处，自然会重用你了。”说着他又笑了起来，“说来小艳那鬼丫头还真是古灵精怪，居然想出这个办法。既让你可以完成福王的心愿，又免了你从前的身份引来的那些尴尬。”他突然直盯着我的脸，“就是可惜你现在的模样可没那么赏心悦目了。”我淡淡一笑，“我倒宁愿自己生来就是这样平凡的一个人。”夜忍正色接口，“这世上总有些人，如匣中明珠，怎样也难掩其光彩。”一席话说得我忍俊不禁，“你不会是在说我吧，拜托别这么酸！” “平爱卿，这次多亏你才能打这样的一场大胜仗啊！”王上上前几步，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豪迈地一声大笑。我悄悄抽出自己的手，退后两步，“这都是王上鸿福齐天，微臣何功之有。”王却继续欺身向我，“有有有，还是大功，其实要按朕的意思，仗也能打赢，但是总免不了将士伤亡。而你却能不费一兵一卒赢了这场仗，朕当真佩服得紧啊！”他又抓住我的手，对身旁的夜将军说道，“你今天就把这个副将让我一晚如何？朕对平爱卿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今夜一定要与他把酒言欢。”夜将军面露难色，我也忙推辞道，“沙场之上瞬息万变，王上还是好好休息保重龙体，等战火平息之后再与臣……”“今日不知明朝事，大丈夫在世图的就是一个痛快。况且你之前也说过，看霁玉国此番伤亡之情形，三两日内难恢复元气，我军也正好借此机会好好修整一番呵。”接着吩咐侍从，“备酒，今夜要和平爱卿喝个痛快！”夜将军看王上如此坚持，只得告退出帐，只余下一脸狼狈的我。“王……”“你的酒量朕心中有数，不许推辞！” “真是好痛快！平爱卿，我自看见你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总觉得特别的贴心啊！”王上三坛酒下肚，竟向我身上倒来。我暗暗心惊，赔笑道，“只因微臣相貌平庸，随处得见。”说着暗中使力试图将王推离身上，王却偎得我更紧，“长相倒也罢了，可是你眉眼间的神情，还有有时候说话的口气，跟朕从前宫中的一个妃子真是好像。”我更为惊惶，强装笑脸道，“臣虽孱弱，却是男儿，王上怎能拿臣和女子作比！”他笑着直起了身，酒气喷上我的脸，“这回你可料错了，我这个妃子，也是男儿身呵！谁想我这样根本不缺女人的王，居然也学别人养起男宠来，很好笑吧！”他大笑着又倒回我的身上，我讪讪地，“这个……”他突然沉默着低下头，喃喃道，“不过却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了。我那样对他，也难怪……”我吃惊地看着他，他又抬起头，笑了起来，“我还一次都没碰过他呢，……想想真还有点可惜。” 我感觉颇不自在，轻轻推开他，倒了杯水端到他面前，“王上，已经很晚了，您喝点水解解酒，还请就寝吧！”王嗯了一声，摇摇晃晃伸手来接，我本想顺势就可将手缩回，谁知却突的被他紧紧抓住，惊惧之下我手一松，那杯水正合在我的前襟之上。“啊，怎么……”我忙陪笑擦拭，“没事没事，王上不用挂心！”他却执拗地探出手来，“不行，这衣衫已湿，得脱下才是。”我情急躲闪，拉扯之间只听“嗤”的一声，我的前襟竟已被撕开，此时节气候炎热，我的外衫下即是小衣，立时一大片肌肤裸露了出来。“你身上好白好光洁，和你脸上大不一样嘛！”我急得脸上直发烧，王的手却自然地抚上了我的身体，“好好摸啊，比我最棒的妃子也不逊色呢！”我想逃离，却被他猛地压在身下动弹不得。我那过分敏感的身体因为他的挑弄变得渐渐火热，而他瞪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迷乱，“你身上很香，好舒服啊！”温柔的低语让我心中一荡，可是……我狠狠咬住下唇，别傻了！王上只不过酒醉之后有些神智不清，他怎么会愿意抱男人，更何况是我！他一定会后悔的。 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王上推开，转身掩好上衣，“王上，你醉了，微臣就此告退。”我匆匆起身呼唤侍从，“快来人服侍王上就寝。”王始终紧盯着我，眼神里尽是欲望未得排解的不满和迷惑，我只得躲避着他的视线，强压下一颗骚动不安的心，逃也似的离去。 14“副将，你歇歇吧！”夜忍在旁看着大汗淋漓的我，终于出声。看军士们也都一个个面有疲色，我点了点头，说道，“今日就练到此，诸位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见众人已散，我方才起步离开。 夜忍递过手巾，“你未免太过操劳。”我微笑道，“这没什么，既然上了战场，怎能贪图安逸？唯望军士们早日练好此阵，以防万一……”我心头掠过一阵不安，但随即仍以淡笑掩饰。 走出操练场，却见王上正一人静坐赏月。这几日我时刻避免和王上照面，但此时看来是躲不过了。我忙和夜将军一同上前行礼，“王上，夜已深沉，您怎么还不休息？”王对我投来让我心惊肉跳的一瞥，“那你们还不是练兵练到这个时候？”我忙赔笑道，“日里将士们都要防敌来袭，只有晚间才敢操练。”“那想来夜将军的兵士必然是被调教的以一顶十了……”我偷看王的脸色，“只是不敢让他们闲散……”王转过身，继续赏月，“嗯。”“臣告退，还请王上早些休息。”“知道了。”他又转过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直觉得口干舌燥，莫非他真的发现了什么？可他随即视线已移开，仰头凝望着明月不再做声了。 匆匆步回帐中，我大大吁了一口气，夜忍则在旁将灯点亮。满室亮堂之际，却吃惊地发现房中竟端坐一人，作王上侍从打扮，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们。我吃了一惊，脱口而出，“王上又有什么吩咐？”来人冷冷一笑，“不必再装了，王上早已知你身份。”我吓出一身冷汗，强笑道，“我本天粲国一介草民，能有什么身份？”说着下意识求救般向夜忍看去，却见他默默沉吟，不动声色。“王上说你如此聪颖博学，普天之下，唯有一人。”他不怀好意的笑起来，“那人就是……他宫中的兰……珞。”话还没完他突的笑倒在地，笑声也渐变清脆，跟着在脸上抹了几把，露出了本来面目。“疯丫头，就知道是你。”夜忍上前轻轻打了她两下。她笑着抬起头，“对不起啦，不过总算第一次把珞哥哥吓到了……哈哈。”我勉强地牵了牵嘴角，“原来是夜姑娘，这沙场之上，可不是好玩的地方啊！”她瞪了我一眼，“谁说我来玩，我是凭着一身武功，前来相助你珞哥哥的。”“你也要装？”“我才不干，难得能变得比你美，我才不愿意改扮呢！”“那……”“你把本姑娘推荐给王上，山人自有妙算。” “这位是……”王上双眉微蹙。未及我开口，夜艳已抢着接上话，“我是南平未圆房的媳妇儿。”我吃惊的瞪着她，她却理所当然地偎了过来。“女流之辈，跑到这沙场之上所为何来？”夜艳冷笑一声，“王上看不起女子嘛。”“哪里，朕只是不想白养无用之人。”夜艳上前一步，“我未来的夫君是博学多才，本姑娘呢是武艺高强。到沙场去转一圈，就知道我有没有用了。”王上轻轻一笑，“好个豪爽女子，朕倒也喜欢，你就待着吧，望你也能为国效力。你夫君……”他看着我呆了两秒，“他的确有将相之材，就看你是否也如你自己所言吧！”“多谢王上。” 夜艳不顾我哭笑不得，喜滋滋的拉着我回了营。“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有损你的清誉？”“那有什么，我还想等仗打完了，让王上赐婚成全我们呢。”我差点跌下地，“你，不会吧？”“珞哥哥不想过正常生活吗？”“这个……不是一回事吧？”夜忍笑道，“你这丫头想逼婚啊？你还是放过你珞哥哥吧！”夜艳兀自坐上床，“我会等到珞哥哥同意的。对了，哥，把你的帐给我睡，你再自个找地方去吧。”“不理这个鬼丫头，走吧！”夜忍拉了我一下，一同出营。“不过有小艳的保护，我就放心让你身处沙场了。”我微微颔首，为了防止自己的秘密被发现，我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绝不敢亲上沙场。 沙场上尘土飞扬，席卷起一片血腥之气，惹得我阵阵反胃。但我总算得以亲见王上英姿，也明白他为何如此受将士们爱戴了。王上总是身先士卒冲在队列最前，又常以豪言壮语鼓舞士气，一干军士在他的带领下都奋不顾身满腔热血。我也禁不住被这气氛感染，不知不觉紧跟至王之身畔。夜艳则伴我鞍前马后，帮我挡却刀剑。 王恍若杀红了眼，转瞬已斩落了几个兵士，谁知摹地射来一只冷箭，正刺入他胯下坐骑，马儿长嘶一声，一甩头竟把王摔落马下。我大惊失色，赶忙策马赶上前去，想把王上拉上马。突听夜艳一声娇叱，“小心！”已有一骑迎面刺来一剑，我不假思索放开王上，任凭那长剑深扎入我胸膛。 一旁早有人将王上重拉上马，王大声呼唤，“来人立刻护送平爱卿回营！”夜艳一剑挥落来人，即跃上马将险些坠落的我扶住，我虽有些晕眩，但神智尚清，忙轻声交代，“不要拔剑，快带我走！”夜艳一声不吭，夹紧马肚，箭一般往营帐奔回。 “副将，你情形如何？”战事一完，夜将军即冲回我帐中。他照例令旁人退下，再过来替我仔细察看。我笑着说，“当然不会有事。”“但是如今谁都知道你已重伤，如何是好呢？”他忧心忡忡的来回踱步，“还是不应该让你上沙场啊！”夜艳早已泫然若泣，“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珞哥哥。”我忙安慰，“是我自己昏了头，与你不相干。其实那一剑也未必伤了王上，我真是太多事了。” 看他们还是神色凝重唉声叹气，我轻声笑着，“其实这也没什么难办的，只要装成伤尚未好就行了。”“那要怎么办？”我眨了眨眼，“交给我吧，我的本事大得很，你们还没见识过呢。”见他俩面面相觑，似乎不太相信，我叹了口气，“妖孽之说，也非空穴来风，我终究还是有些古怪的，不过我不喜欢随便显山露水罢了，总之交给我，你们放心吧！”接着将他俩强推出了自己的营帐。 其实我当然根本没有什么妖异之术，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而已，但是我绝不能让他们知道徒增担忧，因为这是我自己捅出来的漏子，我只能自行遮掩。 15 我躺在榻上，暗自苦笑。就算心里再怎么担心，现在还是只能装腔作势躺在榻上不动。营帐外总算传来动静，我赶忙忍着痛直起身来。 “珞哥哥，你怎么样？”夜艳顾不上坐下歇息，进门就问我。我笑着回答，“很好啊，我都是装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倒是劳你费心……”“你交代的事她可卖力着哪！阵法都已经操练的差不多了。”夜忍大步走进帐中，朗声笑道。 我含笑对他点头示意，“是夜将军啊。不知近日战况又如何呢？”“将士们都是少有的士气高涨，已经将霁玉国的军队打退到三百里之外了。”“那可真是捷报频传啊！”“也许不久我们就可以班师回朝了……”我还以微笑，心里却暗忖，这胜利未免来得太轻松了，何况流沙国和溥辽国到现在还根本按兵不动。莫非想让我军就此放松戒心，以期有机可乘！ 我故作不经意的笑道，“胜负未出，还是要小心为上啊，却不知王上打算如何安排？”夜忍闻言微微皱起了眉头，“说起来，这王上真有些不近人情，你是为了他才受伤的，他这几日却只顾着领军杀敌，竟然未曾来看望过你一次，甚至只言片语也不曾问过。”我淡淡一笑，“沙场之上，一心杀敌是自然的，而我本为无名小卒，怎能奢望王上挂心。”“可是王上数日之前还一度引你为知己，现如今态度却又怎么判若两人？” 我正感尴尬不知如何应对，突听得帐外有人禀报，“有紧急军情，王上宣夜将军共商对策。”夜忍微微皱眉，重披上刚卸下的披风走了出去。 “珞哥哥，会出什么事……”夜艳有些茫然。我笑笑安慰道，“沙场上时有意外发生，不用惊慌！”见她似乎还是难掩担忧，我忙岔开话题，“说来你代我操练阵法也有三天了，我来考考你知道了多少？”她顿时来了劲，乐滋滋的开口，“提起这个那我可熟了：这个阵共有五门，分别为金木水火土，金门主攻，水门主守，……” 我与夜艳谈笑风生，一晃已是深夜。帐外终于传来霍霍的脚步声，夜忍将军回来了。夜忍一进门，便招呼夜姑娘，“这么晚了还不回去睡，别打扰你珞哥哥休息。”夜艳撅撅嘴，笑问了一句，“王上找大哥你有什么事啊？”夜忍笑着敲了她一下，“小丫头片子，话这么多，到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夜艳对他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依言离去了。 见夜艳离帐，夜忍的神情立时严肃起来，我心中已猜到八九分，微微一笑，“是不是流沙国和浦辽国要对天粲国不利？”夜忍略有些惊讶，“正是如此，他们竟然同时在边界上向我们宣战！”我轻叹口气，“那王上的对策是……”夜忍大皱其眉，“王上下旨说，让我和时将军明早分帅三千人马前往边境开战，等我们将他们两国败退，再回来相助王上共御霁玉国。”见我倏的脸色一变，他也叹道，“此举甚不明智，将兵力一分为三，哪边也讨不了好去，到时候造成相持的僵局，最不利的还是我们天粲国。” 我心中暗暗衡量轻重缓急，笑道，“倒也未必，我看这边战况尚称稳定，或者应该再多派些人手前往，使有必胜之把握，等你们挫了他们锐气再回来也不迟。”见夜忍一脸不可置信，我更笑着下床而起，“我想亲自向王上进言。”“可是照理你伤重还不能下床。”“如今也顾不了那么许多了。”跟着装扮停当，往王上帐营而去。 “夜忍携副将南平求见王上。”营外的守卫还未开口，王上的声音已传出，“准！” “原来是平爱卿，”王上正自斟自饮，半晌才不紧不慢的开口。“你的伤终于好了吗？”我跪伏于地，“多谢王上挂念，已经差不多了。”“有什么事快说吧，朕要就寝了。”我淡淡一笑，“我想请王上把外调的军士增至八千，只余臣麾下的一千兵力即可。” 王上放下手中酒杯，饶有兴趣地看向我，“哦，别人都不让我往外调，你这进言倒是与众不同啊。”我抬头与王对视，朗声答道，“我看流沙国和溥辽国都决非真心敢与我军对抗，不过是想乘人之危，只要在阵前虚张声势，他们的态度自当软化，到时再派能言善辩之士前往和谈，便可灭战事于无形。”“那一千兵力能奈霁玉国大军如何呢？”我胸有成竹，“臣早已操练出一套御敌阵法，可保数日安全。”“但若数日过后流沙国和溥辽国仍相持不下呢？”我重又拜倒，“臣有一言，据臣多方思虑，深觉流沙国和溥辽国主要是对我天粲国吞并霁玉国一事不满，如王上能应允四国并立，他们绝无继续相持的道理。”“哦？”“还请王上明鉴。” 王上笑了笑，转而问夜忍，“夜爱卿也是这意思吗？”夜忍一头雾水，却频频点头，“南副将所言甚有道理。”王上点头站起身来，“那就照平爱卿之意重拟圣旨吧。”“臣告退。”我正要离去，却被王上叫住，“平爱卿，今夜再与朕把酒言欢可好？”我正要拒绝，却见王上神情似另有深意，忙低头应允。 帐中只余我们二人，王上又替我斟满美酒。我怔怔地不知如何是好，王上突然笑道，“朕早知你一定会来。”我还未答话，王上又接口道，“朕看到你连日不断操练军士，就知你是为了防此万一。朕不过是等你自己说出来而已。”我吃了一惊，抬头看他，王上脸上笑容不变，“朕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打算装到何时？”惊异顿时变成恐慌，“啪”的一声杯中美酒被我带翻在地，“不用那么紧张，朕又不在乎你欺君，不过听说你是用了什么妖术来假扮伤重，倒是让朕有些好奇……”说着王上向我靠近，做势欲翻开我的衣襟一探究竟。我倏的向后一退，沉声道，“你怎么知道的？”他淡笑着直起了身，“本来只是有些怀疑，后来再让夜将军身边的人帮朕稍稍留意一下，自然就水落石出罗。” 他扫了一眼直缩向角落的我，“不过想到朕居然被你骗过去，而且还曾在你面前失态。实在有点……”我终于定住神，向王上看去。原来王上早就知道了啊！我越来越发现，王上比我想象的要高明许多，从以前到现在，表面上我辅佐了王上，其实王上心中无论何事都清明如镜，反而是我自己不断糊里糊涂作茧自缚。王上他也许……根本就不需要我！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一下子就像在我心中扎下了根，怎样也挥之不去。一直以来我以大哥的托付为自己的唯一生存意义，如果这只是我一厢情愿？我的心狠狠纠结，痛得自己难以抑制。 我轻轻地笑了，就像从前一样妩媚，“王上知道了也不说，真的好讨厌哦！”王上笑着皱了皱眉，“你这副样子配这个腔调，朕真有点不习惯呢！”我妖娆地撩了下腮边落下的碎发，“那麻烦王上转过身去一下，臣妾这就换回来！”见王上忍着笑转过了身，我也转过去，抽开了腰间的衣带，拉开前襟，将那一圈一圈绕在胸口的绷带解下。心口的位置深深扎着的是那根簪，自己真的好傻，作这样的事！我看着拔下簪时涌出的血，忍不住痴痴地笑，接着我放下了自己的长发，抹去了脸上厚厚的妆容。 “王上！”我甜腻的喊着，悄悄将那根带血的簪扔进了看不见的角落。王上转过来，一脸的惊艳。不是第一次见也会被我的美震撼吗？我笑得越发开怀了。“你是在勾引朕吗，小妖精？”他饶有兴趣的把我上下打量。我向他靠过去，“勾引也没用啊，王上对我这具身体完全没有兴趣的。”我靠在他胸口轻轻的蹭着。他揽住我，捧着我的脸，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那可不一定，你这么美，这儿又没有女人可以降火。再说，送上门的东西不吃太傻了吧？”是啊，我唯一被需要的只有我的身体而已，我怎么一直没看出这一点呢？ “王上的意思是愿意抱我罗，臣妾真的好高兴啊！一直在等着这一天呢？”我笑着缠上了他，“王上啊，其实臣妾早就爱上你了，可是你一直都不理人家……”“哦，我还以为是大哥让你……”“别说那么扫兴的话，什么辅佐，政事啊，哪是我干得了的事？臣妾是仰慕王上，想伴在王的身边才不得为之的啊！如果王上对臣妾的身体满意，臣妾就不用做那些劳神的事了。”见王上突然沉默，我更是卖力的挑逗，“王上，快点啦，臣妾等得好心急啊！”他终于奈不住了，将我狠狠掼倒在地上，“真是个小娼货！那我就破例让你爽一次！” 对，就这样猛烈的贯穿我，让我更清楚地看明白自己。这一年的一切都只能当作是场梦，我从一开始就是被憎恨的存在，是用无止境的痛苦也洗不清罪孽的身体。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在疼痛与快感交接的时候我发出愉悦的叫喊，留下绝望的热泪。 不知道王上宣泄了多少次，最后他沉沉的昏睡过去。我睁开眼，从未曾像现在这样清醒。身体也许很疼，但是我已经不会感觉。我麻木地爬起身，穿上衣服向外走去。我并没有什么可挂念的，操练兵阵有夜姑娘，加上夜将军是这样忠诚的国之栋梁，更何况王上又如此的英明神武。 我向霁玉国的方向走去，我完全没有可以去的地方。我只是记得，那儿有个人，他疯狂的爱着我的身体，也许我可以去找他…… 16 黎明破晓的时候，我来到了霁玉国军队的营帐。面对将我拦下团团围住的兵士，我只说了一句话，“告诉你们的王上，兰珞求见。”半盏茶的功夫，王上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甚至连鞋都没顾上穿好，“兰珞在哪里？朕的王后终于回来了吗？”我面无表情地呆立着，任由他欣喜若狂的将我拉入怀抱。“可把朕想死了！”这个王上竟然一点也不怪我曾经背叛过他，真的好好笑啊！可是我毕竟没能笑出声，因为下一秒我已晕倒在地。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安置在行宫。四周的摆设都是如此熟悉，令我恍惚觉得，这过去的一年只是一场梦，如今梦已醒，一切依旧。“王后，你醒啦！”王上掩不住一脸喜色。是啊，终于是醒了，无论王你要玩什么都好，我不会在乎，也不会恨你了！ “大将军，大将军！”王上又开始大呼小叫，有人应声走进房中。来人一身戎装，英武不下夜忍，只是略带邪气，“这个就是王上朝思暮想的王后娘娘吗？”“是啊是啊！朕的兰洛美吧？”来人一脸颇有兴趣的阴笑，“长得倒是很诱人，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他的不死之身啊！”王上顿时跃跃欲试，“朕这就试给你看，真的是非常特别的，绝对不会再有别的身体能这么棒了。”说着一把拉过我，如狼似虎地吻上了我，手下则毫不留情，三两下已经扒光了我的衣服。我既不反抗，亦无反应，毫不躲避那人瞬间闪现出的猥亵目光。 王上吻了我好一阵，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我最爱的王后，自从和天粲国开战，朕就日夜想像你能重回朕的身边。更是特意为了你，又想出很多很好玩的花样呵。”跟着他将床头暗格打开，喜滋滋地拿出了一条长链，“王后快瞧……”我脑中翁的一响，刹那汗水涔涔而下，那并非普通的链条，而是一根长长的还带着嫩叶的蔷薇枝，那枝上满布的狰狞的尖刺，仿佛在对我冷笑。 我闭上了眼睛，觉悟的放松身体，王上兀自开心地笑个不停，接着毫不容情地拉高我的双手，将蔷薇枝紧缠上我的身体。“龙将军，真的好好玩，你仔细看啊！”从手臂开始，又在腰间绕过，最后到达我最羞辱的部位。我能感到那些被枝条缠绕着的地方，尖刺正满怀欣喜地钻入我的肌肤，一滴、两滴的血珠在悄悄地往外渗……我轻轻颤抖，但是仍一声不出，默默忍耐。 当然王上绝不准备就这样而已，他猛地托高了我的腰，开始用那枝条的一端试图敲开我幽闭的门。毫不顾忌我的排拒，他一下子就狠狠将它刺入了我的身体，突来的剧痛让我尖叫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王上，你这么搞，真的不怕弄死他吗？”王哈哈大笑，愉悦地炫耀，“不会，我从前试过各种各样的方法，都完全没事。怎么样，感觉特别爽吧，所以朕总是对他念念不忘啊……”我好不容易稍稍顺过气，王上突的又拉过另一头，缠得更紧的痛楚一时逼得我再次无法呼吸，紧接着王上更是又将那头也毫不犹豫的塞入了我的穴口。我发出更为凄厉的尖叫，身子弹跳起来，转瞬已失去了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受到某人的视线，缓缓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只见自己双脚被大大的打开，那个龙将军正好整以暇地俯视着我。“果然完全恢复，一点痕迹也不见了呢！”我难掩窘迫地并拢双腿，坐起身缩向床角。他似笑非笑地紧盯着我，“原来这个王上就是这么着宠爱你的呵！”对他的嘲笑，我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他突然轻笑一声，“不用紧张，那个王上已经被我杀了。”这话让我终于不能再保持冷漠，吃惊地抬眼和他对视。他居然敢犯上轼主？似乎看出我的责问，他嘿嘿冷笑，“根本就是个昏君嘛，要他何用？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我早就一直想找借口杀他，幸好有你自己送上门，来做我的替罪羊。反正大家都知道你乃鼎鼎有名的亡国妖后，再多一条罪状也不会有人奇怪啊！” “那么，你想怎样处置我呢？”我看了他好一会，才静静的开口。他伸手将我拖至身边，在我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其实你的美貌也让我很动心，不过为了成全我自己，也只好忍痛割爱了。”接着拉过四周散落的衣衫围住我的腰间，“不要以为我是在说着玩，其实有关于你，我可是知道得比你自己还多。我从前曾拜于名师门下，饱揽群书，对奇闻异事知之甚详。我见过古书记载，如有伤即能愈，长生不死之人，乃是因心头之血异于常人之故，只有玄天之铁方可吸尽此血，破其异身。恰好呢，我因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把玄天之铁，所以看来……”他轻笑着抚过我的脸颊，“你这次大概是在劫难逃了。” 我淡淡一笑，“是吗？我是无所谓，随你的便好了。”他略显意外，“你不怕？”“怕你也不会饶了我的，不是吗？”“看不出你倒很有胆色，就这么结果了你还真是可惜了。”他笑着拦腰将我抱起，又轻啄了我一口，“那我起码要让你死得威风一点。” “来人，当街搭起高台，当众处置此妖孽！”朗朗青日下，高台很快于街中央搭就。双手被高高吊起的我，以只有脚尖着地的姿势立于其上。 “这就是那个害得我们霁玉国亡的祸国妖后！自被我军擒拿，竟害王上立时暴毙！所以我龙九崇决定于今日在众百姓面前，亲自将他就地处置！”台下辱骂声顿时不绝于耳，无数秽物不断向我脚边扔来。龙九崇示意噤声，继续说道，“只因此妖物身赋异能，杀之不死。所以要先破他的身，方能将其正法。龙某寻访明师，觅得治他之法。只要用玄天之铁，刺他胸口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待妖异之血流尽，便可将他随意处置了。”众人大声欢呼，皆喜形于色。居然放着沙场战事不管，这样费力对付我一个手无寸铁之人，实在是本末倒置，我不禁冷笑出声。龙九崇闻声回头，狠狠掰过我的脸，“这时候你还敢如此嚣张！”说着手一招，旁人已奉上了一把通体漆黑的匕首，他执起匕首一个反手便扎入了我的胸膛。心口一阵剧痛，我不以为意，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看你也得意不了几时。”他嘴角勾起一个阴寒的冷笑，“是吗？”手下则毫不留情将匕首轻轻转动，立时又扎深了几分，血顺着切口汩汩溢出，随即已被吸收，那匕首渐渐泛上红丝。“当这玄天之铁通体泛红之际，就是你妖异之血被吸尽之时。”我很想再回他几句，奈何那疼痛深入骨髓，我的视线开始慢慢模糊，很快已失去了知觉。 17 “妖孽！”“应该千刀万剐……”“不得好死！”我默默低垂着头，无动于衷。这大概就是我这种人应得的下场吧！ “妈妈，为什么我们要一直骂他？他这个样子好可怜哦！”在一片叫骂之中，这个稚嫩的童声显得特别突兀。我忍不住抬头，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妇人正尴尬地捂上一个孩子的口，嘴里絮叨着，“娇儿，他害得我们没饭吃，爸爸要去打仗！他很坏的，快别说傻话了……”“真的吗？”小孩子疑惑地看向我，我对着他促狭地眨了眨眼，展露出微笑。他傻乎乎地回了我一个笑，喃喃道，“可是姐姐好漂亮啊！”居然说我是姐姐，我可是几近全裸啊！我不禁笑出了声。 “好有精神啊！果然是异于常人呢？”不用转头，我也知道来者何人。我心情正好，轻笑应道，“不敢，是你照顾得好啊！”他也笑着，“连了几天不吃不喝，居然不显一丝委顿，反倒多了几分妩媚煽情，真真人间少有的尤物！怪道人谓‘倾国倾城’啊！”我斜睨他一眼，暗忖着他的弦外之意。 他猛吁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有你这个灾星之故，我霁玉国近七千将士居然久攻不下天粲国一千兵力。”我闭上眼睛，浅浅微笑，“别问我，你想怎么以为都是你的事。要实在憋得慌，反正我在这里，想要怎么对付我，请便！”他狠狠捏住我的脸颊，“你倒挺懂得惹人生气啊！你以为我不敢对付你吗？来人，给我拿鞭子来！” 不过是个凶狠残暴、目光短浅的小人！一味轻敌，甚至放将士们独自在沙场奋战，自己却在后方贪图安逸，每晚还不忘在无人之际像野兽一般的抱我，现在却又轻易地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霁玉国怎么尽出些这种败类，看来国之大势已去，难成气候了呢。 鞭子像疾雨一般落在我的身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鞭痕转眼间密布全身，我痛得轻轻喘气，面上笑容却不变。好一会龙九崇方收住鞭，阴笑着用手指轻拂过我的肌肤，“好像愈合不起来了呢，看来你的大限也不远了。”我正待启口却引发了一阵猛咳，好不容易连缀成句，“多谢……成全！”是啊，如果能摆脱这副恼人的身体，我还真想谢谢他呢！ 龙九崇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我吃吃地笑开了，“怎么……就走了，也不跟人家多聊一会！”旁边有人悄悄发话，“他好像有点不太对啊！刚刚明明老实得要死，现在怎么变得疯疯癫癫的……”其实我早就疯了，我应该知道，天地之大却无我的容身之处，居然跑回这里来自取其辱！ 不觉已是金乌西坠满天星光，台下早已寂然无声。我的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死的恐怖竟是这样的真实又虚幻。我不禁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想起大哥，夜忍兄妹，王上……在这样的夜空之下有没有人会想起我呢？大哥临终的托付，我一直以为是为了王上，其实大哥的一番苦心是在我身上吧，知道我活得是那样的孤独而痛苦，所以想给我一个生存的理由呢。而夜姑娘待我的这份莫名其妙的深情，我更是一辈子也无可报答，此生注定不会爱女人的我，留下也不过拖累她的终身罢了。至于王上，他碍于大哥才不得不把我放在身边，我的肮脏让我自己也无法忍受，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呢，想来现如今他只会觉得如释重负吧。 星光渐渐迷蒙，突然一滴水珠已落下。紧接着又是一滴，转瞬间雨珠渐密，急急地打落下来。“哎呀，下雨啦！”看守我的兵士慌忙跑了开去，只留下我一人。好大的雨啊，莫非是上天让它来把我的身体洗涤干净的吗？我欣喜的抬头，任由雨点击落在我的脸颊之上，长发刹那已被打湿，雨水混着我的血在脚边形成一汪汪红色的水洼。雨再大一点吧，彻底浇去我满身的罪孽，让我转生之后能拥有新的命运。 但是很快有障碍物遮住了我的视线，龙九崇一脸阴沉看着兀自痴笑的我。“别挡着我！”我愤怒的叫嚷，拼命扭动身体，想从伞下逃开。可龙九崇却单手揽住我的腰，将我的臀高高托起。深知他意图的我挣扎的更加用力，吼叫声渐渐夹杂着呜咽，“不要，不要再弄脏我了！”可是龙九崇却根本无视我的反抗，他一把扔掉了伞，在雨水的协助之下轻易滑进了我的身体，疯狂的进出律动。我看着特意为我而下的这场雨，泪水终于滚滚而下，我，永远不会有干净的那一天了！ 18干燥的热气，眩目的日光，身子像铅一般的沉，脑中哄然作响。早已无从分辨是人间抑或是地域，不过对我来说，这二者又有何差呢？ 恍恍惚惚之间，突的一片杀声大作，城门被敲撞而开，兵士们如潮水般蜂拥闯入。突如其来的混乱顿时引起城中百姓的恐慌，纷纷拖儿带女四下逃窜，一时之间战鼓声、哭闹声响成一片。莫非是天粲国开始反攻？我的神志瞬间已清醒大半，不禁微蹙双眉。如真是如此，以而今的霁玉国兵力，无疑以卵击石。却可怜了无辜百姓，将无端端被卷入战事，落得终日惶惶不安。 我正暗自叹息，猛地听见一声大吼“后退者死！”龙将军手执长剑，一脸凝重，从行宫中冲出。面对骚动他竟能镇定如斯，让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也是个驰骋沙场的将军，跟着他更是一步登上我在的高台，挥动手中宝剑，“难道众位兄弟竟如此轻易就将亡国之耻抛诸脑后了吗？” 兵士们闻得此言，脚下不免显了三分犹豫，可是突有名士兵高声接道，“可是天粲国的大军已经打过来了，还有流沙国溥辽国，说要逼王上亲自受降呢！”仿佛要证明他的话似的，城外已有人用中气将话传入，“这里有天粲国、流沙国和浦辽国三支大军，还请霁玉国王上莫再勉力而战，速速派使者前来议和，免百姓遭无妄之灾。” 龙九崇再难保持镇定，“怎么会这样？流沙国溥辽国竟会如此出尔反尔……”我见他颓然，正想出言讥讽，蓦的他已将长剑插地，长声太息，“难道说天亡我霁玉国，复国当真无望吗？”原以为他不过侥幸得志的小人，却不料他亦如此身怀抱负，我不禁心有所感，轻声开口道，“也不一定，既然三国一同来到，恰恰可以互相牵制，你周旋于其间，也许能……为霁玉国谋得一席之地……”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的话，我竟是禁受不住，垂下头好一阵猛咳。他并没想到我会发话，错谔的转过身，紧盯了我半晌，突地揪住我的长发，“你何出此言？居然对国事如此了如指掌，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非是天粲国的奸细……”我嗤的一声笑，勉强抬眼，“你不必如此高抬我吧……”他瞪着我，却徐徐放开了手，“的确不可能……”城外传话又一次响起，他眯起眼睛陷入沉思，过了一会，伸手示意将士们安静，“既如此，就由龙某前去和谈，还请各位兄弟在此等候佳音！”跟着他回转身，将缚着我的锁链解下，全身无力的我一失去支撑，便怦然颓倒在台上。他拦腰将我抱起，在我耳边低语，“我看你倒是一副好口才，你既然说得那么容易，不如看在你也是霁玉国子民的份上，去替我们霁玉国解一次围吧！” 想不到我这个人人喊打的妖孽也会有用得上的时候啊！我忍不住想调侃几句，但过度的虚弱让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有力气的话还是想想如何对付和谈吧。不过万没想到龙九崇竟能知人善用，敢冒险让我前往和谈，我倒颇对他有些刮目相看。就冲着这点，我自当尽力而为，也算是做点好事……那厢龙九崇已让人将回话传回，径直把我抱入行宫，拔去胸前匕首，包扎伤口沐浴更衣，换上使者装束。更让我服用一些润补之品，以期回复一些体力，可惜我四肢仍是无力，只能任由龙将军紧抱在怀。 再一次看到王上，我真有恍如隔世之感，他似乎有些风霜憔悴，毕竟是连日里战事不断，难免劳神啊！他看到我亦难掩讶异，尤其是见龙将军搂我在怀状极亲昵，更是罩上一脸阴霾。即使知道我一贯水性扬花，还是看不惯吗？还是想起与我共度的一晚，为竟被我所惑而暗中恼怒？不过如今这些又与我何干……，恍似对王上全不在意，我只管与另两位王谈笑风生。这二位与我也算有国一面之缘，不过当日我乃女子装束，与今日装扮相去甚远，看他们毫无介怀的模样，果然是全然不知呢！ 和谈自然是一切顺利，因这本可说就是我的安排。尽管是被迫议和，我的态度却是不卑不亢，字字句句暗示三位王上，霁玉国既已复国，从此不再隶属别国，纵然会在贸易上放宽政策，但三国亦不能借故过分。三位王上深表认同，俱都默默允诺。和谈最后，龙九崇突然发话，提及霁玉国王上因颠簸操劳，已于数日之前暴毙，既然王上多年无所出，且王室亦无旁支，三国竟也对龙九崇为霁玉国新王一事全无异议。不管如何，他比那愚不可及的先王可是强太多了。我淡淡一笑，再不多言一句。 既已诸事妥帖，龙九崇携我起身告辞，三位王上也各自离席。回去之后大概就是我的死期了吧，龙九崇如愿以偿做上了王上，战事宣告终结，百姓又可以回归安宁，至于我这一条贱命，实在不值一晒。虽是如此想，但待我步出帐门，见那绿草茵茵，树影婆娑间时有金色日光闪动，我刹那心结百转，颓软得只能倚靠在龙九崇的身上。 “你不舒服吗？”龙九崇低头看我的眼神似有些许温柔。我勉强苦笑，还未答话，突听娇叱一声，“你是谁？快放开珞哥哥。”抬头竟是夜姑娘，我不禁有些头痛，不过既已难逃一死，我早下定决心斩断和所有人的瓜葛。我轻笑着斜睨了她一眼，“好个不客气的小妹妹！有什么指教呵？”“珞哥哥你怎么……”我偎紧了龙九崇，“别一口一个哥哥叫得这么亲热啊，我又不认识你！”夜姑娘脸色大变，“珞哥哥你是在生小艳的气吗？我是真的很想去找你的，可是又实在不能扔下这里，我心里一直都好难受……”说话间眼圈渐红，清泪已堕。不要哭啊，是我的错而已！夜姑娘是如此情真意切，让我深深自责，但是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再有任何幻想了。我心念已决，双手缠上龙将军颈间，“哎呀，女人真麻烦，怎么甩还是要拼命缠上来！本来还想不承认就算了的……既然如此，王上你看在这个女人这么迷我的份上，就把她一块收进宫吧……”“珞哥哥，你胡说什么？”我一脸媚笑，“你不是老说喜欢我吗？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不过很可惜只有男人才能满足我，尤其是像王上这样少有的猛男。反正我是离不开王上了，你要是想跟着我就和我一起跟着王上吧。”夜姑娘早收住了泪，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珞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故意皱紧了眉头，“很奇怪吗？我是觉得真的很不错啊，昨晚上我还和王上在大雨里做了，从没这么爽过！我保证夜姑娘你试过一次……” “啪”的一个耳光，好熟悉的感觉，我怔怔地看着这个人，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龙九崇早将我紧揽入怀，“天粲国王，你在朕面前打我的使者，很无礼吧！”王上默不出声，突然手一翻，长剑已指住我的胸口，“朕没认错的话，这位是霁玉国有名的妖后兰珞吧！”龙九崇犹豫了一下，“不错！”“那也就是朕的珞妃罗！”龙九崇吃了一惊，一时语塞。王上脸色越来越冷，“对不起，如果是朕的珞妃，只因他杀死朕的丽妃后逃走，朕一直在追捕于他，还请霁玉国将他还回，也好还朕的丽妃一个公道。”脑中似乎有个东西“嘣”的断了，我从头到脚一片冰凉。原来王上竟这么恨我，我还原以为只是讨厌而已呢。不过也是，我这样一个妖孽，身子又如此肮脏，恨我也是理所应当的。我轻轻的笑，本来还想回去再死，现在看来也不用麻烦了，就死在这里也不错。 我笑得更加妩媚了，却猛往龙九崇怀中躲去，“王上，我好怕，我不想死！”我会死但要死得没有痕迹，希望能就此将一切完结！我偷偷瞄着王上，他浓密而挺直的双眉，亮如朗星般的眼眸，那真正的王者气势！是的，大哥，王上他根本不需要我，就能成为万民敬仰的王者。至于我，这个肮脏的灵魂，注定只能堕入地狱，承受永无休止的磨难！ 我拉扯着龙九崇的衣襟，“王上，保护我，别让他杀我！”龙九崇沉吟着拔出了长剑，“你退下！”我却偎得更紧，“我不走，王上只有你能保护我！”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他示好，我知道他绝不敢不照办。果然他怀抱着我，挥出长剑和王上对恃，“我不会让你动他一根汗毛……”我甜甜的笑，甚至故意向王上投去蔑视的一瞥，我真是三千宠爱在一身呢！王上如我所料地狠狠皱起双眉，一剑挑上，躲开了……旁边的将士们都惊异地看着，我还是在笑，可谁能知道那里面含着多少辛酸？又一剑刺出了，龙九崇毫不犹豫将我拉离，我却突的脱开了手，身子迎向剑锋…… “兰珞！”“珞哥哥！”似乎有很多声音同时响起，剑尖虽只轻轻划入我的肌肤，但血却开始不断汩汩流出，“不是说他不死之身……”有人歇斯底里的大叫，“早就被我破了，他现在稍一受伤就会血尽而死的……”“啊……你为什么不说？”有什么关系呢，我该死啊…… 19我独自抱膝待在黑暗里，静静的微笑静静的流泪。有一个声音问我，“为什么要哭？”我带着泪轻轻地笑，“因为不会有人为我哭啊！”又一个声音问我，“那为什么要笑呢？”我笑着落下更多的泪，“因为不会有人对我笑啊！”不过真没想到死原来是这么一件幸福的事啊！一点也不痛苦，有的只是宁静，铺天盖地的宁静……只看得到我一个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哭和笑…… 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习惯了这种静……可是…… 怎么会……会突然又睁开眼睛呢？好像一切都没发生，就这样的醒了过来。身下是柔软而芳香的床，窗外下着绵绵的细雨。房间里静悄悄的，但却是仿佛带着生气的安静。我不是死了吗？难道是得到了重生？ 我坐起身子走下了床，身子还是倦怠的，动作只能很慢很慢。有风，冷而爽的风，床纬被轻轻吹起打在床柱上发出柔和的嗒嗒声，我捋了捋凌乱的长发，走到窗前往外看去。只有被雨打湿了的芭蕉叶，什么人也没有。我困惑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终于听到了人声，我转回头怔怔地看着来人。“快去告诉王上，兰大人醒了！”是几个侍女打扮的少女，一个兴高采烈地跑出门通报，另外几个急急地过来侍候，又是给我加衣裳，又是忙着拉我坐下梳洗。恍若回到了从前，我哭笑不得，但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王上来得很快，“兰珞……”他一见我就欣喜地冲过来，我则不着痕迹的一闪而过。我怎么会又活过来，王上又怎么对我如此热络，但我清醒地知道一点，幸福与我无缘，我不会愚蠢地以为死过一回，天就变了。我脑中数个念头转过，最后打定主意就当自己是另一个人。 我冷漠地发话，“你是谁？这里又是哪里？”“这里是天粲国在霁玉国的行宫，我是天粲国的王上。”哦？却不知又发生了些什么？我仍是不动声色。“那见过王上，不过草民好像连自己是谁也不记得了，不知是否冒犯了王上才会在此？”我虽在问他，眼光却向窗外看去。细雨不断，打得一片烟雾蒙蒙。 “你不记得了？”听不出有什么焦急的感觉。我淡淡点头，过去的事我可一点也不想放在心上。“你其实是朕的臣子，这次和朕一同领兵出征，谁知为了救我身负重伤，躺在床上已经三天了。不过总算你能没事。”王上向我挨近，我又不着痕迹地躲避开来，“那真是烦劳王上挂心了。哦，为臣好像有些疲累，想继续休息……”一旁有侍女送上食盒，王上笑道，“你数日来没吃什么东西，难免身子虚。这儿都是补身子的东西，你吃一点可以恢复得快些。” 既然已是这样的情形，我也没必要再去做求死这种蠢事。我暗暗冷笑，不客气地吃了起来。瞄了一眼王上，见他神情尴尬，我故意让道，“恕臣一时太忘情了，要不王上也来点？”王上笑着推辞，我也不再多言。 用毕膳食果然精神好了很多，王上笑道，“爱卿既已康复，我们择日就可返回天粲国了。”看不出这王上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比我过之无不及，只是不知却为了什么。“微臣斗胆说一句，因为臣已今非昔比，恐在国事上也再难相助王上，王上可不用再为臣考虑，倒不如让臣就此还乡去吧。”我仍是淡淡的，却是不容置疑的口气，早已厌倦一切，既然还留着这条贱命，那么就自生自灭吧。 “爱卿乃朕的得力助手，千万莫再出此言。”王上激动之下竟执起了我的手，我微微皱眉却无奈怎样也摆不脱。 “天粲国王！”一声厉喝，来的竟是龙九崇。“朕把兰珞交付在此，可不是放任你无礼的。”王上放开我站起，冷冷的回答，“你有资格说这话吗？不要忘了是谁害得他如此，也别忘了是谁才能将他救活。”龙九崇脸色铁青走近，“纵然是我破了他的不死之身，那一剑却是拜你所赐，彼此彼此吧。”跟着已径直走到我面前，“兰珞，你没事就好了……”我同样是一脸冷漠，“尚未请教尊驾何人？”龙九崇愣在当场，王上在一旁叹道，“兰珞似乎已把从前的事都忘却了……”“忘了？”龙九崇随即回复镇定，挨近竟欲将我拥入怀中，“忘了就忘了吧，总之现在跟朕回宫……”我毫不掩饰一脸的厌恶，闪开一边，“还请尊驾自重，这样搂搂抱抱不怕让人误会？”龙九崇吃了一惊，讪讪地不知如何是好。想不到这个人居然也有这么老实的时候，我轻轻摇头站了起来，慵懒地褪下外衫，“好困啊！二位如有兴致还请继续，但恕我不奉陪了。”这样狂妄的态度让几名侍女刹那噤若寒蝉，我却毫不在乎地兀自躺上床。王上恍若惊觉，忙拉起龙九崇离开，“他已不是从前的兰珞了……” 是的，我已将从前抛弃，从此任凭你们是恨我也好，贪恋我也罢，我只是心如止水…… 20雨一直在下，我躺在床上默默聆听这雨声沥沥，几近天明才小睡了一会。清晨起细雨暂歇，窗外传来鸟鸣声声，我立觉神清气爽，便穿衣起床了。 “兰大人，您起了？”几名侍女又鱼贯而入，端上早膳并洗漱用物。我也不多言，洗牙抹脸过后，便坐下用了早饭。饭后又有清茶送上，一个怪伶俐的小姑娘在旁递上几本书，“王上怕兰大人觉得闷，让奴婢带来这几本书。”竟想得如此周到！我微微颔首，接过书在床前坐下，静静看起来。 “兰大人，茶凉了，要重沏吗？”侍女们并不离开，仍在房中守着。我很想让他们退下，苦于又找不到托词，只好眼不见为净，把眼光投注在书本。可她们都极为恪尽职守，几乎耐不住片刻寂寞。我只好淡淡唔了一声，于是有人过来重又将茶换过。轻叹口气，我把书翻过一页，立时又有声音响起，“兰大人，您看太久了，歇会吧。”有人挨近的气息，我下意识身子一让，听得“呀”的一声惊呼，茶盏已“哐当”摔落在地，本想过来服侍的这名侍女见状，唰的一下白了脸，“奴婢知错，大人饶命。”我如梦初醒，忙笑着安慰，“没事没事，是我不小心而已。”说着放下书，俯身欲将碎片捡起。“兰大人，绝不敢劳动您呵！这些我们来干就行了。”侍女们纷纷赶过来收拾，我轻笑摇头，手下并不停。 “兰珞，你小心！”是王上的声音，我略吃了一惊，突地指尖一凉，已被划开了一道。血流不止，我只是怔怔发呆。王上冲过来喝退侍女，急急将我拉起，不加思索将我的手指一口含入，我这才惊觉疼痛，更很快由下缓缓升起一股酥麻之感。我情难自禁，脸上发起烧来，再怎么想摆脱过去也是没有用呢，这样肮脏而淫乱的身体！我强自按捺心中的悲凉，漠然地看着王上，他好半天才松开口，从胸前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瓶，细细将粉末倒出敷在伤口上，并扯下丝绢替我包扎好。王上是在作弄我吗？ 作完了一切，他方才抬头认真地看着我，“以后你要小心不能让自己受伤！”是因为被玄天之铁破了不死之身吧！我早就不在乎生死，这有又什么关系？而且近日来王上对我的态度委实有些奇怪，让人怎么也看不透，我谨慎地笑道，“王上对微臣如此厚爱，臣深感有愧于心。”王上轻拍我的肩，放低了声音，“朕才是对你满心愧疚……”王上他为什么这样说……我瞪着他，想看出他深藏的心思，却只见他一脸的认真和温柔，渐渐地仿佛和另一张脸重合在了一起。“大哥！”我一阵晕眩，无声呢喃着向他挨近。忽然恍觉门外有人影一闪，我倏地醒觉，怎会如此失常？我忙敛住心神，回复冷漠。“臣又觉有些倦了……”我仍是不理王上兀自起身站起，向床边走去。“还有……臣身体已好得差不多，也不用这么多人侍候……”我扶住床沿，并不回头，淡淡地加了一句。 雨又开始下了，绵绵细细的雨！房里总算又只剩下我一个，我大睁着眼睛，似乎在想很多事，又似乎什么也没在想。我早就屈服了，将来会怎么样，我既不害怕也没有期待。注定只能承受不幸的我，若看到一点幸福的痕迹就欣欣然，最后也只是让自己更加痛苦罢了。所以既然已经看开一切，那就坦然随命运推我去向何方，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也好。 再留神时突然发现雨又停了，只是天还暗沉沉的。闲来无事，出去走走也好，我心念一动下了床。这雨后的暑热之气难耐，我也懒怠穿鞋，就这么赤足走出了门。四下里寂然无声，我也不辨方向，专挑无人处胡乱穿梭。 雨后到处是一片清绿，空气中但闻青草和泥土的芬芳，我时时拨开挡路的枝桠，踏着满地细草逶迤而行。渐渐似乎走到园中深处，只见绿树成荫，芳草萋萋。我有些累了，便席地而坐，闭目假寐。 微风轻拂，虫鸟低吟，我只觉心中一片宁静。茫然间突然又感觉有人靠近，我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却讶异地看到正似笑非笑的蹲坐在我身边的龙九崇。时间仿佛停止，我们只是静静地对望。好一会，他诡异地笑了起来，“朕是来给你送件礼物！”似曾相识那种满面邪气的笑容，我却只是无动于衷地轻笑，“不敢！”“朕保证你一定会很喜欢！”他边说边掏出一个锦盒，在我面前将它打开。通体血红，长约六寸，曾经待在我身体里与我共度了几十个时辰的那样东西，——玄天之铁。 我很好笑，他想让我害怕，还是特意跑来杀我？我漫不经心地拿起来，左右端详了一会，又客客气气还给他，“很漂亮的礼物，可惜不适合我。”“哦？我倒觉得这把匕首就像天生是为你而存在，因为它就像你一样的诱人、危险又……无情！”说到最后一个字，他笑意突敛，冷冷的逼近我，并用冰凉的刀锋倏的将我的下巴抬起。 我轻轻地笑，“原来你是来杀我的……”嗤的划过一阵极细的风声，刀锋已离开，“不……我只是想来帮你记起从前……”他冷笑着把玄天之铁抛开，单手便轻易地摁住我，另一只手则向我的下体探去。原来是这样，他还是觊觎我的身体吗？我叹着气，别过了头，眼睛正对上那在草丛中泛着血光的玄天之铁。 灵光乍现，我畅快地笑着，轻松地开了口，“想不到你竟然也好此道，抱男人很有意思吗？”龙九崇怔了怔，才接道，“别的男人我就不会有兴趣，但你不一样……”他的手拂过我的脸，“你长得够美……而且……”他又阴阴地笑了，“我们从前可是一直都很契合，你还说过只有我才能满足你！”我也笑，的确说过这话呢！“看来我们原先是情人呵！虽然知道自己是男人却还被男人抱过真有点受打击，不过我也不想被人骂我无情！那就做好了！”自己的表情一定是天真无邪吧，我向来擅长这种事！“别发呆了，放开我吧，我会自己脱的！” 他满腹狐疑地放开了手，我冷笑了，就是这样，毫不犹豫地，我一探手就抓住了那把玄天之铁。“你果然够狡猾！”龙九崇的脸扭曲起来。“我看你丧失记忆也是假的吧！”我的指尖轻轻拂过刀锋，“我是没忘记呵！所以你就该知道，我……恨……你。”虽然是在说“恨”，我却仍然一脸平静。我轻笑着继续，“不过你别担心，我不会杀你的，因为打起来我可没把握能赢你。” 龙九崇恼怒地又压住我，“不杀我就别想能摆脱我，我不会把你让给那个天粲国王的。”“你不是想说爱上我了吧！”我并不挣扎，只是笑。“是又如何？我承认我……阴险狠毒，当初那样折磨你。但是我发誓以后会好好待你，我也可以封你做王后……”“让我再做一次万人唾骂的妖后吗？”我真是要笑茬气了，看不出这个龙九崇居然是“多情种子”！我笑着把刀锋对准了自己的脸，“不过是看上我这张脸，看上我这个下贱的身体而已！”“你想干什么……”“看不出吗？我只要轻轻一划，我的噩梦就结束了！既然已经没有不死之身，要毁了这张脸还不是很容易吗？”我是个男人，男人！为什么要成为在男人身下娇声吟哦的怪物？ “不要！”龙九崇大惊失色，“我什么也不做，你别做傻事！”他爬起身，“玄天之铁改变了你的体质，让你再不能轻易受伤，否则必血尽而死，我不碰你就是了，你千万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背过身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果然是如此烈性的人！只希望天粲国王能好好待你……”我坐起来，“我听不懂你的话！”他的声音微带苦涩，“我看到了，你对他的态度……而且当初你就是想死在他手里，才会撞上那柄剑的吧……”“你别弄错了！”我冷声打断他的话，“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就像昼与夜，是绝无可能的。”“你不是做过他的妃子？”“我只是他的战利品而已，他从来也没碰过我，”只除了那一次，我在心里补充，“不是谁都会愿意抱一个男人的，何况还是个不知道被多少人抱过的残花败柳。”龙九崇回头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总之，你和他一起会天粲国去吧！”跟着便头也不回离开了。 我将玄天之铁就这么扔在地上，站起了身。循着来时路往回走去，发现行宫内正一片混乱，不少人在忙着找我。“兰大人，你去了哪里？你怎么变成这样……”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身泥泞，长发湿答答地沾在肩头。“哦，刚才我出去走了走，在泥地里摔了一跤。” “快准备热水，侍候兰大人沐浴！”王上闻声冲出来，一见我就大皱眉头，“怎么没穿鞋？”说着不由分说地将我拉住，“幸亏脚没被割伤！你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轻轻挣脱退后几步，浅浅的笑着，“回王上，臣一点事也没有！”突然恍觉有光在眼前闪闪烁烁，我讶异地抬头，暗自低声自语，“出太阳了呢！”然后又继续浅浅地微笑。 21一切都无所谓了，我走上进入大殿必经的白玉桥，步履缓慢而坚定。只是推说什么也不记得了，就可以这样简简单单和过去割裂，有些没有料到，却无疑是件极好的事情。我尽可以堂堂正正、清清白白，象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挺胸腆肚走上朝堂。虽然我很明白，朝中群臣看着我的眼睛，是鄙夷，是不屑，是怀疑，当然，还有惊艳…… 不过，这些，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已经是王上御封的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的眼神无法杀死我，甚至无法动摇我一分一毫，但是我的冷漠，我对他们及至明显的视而不见，却足以让他们忐忑不安。这就够了，现在的我，是谁也无法抹杀的存在。我轻轻抚上腰间悬着的美玉，嘴角噙了清淡的浅笑。接着就发现，有人，竟为我这一笑失神了呢…… “福王，对于此事你可有何意见？”王上近来，对我及尽和颜悦色。也许是为刺了我致命的那一剑，心中愧疚而然吧。他从头至尾都象是会做这种事的正人君子，可面对他这样的行径，却逼得我不得不自惭自己如此的狡猾、轻狂，引得心头一阵隐隐作痛。 “丞相大人所言极是，臣弟全无疑义。”纵使翻过了这千百转念头，我仍可以用冷漠的面具掩盖掉一切，不管怎样，这是王上的决定，我从未求他给我王爷这个位置，我也根本就不配。只有沐云大哥，他那样的绝代容姿，他才是真真正正福王府的主人，永远是……而我现在，只是一个影子，一抹游魂，贪恋着这个有着大哥气息的地方，苟然残存。 不知不觉，我又将手按在了腰间的玉玦之上。不必用眼看，我也可以清楚地描绘出它的模样。通体是五色环绕的云彩，偏心之处则一点殷红有如朱砂，质地温润无比，凉意沁入人心。我本以为从此与它再无缘分，没想到王上却将它交还给我，我仍记得当初那份意外的欢喜，令我怔在当场，只是那仅仅持续了三秒而已。我没有忘记，正是拜失忆之赐才会有现在的一切，所以面对着的尽管是日夜魂萦梦系的宝物，我仍然表现得很平静。不过我也没有错过，王上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失望，或许他以为，我会因为这个而想起什么来吗？过去的回忆如此充满了不堪，他何必冀望我记起。 在我不断沉浸在自己迷乱的思绪的同时，这冗长的早朝已走到尾声。日日都是如此相安无事，上朝也不过消磨时间。我暗自冷笑，夹杂在众臣之中走出朝堂。 遣散了所有下人，我在王府庭院之中静坐。不觉已是入秋时节，倒有些萧瑟之意。我闭上眼睛，想象大哥在我身边，风吹动他的秀发，屡屡拂过明净的额头。“该你下了，珞弟。”微笑着催促我，我却贪恋地继续看着，舍不得错放过大哥的每一个表情，“大哥你真美……”“你呀……”大哥笑着伸手探向我，我则顺势倒入了他的怀中，汲取那如兰的淡淡香气。 这些，都是曾真实发生过的吧，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几乎再不见一点痕迹。我睁开眼，却见有点点水滴，滴落在石桌之上。 身后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近。“福王……你在干什么？在想什么？”可以随意进出的，只有王上。我回头，微笑，“臣见过王上。”“你怎么……哭了？”王上惊讶地看着我，手指在我眼角一抹，果然呢……“大概是坐在这里，沙子跑进眼里去了吧。”静静的说着谎，我不以为然地微笑。王上却瞬间蹙紧双眉，一瞬不瞬的盯住了我，好久才接口，“你……不要太勉强自己……”要勉强自己什么呢，我哑然失笑，轻轻摇了摇头，“臣无事，王上不必挂怀！” “总之你……”王上似乎有什么要说，但还是生生打住。“朕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祭奠一下已逝的兄长。”“王上真是有心……”我笑了，原来王上也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很快香烟缭绕，一切已然就绪。我冷漠地跟随王上跪在了供台之前，听得后边的府中下人，也扑通扑通地跪倒了一片。大哥若活着，过了今天，就是三十而立的年岁了呢！我这样想着，浅浅地笑着。 “朕听母后说过，沐云大哥的生母是位秀美绝伦、德艺双馨的女子，”我愣了一下，才知道王上是在与我说话，“只不过红颜薄命，生下大哥以后便缠绕病榻，不久香消玉殒……”这是我所不知道的有关大哥之事。想不到大哥和我一样，也从未见过生母。“所以大哥知晓你也是如此自出世便丧母后，便对你关心倍至，执意向我要求将你收容在身边。”王上他，为何要说这些，我心里一跳，“臣弟不懂王上的意思……？”王上笑了，“你不奇怪总是不见你自己的家人吗？其实，这儿就是你家，大哥他收养了你。只是现在，他不在了……”“是这样……”我深感王上的体贴，心头不禁又痛又酸。王上是想，给我一个哭的理由吧？ “臣竟然连这个都忘了，真是罪该万死！”我出声咒骂自己，爬到供台之前，叩头下地咚咚有声。是我早就想做的，我现在终于可以做了。大哥，大哥，大哥！“可以了！”王上却一把将我拉起，拖进了他的怀里，“不能伤着自己啊！”他拿起一绢白巾，轻轻擦拭我的额。“你这样的体质，还这样乱来。不怕大哥担心！”眼光朦胧中，如许温柔的王上渐与沐云大哥重合。是真，是幻？我莫可分辨。 “夜了，朕该告辞了！”王上不露痕迹，扶我站起。“你们，好好侍奉王爷安睡！”恢复清醒的我，忽略所有疑窦的眼光，用毫不在意的态度掩饰着尴尬和落寞，目送王上飘然离去。 22正是第一场雪，不过可惜时候还不算入冬，雪花儿总在落地之前就溶了。 我静静欣赏着窗外漫天飞雪的景致，咽下最后一口早被含得温热的芳醇，“小四，收拾一下！”我轻轻的嘱咐，“完了就下去睡吧，不用在这侍候了！” “今年的梅开得比较晚呢……去年这时候已经打苞了……”我站起身，将外罩的裘袍褪下。恍惚有风声掠过，我笑了，“小艳！进来吧，小心冻着了！” “我才没事呢，倒是珞哥哥你，褪了外袍怎么还站到风口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的冷！”小艳是这么可爱，进门就象卷入一阵暖风，“看见你，我怎么还会冷？”笑着，我又披上外袍。不过其实真的，真正的冷，是在心里，那完全无人可信赖的感觉。正因为讨厌这种感觉，我在某一个夜晚大喇喇闯入的小艳面前，选择了坦白。 我不是不曾想过自己的处境，现有的一切都是缘自王上以为我忘却了从前。而总所周知无耻淫乱、惯于讨好男人的我，一旦被摘下这个自己套上的无心的面具，会有什么下场，其实很容易想象。但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我也不在乎。不在乎被发现，也不在乎王上发现了之后会如何的恼怒。因为这些都不再能影响我的喜与悲，我只是在静静等待，一切走向结束的时刻。 既然如此，何必拒绝夜艳呢？她是如此纯洁的女孩，她对我如此的关心、爱护，我愿意把秘密向她一人敞开作为回报。 “珞哥哥干嘛这样说么，好讨厌！”小艳羞得红了脸，轻轻捶着我的肩膀。我对亲情其实根本没有切肤的体验，但是我却有这种错觉，小艳就是我惹人疼爱的妹妹。可是，如果小艳真是我的亲妹妹，我能忍受她和象我这样的人如此亲密吗？我的面前浮现夜忍的脸。 “我的确不该这样说，”我苦笑了，“小艳，听哥哥一句话，以后不要来了好吗？”夜艳忽地离开我的身边，瞪视着我，“珞哥哥，你怎么了？难道嫌小艳烦你了？”“当然不是。只不过……你和我这样的人纠缠下去，没有好结果的。”我笑笑，说出事实。 “为什么？珞哥哥现在已经是王爷了。不是吗？很快上门想和你结亲的人就会踏破门槛了……还是，你嫌艳儿长得丑，看不上看不惯？”小艳已泫然若泣，想不到引出她这么多想法。“怎么会？”我禁忌的身分是公开的秘密，岂会有那家做父亲的会来捣这趟混水？“艳儿如此花容月貌，只有珞哥哥配不上的道理，我哪敢嫌？”“那你就娶了我嘛……”话一出口，夜艳也猛觉不妥，急急低下头去，可脖子根已看得到红了一片。 “兰珞何德何能，竟受夜姑娘如此垂爱！即便立时粉身碎骨，也无可为报。不过此事终究是绝无可能的，艳儿你仔细听我说好吗？且不谈兰珞身负欺君之罪，生死难卜。还有这多年际遇，造就这非男非女之身，使得艳儿姑娘的这番情意，兰珞是无论如何也只能负了！”我絮絮而叨，苦口婆心，希望可以劝服了艳儿。 夜艳终于抬起头来，眼神意外的坚定，“艳儿明白了，从此以后，此事艳儿再不会提。但是，珞哥哥，另外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再拒绝我对你的关心。虽然我们做不成夫妻，可我仍可做珞哥哥的知交好友！”我不禁赞许的点头微笑，夜艳有如此胸襟，果不同于一般女子。 “好，艳儿，我这里的门，时时都会为你而开！”听我如此说，夜艳的大眼中，却渐渐闪动波光。“珞哥哥！”毫无预兆的，她已向我扑来，紧紧拥抱住了我，“艳……”“放……心，我只要抱一下，就这一下，真的，以后，我就全心全意……做珞哥哥的知疼知热的好妹妹。”她轻声啜泣，在我肩头洒落热泪。 “好了，现在……就没事了。”夜艳终于放开我，带着笑抹去眼角泪痕。“对了，珞哥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听大哥说起，因你不屑溜须拍马参与结党营私，朝中不少大臣已对你颇有微词，希望你要小心某些奸诈小人啊！”我笑了，“这有什么，人不犯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倒也不会忍气吞声。”笑意渐渐在唇边冰冻，“何况，我是王爷，他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总之，不必为我担心了。”我轻拍艳儿的香肩，“倒是小艳，关于我并未失忆的事，拜托一定要保守秘密啊！”“珞哥哥难道还信不过小艳吗？”夜艳颇有些埋怨地瞪了我一眼，接着转过了身，“好了，不管你了，我回去睡觉了！”话音才落不久，人已飞离窗外。 雪已停，只见一弯银月，冷冷清清…… 23 看来哪天，我也可以借故告个假，天粲国既是国富民强一片繁华景象，又何必多我一个行尸走肉日日来这金殿上报到？好容易挨到早朝过半，我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呵欠。 “兵部可有参本啊？”“王上！”上前的是——荣飙，从前假南平之名征战沙场，与他倒也有过几次交道，此人个头虽矮小，战时气势却猛如虎豹，算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却不知他欲待说些什么，我不禁起了兴趣，竖耳倾听。 “臣有参本，诸位应有所耳闻，溥辽国国君已于近日驾崩，新主刚刚登基，国势不稳，而我军中已养兵多日，正是绪势待发，何不向东进发，趁此机会灭了溥辽？”“王上，臣认为万万不妥。”立时出列反驳的，是夜忍，“四国和议才订下不久，我国就公然违约出兵，与道义不合，何况霁玉国与流沙国亦不愿就此善罢甘休，到时岂不腹背受敌？”“夜将军此言差矣！”荣飙冷笑一声，“天下乃能者居之，君王若无一统四海之心，只恐难成就大业！王上且细听臣言，流沙国与我国以大漠为界，二三日内难以逾越，不足为患；至于霁玉国，早已沦为天粲傀儡之国，有如囊中之物，哪还能有何作为？” “大胆！”王上从龙椅上弹起，直指荣飙，“朕与霁玉国君惺惺相惜，引为知己，两国之交，更是情深意笃，何来傀儡之说？”荣飙双眉微挑，“王上果如此说，那真怨不得军中流言四起了！”“此话怎讲？”“臣一片忠心天地可昭，如今就是王上不爱听，臣也只好把话挑明了！军中盛传已久，说王上当初之所以放过霁玉国新君，乃是因为其人送了王上一样东西，令得王上龙心大悦进而网开一面。将士们为此事都暗怀不满，多少勇士为国捐躯，哪知王上竟敌不过这样东西的诱惑，岂不叫人齿冷？”“荒谬荒谬，简直一派胡言！”王上再按耐不住，紧蹙双眉在阶台上来回踱步。“竟会有此传言？怪不得……”王上突地停住，冷冷看向荣飙，“朕听闻军中时有骚扰天霁边境之事发生，是否就因为此？”荣飙弯腰恭敬作答，“王上之言不差，有些将士心中不平，是以借故在边境招惹生事，也是有的。微臣略有失职之嫌，还请王上恕罪！” “罢了！”王上微一扬手，“所幸还未引起大祸。你即刻回去，将这莫须有的流言澄清，好好管束手下将士，朕既表明了态度，愿与他国和平共处，自然言而有信，有关这外扩之事不得再提了！”荣飙欲再开口，王上看也不看，便是一声冷喝，“退朝！” 荣飙无可奈何，一甩袍袖恨恨退下，只是那双深蕴怒火的眼睛，就此投射在了我身上而久久不去。 “看来，他认定了我就是那样龙九崇进贡给王上的东西呢！”我回想着今日朝堂上的种种，有些无奈有些好笑。这也怨不得他，我艳名在外，众人自然以为王上也为我所迷，何况早先众所周知我落入龙九崇之手，如何又莫名其妙返回天粲……既未得解释，难免猜测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不过即便如此，又与我何干。 “谁？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一声压得低低的娇叱，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起身推开了窗。夜幕下一片阴暗的庭院，隐约可辨两个面对面站着的身影。左边那个娇小玲珑，分明是夜姑娘，右边的那个一袭黑衣，身形极其魁梧彪悍，让人想起夜行的黑豹。 “瞧你这副装扮，你也没资格向鄙人兴师问罪吧？”低低的笑声，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竟然是——龙九崇，他如何会在这里？正满心狐疑，却见夜艳已杏眼圆睁叮一声长剑出鞘，我赶忙轻声呼唤，“小艳，他是友非敌！”艳儿闻言停下动作，但一双大眼仍防备地盯着龙九崇，后者却毫不在意地一把扯下面巾，笑嘻嘻地转向我开口，“想不到你肯自己承认我们是朋友呢！” 我微微一笑，“上门都是客，如不嫌弃还请二位入寒舍一叙！”龙九崇轻巧巧从窗口一跃而进，“若嫌弃的话龙某又怎会来此！”小艳则堵气在外头站着，好一会才将剑收起翻窗而入。 “兰珞不想惊动下人，只好以茶代酒问候两位了。”我执起睡前刚添的整壶菊花香茶，为他们二人分别斟满。小艳满脸的气恼，故意坐得远远的，秀眉微蹙紧抿双唇。“那当然，我们两个分明鸡鸣狗盗之行径，被发现恐怕得送交官府押入大牢呢！”龙九崇呵呵冷笑，挑衅一般的眼光扫过艳儿。 我淡然一笑，拉开话题，“王上日理万机，如何今日有空来看朋友？”龙九崇却又忙着四下环顾，答非所问，“久仰福王府大名，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小艳早已沉不住气，“我珞哥哥在和你说话呢！别以为做了王上就可以目中无人，好歹这儿还不是你的地盘！”龙九崇故作惊诧，“竟有何处对王爷不敬了吗？那真是龙某疏忽……不过姑娘又是谁，半夜闯入福王府还在王爷面前呼呼喝喝，我看……目中无人的是姑娘你吧！”“你！”小艳左手按剑，滕地站了起来。 我忙拉小艳坐下，向龙九崇道，“这位夜艳姑娘，乃是夜忍之妹，你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龙九崇上下打量夜艳，凉凉地开口，“龙某记得，就是那日你说要我将她一同收入后宫的那名女子了！”“你……无耻！”小艳听得调笑，瞬间脸色发白。“放心，你这样的我还看不上！” “龙九崇，你太过分了！”我厉声呵斥，“你贵为王者，在个妙龄少女面前如此说话，未免太有失体统了！”只是这缘其根本，还是我的错，“当日……当日之事，只怪兰珞心中糊涂，满嘴胡言乱语，实在罪该万死……”“珞哥哥，万不可再如此说，小艳深知当时情形，怎会怪你？”小艳真真体贴，此生有这一红颜知己，兰珞之福！“只是，为什么这个人，也会知道珞哥哥你并未失忆之事的。”我更愧对小艳的眼睛，此事如何能说，“这个……”“小姑娘，你就别管那么多了，我还与你珞哥哥有正事要谈！”龙九崇收起戏谑的笑容，“姑娘要生气，龙某向姑娘道歉就是。毕竟龙某草莽出身，粗鄙得很，不懂礼数，方才冒犯之处，还请多多海涵。”一番话说得夜艳果然不好意思再和他计较了，我这边也听得吃惊，竟未料到此人亦能如此作小伏低。 “你们……若有事相商，夜艳不便打扰，就此告辞便是。”艳儿正待走，龙九崇却又出声，“慢！你们天粲国我最信得过的除了兰珞之外，也就是你哥哥夜忍了，你倒不如留下一听，也好将此事告诉你大哥知晓，只怕他日要大家同心协力的地方还多呢！”我心中猛地一沉，因我深知龙九崇虽非君子却也不是会随便乱说话的人，此言既出必有缘故。 “不知天粲国君是否曾纳过一名妃子，乃是浦辽国的公主。还听说因疑与王上心爱之丽妃无辜横死有关而导致今日失宠，故而怀恨在心，又值浦辽国新君即位，此人亦是个野心极大之辈。于是二人里应外合，试图对天粲国君不利。”王后此事，似乎亦和我脱不了干系呢……我心中暗叹，苦笑道，“却不知此事王上如何得知？”龙九崇看似漫不经心地应道，“只因这位浦辽国君曾暗遣使者前来相商，意图拉拢龙某共同对付天粲。”“那你答应与否？”我不假思索冲口而出，但很快已知答案，若答应他又怎会坐在此处？龙九崇似笑非笑，盯住我缓缓道，“我怎会答应？……因此之故，我特意差人前往溥辽打探，将前因后果探知了个大概。我深感此事关系重大，故而亲来天粲，加上霁玉天粲边界处时有冲突，也想来跟天粲国主问个明白。不过……”他摇头苦笑。 “怎么了？”夜艳沉不住气，急急追问。“天粲国君看来是并未将我放在眼里，三言两语便谈不合拢，龙某只得草草告辞！”“所以王上就来找兰珞了？”“正是，龙某只得将此事告知与你，望你早日多加防范。”我徐徐点头，转向小艳，“小艳你回去后，即将此事告与你大哥，夜忍为人谨慎持重，他会明白该做什么。” 见二人已离去，我怀抱重重心事立在床侧，慢慢解开外衣。“好香！”脖颈处感觉一阵温热的吐息，回头却是龙九崇去而复返。“你怎么……”对上他热切的眼光，我不知所措地后退，砰的坐倒在了床上。曾经被他百般那样对待过，我当然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对此时的他毫无厌恶之感，这令我下意识害怕。我自我安慰着，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对我的心意诚挚，我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而然吧！ “你此番暂离霁玉国，不知会否耽误国事呵？”我故作镇定，挑起话题。“他对你如何？”耳边一阵麻痒，引起我全身的颤栗。不知何时他已挨近了我的身边，“我还以为他晚上会在……”我平稳住自己的呼吸，“不要乱说，我早说过不像你想的那样……”龙九崇邪邪地笑了，“这个王还真是迟钝啊，就放着你这样夜夜寂寞不管吗？难怪你变得比以前还要敏感了呢？”“没有……”我下意识地否定，企图隐藏不愿正视的事实。 “我说过，我会来看你。……既然他不能给你幸福，让我来吧！”下巴被托高，唇被紧紧压上温暖柔软的东西，刹那间我明白了，为什么不讨厌他，是因为猜到他会给我一直想要的东西，尽管心里始终压抑着，身体却毫不掩盖地渴望欢娱，我痛苦的一时几乎忘了呼吸，只能怔怔让他为所欲为。 “你怎么了，兰珞！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紧紧抱住我，力道大得仿佛要把我揉碎。“为什么……我一定要被男人玩弄呢？我……不是个男人吗？”我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只是觉得心好像完全空了一样，脑子里也是空荡荡的，恍若走在一片只有白雪纷飞的荒漠…… 24 “近来，你好像瘦了很多。”不知是忧是幸，王上对我的如许的温柔。他越来越喜欢向我不断靠近，在我耳边柔声细语，问候我每日的饮食起居。揣测不得他的用心，令我讨厌这种亲近，因为我怕，我心中承载着的如此多的秘密，会流露在我松懈了的表情里，可是我一次次想躲又躲不了的困窘，却反而使得王上更想要靠近。他大概以为，我不再是从前的“我”，而是重生了的完全洁净的另一个人吧。只有我自己知道，自从龙九崇来过的那晚起，每个深沉夜里，我一人独睡在床纬之中，都做了些什么…… “王上如此关怀，臣感激不尽！”任凭思绪排山倒海，我仍是一脸平静，和浅淡的微笑。无论夜间的我多么不同，此时的我，就是得以脱胎换骨的福王兰珞，是王上跟前最得宠的臣子。今后若有这从高处直直坠落之事，也便留待以后再说。 “你看你下巴尖成这样，脸色又苍白得吓人。不行，朕须得亲自去嘱家仆，让他们熬些补药来。”王上执拗地挨近来，轻托起我的下巴，眼中关切之情难以言表，且丝毫不察此举之暧昧。我暗暗苦笑，只得先胡乱支吾着答应。 好一会他才不舍般放开我，拍了拍我的肩，“外头太冷，进屋去坐一会，陪朕聊会天。”我笑着点了头。 “在家里就不必老戴着这个了。”王上笑着抬手，竟将我束发的簪子拉了下来，我一头长发刹那在肩头披散。我吃了一诧，他却象个孩子般，露出狡猾的笑意，“这样可好看多了！”我只得笑笑把长发拢到脑后，将斟满了醇酒的玉杯放在他的面前，“王上请！” “多谢！嗯……酒色澄澈如波光盈盈，一看便知乃好酒也！”王上豪爽地大笑，举杯一饮而尽，“果然香醇，回味无穷！再来再来！”我重又为他斟满，“王上说笑，臣府上的酒岂敢与宫中佳酿相比？”“此言差矣！谁不知王府深院暗藏有傲梅独秀，自然这里的酒也沾染了些清俊灵气，该当比别处强些！”王上大笑，又是一杯醇酒入喉。我哑然失笑，“王上如此深爱这院中之梅，待花开之日，臣差人送几枝入宫去便是。”“……不过最清丽这一枝梅，却是朕所不可得啊……”王上闻言却黯然，喃喃自语。 我心中突地一跳，正想开口，王上却已恢复精神，手执酒杯连声大呼，“那朕就等着你的新梅了……来来来，再给朕满上！”“是是……王上，请！” 我懒怠梳理，仍披着发独自发怔。料不到王上一句话，能让我如此心神不安。王上口中的那一枝梅，说的是谁？莫非指……我？心头掠过的一阵窃喜，令我不觉狼狈。难道我私心里希望王上是在说我？还是说，我早在不知何时，……就爱上王上了吗？ 当然不是。爱到底是什么？我从来就没有得到过这种东西，象我这样的人，早就不可能有爱也不配有爱了！我只是……，只是这具寂寞的身体，太需要有人来安慰，不管他是谁，只要他有可能来拥抱我，就足以让我兴奋得全身打颤。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能否认，无法掩饰！ 我冷笑了，那一夜的龙九崇，太不了解我了。他以为我的态度，就是对他的拒绝，所以他收了手，他却不知道，其实是因为我为等一个会象他这样做的人，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无所谓了，反正以后的机会自然还会有。我轻笑着咒骂自己下贱，同时毫不意外的发觉欲望已经开始萌动。我起身，脱衣，上床……虽夜还未深，不过今夜的我，不愿等。 帷幔轻扬，风中满是淫糜的气息，我指尖颤抖，急切地在自己身上游移，可是不够，还远远不够，我只能幻想这是龙九崇的手，是霁玉国王上的手，是被我称为“父亲”的那个人的手，是……天粲国主篪轩云的手……，其实被男人抱有什么关系，那种内部被撕裂的痛又如何，我只要，要感受最后那种如潮水将我瞬间吞噬般的快感，令我晕眩到足以忘记全部一切！“啊……”我轻声的尖叫，在手中释放了自己的欲望，如烂泥般颓倒。鄙视如此淫荡的自己，鄙视竟敢如此夜夜亵渎大哥府邸的自己，可是……我将沾染上自己东西的手指放在口中轻轻舔舐，粘腻邪魅的声声轻笑，……没有办法，这是我的本性……妖孽嘛…… 25 秋冬交接之季，入夜即寒气袭骨、滴水成冰。不过，若坐在这炉火熊熊的房中，再加上暖酒一壶、佳肴满桌，那自然就是惬意得紧了。 “夜兄，兰珞再敬你！”我站起，为夜忍又注满一杯，“转眼之间夜艳妹子已走了有三日，望她一切顺利才好！”夜忍忙也站起致谢，执起酒杯，“不用为艳儿担心，她一向古灵精怪，应付得来的。”我苦笑，与他一同饮尽杯中醇酒，二人重又落座。“总是拖累你们兄妹，不知该如何为报？”“珞弟这就是见外了，”夜忍呵呵笑着，在口中放入一大块牛肉，“你我兄弟一场，可不许再如此说了！” 我笑着，顺手将两只酒杯重又添满。“是，兰珞不说便是。”“这就对了，”夜忍连连点头，“其实珞弟，为兄尚有一事不明。”“大哥请讲。”“为何你不将此事直接秉明圣上，却要如此暗中进行呢？”“这……”这其中的原由，其实也非三言两语便可说清。 “该当如何向王上开口呢，又怎能说是从龙九崇得来的消息？”“是啊，王上以为你已忘却前事，现在却提及与霁玉国主仍有私交，确乎不太妥当。”“所以兰珞才斗胆劳烦小艳妹子走这一趟，只为搜得铁证在手就好向王上交待了！”“原来如此，妙极！”夜忍性情中人，立时拍案叫绝。 “不过夜大哥，兰珞倒是……真有一事，对大哥心存愧疚！”我惴惴开口，语气不稳。“珞弟有什么话，尽管说。”“兰珞长久来假托失忆，连大哥也信不过，大哥待我如此恩重，兰珞却对大哥视而不见……”夜忍抬手阻止了我后面的话，“珞弟什么也不用说，为兄虽是一介武夫，却还懂得些道理，既是此事须瞒过圣上，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为兄是不知道小艳这丫头如此莽撞的行事，若早知道了，必当好好给她一番教训！”“多谢夜大哥！”“倒是你以后还当更小心从事，朝中……朝中对你暗怀不满之人，实在太多了！”“兰珞知道。” “天色已晚，为兄也不叨扰了，就此告辞！”“兰珞送大哥出门！”看来以后，我还得多多用心在拉拢关系之上，毕竟以后要为王上出力，只凭我一个实在势单力孤。 既已来到门口，也不如干脆出外走走。如此清冷之夜，白色的屋脊，莹蓝的街道，还有低低垂挂的皎洁的月，也不失为一副好景致。 夜的巷中，果然安静而沉寂……那是谁，独自蜷缩在角落？尽管酷寒已让他几乎僵硬，他仍徒劳的不断搓动着双手，自他口中上升的缕缕白气，恍若昭示着他的生气正渐渐被带走……我连忙上前，褪下外袍，“老丈！” 满是风霜的脸极缓慢迟钝地转向我，轻轻哼了一声以作回答。我将已覆上他身的外袍仔细掖好，冀望能给他多些暖意。他果然好些，稍稍缓过劲来，紧眯的双眼放松开来，略显诧异地瞪视着我。许是对生人的不信任感吧，我不介意地笑笑，“这儿就是比较冷，我刚来的时候也很不习惯！”见他怔怔的，我笑着继续，“老丈，你家里没人照顾你吗？这么冷的晚上，一个人在外面……” 老丈突的低下了头，欲言又止地支吾着“……唔……”莫非触到他的创痛……我略感后悔，“可能有些说不出口的事吧！当我没问好了，不过我看你这样恐怕挨不过这个冬天，最好还是去南方吧！”我摸至怀中，幸好还有些银两，“这些给你做盘缠……”他突地如遭雷击，大力地挥动手臂，坚决表示拒绝，我募地省悟，抱歉地笑了，“是我疏忽了，君子不食嗟来之食，老丈竟是有傲骨之人，晚辈无礼还望见谅。”夜已深沉，或该归去……我站起了身，“这衣袍相赠与老丈，却还望收下！晚辈另有他事，就此别过！”他仍欲站起拒绝，我忙轻轻将他按坐回原处，“晚辈年轻经冻，老丈您无处落脚，兼之年老体虚，比我需要得多了！还请千万莫再推辞。老丈若有心，到明年开春转暖之时，再还于我就是了。”他终于不再坚持，对着我茫然地点了点头，我笑着向他鞠了一鞠，就此离去。 那老丈的脸，似曾相识呢！我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恍恍惚惚地回想，仿佛……有些象记忆中父亲的模样，不过，年纪就差得太多，况且父亲他，一向是那般的盛气凌人、不可一世，我至今，也还记得他一次次向我挥动鞭子的狰狞面目，完全不顾我身下，早已是血流成河…… 突然，感觉背后有人迅速靠近，我正欲回头，身子已被人从后向前死死扣住，甫出口的呼喊则被一只男人的手封死，“呜……”刹那有噩梦般的回忆，划过我脑海，我冷汗涔涔。 “守了这么多天，你才让我们有一点空子可以钻，你也还真是厉害呢！”不怀好意的狞笑，应该不止一人，他们知道我是谁，而且是冲着我来的。“哎呀，近看更是好看哩！”一只手摸上了我的脸，但随即被“啪”地打掉，“他可不是一般人，少起歪心，免得惹祸上身。就照大人吩咐的，给他点教训就成，记着别弄出外伤！”“唉，看得吃不得……”“别罗嗦，弄妥了好赶紧走人！” 我怒目圆睁，死死瞪住唯一一个站在我对面的男人，他们很狡猾，一身夜行衣，脸上也罩着面具，就连说话声音也故意压低放粗。他们，分明是有备而来，“朝中对你暗怀不满之人，实在太多了”，是因为这吧？ 果然，对面的这个男人，眼中带着嘲弄的笑意，对着我开口，“别瞪我，我们不过是替人办事，有人呢，想替我们来给你捎句话，他说你最好放聪明些，不要太得意忘形，在谁面前都是这么一副轻狂样！”见我似乎也有话要说，他一抬手示意我身后的男人放开我的口。 “如果我不听，那又怎么样？”有了说话的自由，我劈头便是冷冷的反问。“那就……”身后男人的双手从我的腰间移至腋下，将我的肩牢牢架住，“只好对不住了！”说话间已出手，对准我的下腹狠狠地一击。 “我的手都打得有些疼了，呵呵！美人儿，现在你该知道要怎么做了吧？”我忍住一阵头晕目眩，冷笑着嘲讽，“这样挠……痒似的算得……什么？”“果然是好轻狂！怨不得某些人看不过你了，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不好好招呼招呼也就对不住你了！”他狞笑一声，往手心啐了一口，毫不犹豫在我下腹处连击几拳。 “行了行了，耽搁太久总是不妙！”“没想到样子象个娘们，连挨了我几拳也不吭一声，倒也算得上是个人物！忠告阁下一句吧，识时务者为俊杰，犯不着为了点自个的脾气，就把人全都得罪光。这次我们兄弟自然是不会多为难你，不过下次，要想再有这般好运气……嘿嘿，任你是王上身边的红人也未必有用哩……”留下这样几句金玉良言，二人就此将瘫倒在地的我抛下，转瞬走得无影无踪。过了很久很久，我才勉勉强强地爬起，稍稍打理一下自己后，就撑着墙往王府走去。 “王爷，你怎么了？”开门的是小四，我若无其事般的微笑，“摔了一交而已……”“对了，王爷，王上来了，而且等了好久，我看他，好像很不太高兴的样子！”瞬间，心头掠过极不好的预感。 26 “上哪里去了吗？”王上从椅中站起，向我一步一步挨近，唇边是冰冷的笑意，“没想到朕会来，所以待到这么晚？”我忍下腹中翻腾的痛楚，强迫自己立定，平静地与王上对视。 “见过王上！……深夜到访礼数不周，实是惶恐之至……”开口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一项沉重的负担，但面对如此的情况，我实在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小心应付。“方才……” “唉，你怎么深夜出门也穿得这样单薄……”王上打断我的话，温柔地用手指捻起我的衣衫一角，恍如叹息般出声，“还都被夜雾打得这样湿……”颈项处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我呆住了，“王上……” “还不给王爷拿干衣进来！”毫无征兆的一声大喝，令我难以抑制掠过全身的震颤，而王上，却向我微笑着，柔声加了一句，“不赶紧将这湿衣换下可是会染上风寒的……”自己实在太多心了，我顿起羞惭，点头不语。 “放在那，退下吧！”我惊异于王对待下人如此傲然的态度，他似乎从不曾这样啊。“来，把这湿衣褪下吧！”可他对待我时，却又如此温柔，我不禁陶陶然，任由他一把拉开我的衣襟。 不行，若是被看到小腹可能的伤痕……“谢过王上，不过这个，……臣自己来就可！”我蓦然醒觉，逃也似离开王上身边，急急自行更换干衣，可心中却开始慢慢划过一道异样的暖流，让身体的痛也象随这冰冻的心，一同消融、殆尽…… “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诱人呢！”这脑中充满的甜蜜的晕眩感，令我无法很快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嗯……”直到下一瞬间，刚换上的衣衫又被从后撩起，指尖在我暴露于外的脊背上游走的触感，才令我瞬间全身绷紧，所有的思绪完全拉回。 “你今晚，一直都待在夜忍那里吗？”双手从后环绕住我的腰，气息吐露在我敏感的脖根，就仿佛故意要点燃我身上的火，“王上……”“朕都看到了，看到你和夜忍说笑着出门，虽然他上了马，你没有，但是过了没多久，你也跟着走了。故意分开走，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吧？”他变本加厉，开始咬啮我的耳珠，“朕不断地告诉自己，是朕想得太多了，你不会这样的，所以朕耐着性子，在这里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你呢，你让朕等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而且还是这种衣衫不整的样子，你说，你要朕怎么想你？”我怔怔地站着，开不了口，“你还是说吧，你这样子，有多少次了？” 瞬间，我想哭想笑想怨想恨，无数念头百转千折……最后，还是归于平静。我缓缓回头，轻轻地笑，“今天还只是第一次，不过以后，也许会有很多次就也未可知了……”“你……”我看到了王上颤抖的指尖，不觉好笑，他为什么气，哪里竟轮得到他如此生气？ 我轻易挣脱了王上的手，走到床前毫不在乎般的躺倒，“只是王上，这么关心臣的……私事，当真令臣诧异……”“你真的，真的……？”好疲倦，好痛……我闭紧了眼睛，“臣已经说完，王上请回吧……” “说完什么，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吗？”手指被紧紧抓住，仿佛整个心都快被揉碎，我睁开眼，“恕臣愚钝，还待王上明示。”“你，你永远都是这样把朕放在手心耍着玩，朕在你面前，哪里还有半点九五至尊的颜面！”是他执起了我的手，也是他突然又这样狠狠甩开，到底是谁在把谁耍着玩。 “朕越来越觉得，把你带回来，根本就是做错了……”背对着我的王上，看起来如此落寞，“也许，龙九崇比朕更适合你……”我不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床顶。“你不反驳，就是默认？”王倏地又转身面对我，“该反驳……什么，该承认……什么？”我的声音几乎细不可闻，“你以为朕真的相信你，已把前尘旧事全部都忘却了吗？”王轻轻地冷笑，我则回以释然的微笑，“原来你也并不相信……”王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你果然是装的！既然如此，今日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若在此待得不舒服，朕差人送你回霁玉便是。” “在哪里都一样，”我的声音虽轻缓，却异常的坚定，“呆在哪里，和谁在一起，被谁拥抱，都一样，兰珞从来……都不在乎……”“你说什么？”王的双眉已微轩，“兰珞的意思是，无论哪个男人，对兰珞来说，都是一样的，龙九崇，或是夜忍，或是王上……，如果你们想要拥抱我的话，我都不会拒绝……”我想，你希望我说的，就是这话吧，而这个，也确实是事实。 “啪”，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响亮、更疼痛的一记耳光，我的头被打偏向了一边。“兰珞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我维持着这样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地继续说。“你，你……”“如果你受不了……这样的我，那也没办法。”“好……好……，那朕……不如现在就满足你……”王上的声音因为疯狂而颤抖。 巨大的阴影压上来，将我牢牢按在床上，好痛苦……无法呼吸……身子象弓一样弹起，喉头猛地涌出一股腥甜，沿嘴角滑下…… “来人！……来人！”只听见暴怒的声音，如雷一般在耳侧回响。 27 “梅花开了呢？”站在梅树下，清丽如梅的大哥，听到我的脚步声，便转过身，向我露出宠溺的微笑，“很美吧？”“是……”我喃喃的应着，却不知该如何向大哥描述。大哥笑得更灿烂，伸手将我拉到他身边，轻轻摩娑着我的脸颊，“那梅花，想必恰如我珞弟这般清俊吧！”为什么大哥总爱如此地夸赞我呢？心儿怦怦跳着，我脸红过耳，“兰珞怎能与这冰清玉洁的白梅相提并论？只有大哥的绝代风华，才能与之相衬！”大哥笑着摇头，又揽我入怀，轻轻叹息，“珞弟呵！”我一动不敢动，只是把头靠近大哥的胸膛，倾听着那稳定的心跳，看那一旁雪般晶莹的满树繁花。 “大哥问你，你愿不愿帮轩云一同治理国家，了我心头大愿？”……“轩云生性鲁莽，兼之耳活心软，他一个人，我实在不能放心。幸好有你心思玲珑，外柔内刚，辅佐轩云我不作他选。”……我当然愿意照大哥您说的那样，好好辅佐王上，可是，太难了……，大哥，兰珞如此下作之人，不配，真的，这一切早已注定……倒不如，就此选择追随大哥于地下…… 梅树下的大哥，眉心微蹙，只是静静呆立。因为我这样说，大哥生气了吗？“珞弟，大哥知道，是王上不信任你，才令你如此伤心……可是大哥还是想说，望你万不要因此而消沉，不管如何，现今的天粲非常需要你……”是了，时值多事之秋，我如何能在此事态不明之际，就丢下王上离去？最起码，也要待一切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所以，所以…… 一旦心中决定已下，原本轻飘飘的身子，便缓缓自空中沉下。好奇怪……唇上，传来了柔软温暖的触感，跟着有软滑灵巧的软物探入口腔，逮住我的舌缠绕吸吮，同时将温热的液体送入喉中，有点苦呵…… “兰，兰……”然后听见了那身旁的人，大声而急切的呼唤。是谁？谁会对我这样的温柔？我正惊异，却在下一秒发觉指尖又被人握起，有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掌心。从心底到身体都瞬间闪过一阵悸动，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的视线对上的，却是王上幽黑深邃的双眼，“王！”喉间仍有倦怠般的疼痛，让我的声音微弱而沙哑。“别勉强说话了！”我意外地读出那眼中的担忧和歉疚，接着，我更惊异地发现自己竟就躺在王的臂弯之中，“你……刚刚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难道说，王上他，一直待在这里？不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我下意识地别转了脸，“……多谢。” “先……喝点水吧。”温柔却又不容拒绝的语气，而且同样是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将我继续固定在他的怀里。“臣可以……自己来。”我的声音透露出自己明显的不确定，可是又实在不习惯王如此的亲近。但王上却紧蹙双眉，全不理会一般执拗地将一旁的茶水递在我的手里。“嗯……”我只得急急将水灌入口中，以缓解这一刻的尴尬，也稳定自己纷乱不已的心绪。 “喝完了？”“呵……”我有一瞬间的茫然，怔怔地任由王上从我手中将茶杯取走。“方才，是朕错怪了你吧？”王上的声音低沉而落寞，“为什么不解释？你就这么不信任朕？”我的心不由自主地狂跳，为王上的这些话。“王……是怎么知道的？”王放松了手，我立即远离他的怀抱，“你根本就是故意说那些话气我，事实上，朕才不过碰你一下，你就因为受不了而吐血了不是吗？”是他误会了，但也好，我并不想之前的那件事被王上知道，引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那个……”我语气平淡，“不错，是王上多心了。事实上，兰珞固然是素行不良，但夜将军的为人王上应当很清楚，此事终须得两相情愿才可，如何能牵连得上夜将军？” “兰珞，朕已知错，你不要再说了！”王上长叹一声，懊恼之情溢于言表，“朕只是一面对你的事，就特别容易心浮气躁……”我心中一动，忍不住抬眼看他，却看到他眼中隐约可见的血丝，和过分苍白的面容。渐渐地，一个念头从我心中浮起，越来越清晰。血液几乎倒流，手足也瞬间冰冷……不会，不可能，不应该是那样的！“朕本来是想过，这样就好，这么一直守着你，看着你就好……可时间一点点过去，却变得越来越贪心，加上你又总是对我这般若即若离，我忍不住把过错推到你身上，对你起了各种各样的猜忌，就算是自己知道荒唐，也无法控制……”王上侧身坐在床沿，抬起一只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我完全明白了，内心这刹那泛起的温柔，让我差一点就要反身拥抱上这个男人。不过，幸好我还足够清醒…… 这，不过是永远缠绕我的罪吧？身为男子却有对男人异常的吸引力，果然是天生该被憎恨的如妖物一般的存在，也许唯有放逐于人群之外才是适合我的归宿。好吧，再一次为自己的将来做出安排吧，就当是给这个罪孽深重的身体，做一个最后的了断。 “王上再不必自责，王无法信任臣，其实正是臣的错。”我恭恭敬敬出声回答，“反倒是臣，只因被王上误会，就如此轻狂放肆，对上不敬，才是罪该万死……”王上身子一震，忽的转过头来。“加之又假托失忆，愚弄王上，臣思前想后，实在惶恐，还请王上责罚。”“你……你何必说这样的话？”王上似乎全未料到我会如此应对，一时间又气又急，我不禁暗自叹息。“臣不敢……只因既为臣子，身体发肤，皆属于君主，自然……” “够了够了……”王上猛地站起，挥动袍袖，“你又是这样，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你就非要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来掩饰什么吗？我不想再和你这样下去了，现在我只想听你真心的话，哪怕一句也好！”他再次逼近，将我牢牢地按靠在床栏，重大的压迫感让我暗地倒抽一口冷气。 我咬紧牙关，却露出轻松的微笑，“王上你，只是想听自己要听的话而已吧。”王上吃了一惊，渐渐地手下已放松，“兰珞一直就是这个兰珞而已，只不过身为珞妃可以恃宠而骄，身为臣子却该恪守臣子的本分。王上到底希望兰珞是什么样，兰珞实在不得而知。”“该死，”王上脸色大变，脱口低低咒骂了一句，“……朕又错了，朕究竟是，怎么了……”再次放开我的王上，眉眼和口吻都带了挫败的气息。 “王爷好好静养吧，朕先告辞了。”王上说出这样的话，我猜他已懂得了我的意思。 28 我仔仔细细地洗净双手，挑了两枝开得最为热闹的梅，插在了美人耸肩瓶中，让侍女怀抱着随我一同入宫。因为今天，王上宴请群臣，共庆新春之喜。 王上授意我坐在他的下首，将我送来的梅摆在面前的几案之上，“福王府中的梅，果是极品！”我但笑不语。突然之间一片莺声燕语随风而来，还夹杂着串串银铃般的轻笑。“王上！”“臣妾来晚了，王上可千万别恼！”“王上，您瞧您赏的金簪儿，臣妾戴了可好？”“王上……” 环绕在王上身边的嫔妃们，自然也都与我近在咫尺，那些曾经熟识的容颜，令我不觉尴尬万分。“小王见过诸位娘娘！”“原来是王爷……”“是王爷啊……”在在都是敷衍冷淡的语气。 “久仰福王乃少有的人中龙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说话的这名女子分明面生，但其容颜娇艳明媚，却与死去的丽妃有几分神似。与其她嫔妃不同，她似乎对我颇有兴趣，似笑非笑地紧紧盯住我，眼神里则满是不屑，如此倨傲的态度竟也与丽妃颇为相似呢！我不禁笑了，“哪里哪里，娘娘过奖！” “这位是朕新纳的怡妃，入宫不久，还不是很懂规矩，让福王见笑了。”王上不知何时已站在我面前，他伸手一勾怡妃的纤腰，将那盈盈一握带入自己的怀抱。“臣不敢！怡妃明媚可人，与王上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双！”如此妍丽的女子，自是我所不能比了。可是王上，却因了这句话，当下松开了原本紧环住怡妃的手，眉宇间亦闪过一丝懊恼，我看在眼中，只觉心头浓雾密密缭绕…… 我吃得不多，也不曾把心思放在场中翩翩起舞的舞姬们身上。夜艳已于前日回了天粲，她带来的消息证明我的担心有部分成了事实，其中最令人不安的是，这满朝文武群臣当中，竟也有人并不象他表面上那般忠诚。可是，会是谁呢？荣彪等几位将军，都是沙场首屈一指的勇士，自当不会如此小人；莫大夫，平日里稳重寡言，管的又是文书，并无兵权在手；端木丞相，骨子里最为阴滑老道，但听闻他府中有四世同堂，应该不敢太过胆大妄为；还有带些书生呆气的蒙骅，好色的祁遇…… 要怎样做？怎么去分辨？人心是如此的难测……偏偏还有王上那总是纠缠住我不放的视线，这般灼热火烫，我再也掩饰不住难言的焦躁，手指压上太阳穴。王上他到底是从何时起，开始用这样的眼光这样地瞪视着我的呢？我惊异于自己竟然一直都未能发现，即使是在龙九崇再三提醒我之后。可是，无论如何，王上不能爱我，他是这样难得的明君，若与我这种人纠缠不清，恐怕众口铄金之下，必将拖累了一世英名。所以，我必得将此事尽快解决，然后从王上身边永远消失。否则，不要说泉下的大哥，就连我自己也将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今晚，不见星月。 “又将是场大风雪了吧！”我望着窗外，又为自己斟满了一杯酒。很想大醉一场，奈何却是越喝越清醒。“过了新春，就快转暖了！”夜大哥笑着，这样安慰我，“珞兄弟总是不太习惯这么冷吧？” 冷吗？我早就对此毫无知觉了，但我却未反驳他的话。我转回头，叉开了话题，“夜大哥这几日在朝中活动，可有什么眉目了？”“这个……”见夜忍面露难色，我也不再追问，只幽幽叹了一声，“小弟也是同样一筹莫展，不过连日来多走动了一下，同僚之间的关系倒是略好了些。” “有艳儿在宫中守在圣上身边，暂时也不必太担心。更何况，王上如此圣明，若真有何风吹草动，想来也未必逃得过他的眼睛。”“夜大哥说得有理。来，干完这一整壶，小弟亲自送大哥出门。”“请。” 一杯已尽，我抬手又替夜忍斟满。“倒是珞弟，为兄见你近日来奔波劳碌，日渐消瘦，心中着实放心不下。为兄以为，你不妨就将尚未失忆之事对王上和盘托出，王乃通情达理之人，必不会太过为难于你……”我心头一震，险些将酒洒出，定了定神，我笑了，“是小弟疏忽了，忘了向大哥提及，其实此事王上已然知晓了。”“啊？当真？”夜忍倏地站起，“那王上可说了什么？” 我懒懒一笑，“王什么也没说。”“那岂不是好？如此今次溥辽之乱也尽可告知王上，珞弟还有何可顾虑的？”夜忍呵呵而笑，重又坐下。我苦笑着摇头，“不可说。夜大哥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王上他，对兰珞……唔，”夜大哥闻言果然脸色骤变，“总之，兰珞如今对王上是躲之唯恐不及。” “啪”正想为自己的酒杯也斟满，执壶的手却被夜忍狠狠一把覆住，“珞弟，我只想问你，你心里对王……是如何想的？”看着他如此紧张的神色，我心头浮起异样的滋味，“兰珞能怎么想？”我茫然看向无尽的虚空，“如果可以，自然是离王上越远越好……” “……夜大哥！”夜忍板紧了脸，沉默地向我走来，下一秒，我竟被他大力拥紧。“既然如此，你还要留在这里，为王上这般苦心经营吗？我不能再让你这样委曲自己了，你跟夜大哥走……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夜……大哥……”我反射般地挣扎，他环住我的双臂却越收越紧。 “我喜欢你！”良久，夜忍才在我耳边，闷闷地说出这一句，“原本我打算永远都不说，但我，实在看不下去你这么痛苦了！”他放开我，深黑的眸子直望进我心深处，“兰珞，让我娶你，以后就再没有人敢欺负你了！”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可，可我是男人！”“只要你肯，这些我根本不会在乎，男人又怎样？如果只是要传宗接代，还有艳儿呢！”我下意识地摇头，叹息着转过身，“我会对你好的，只要能让你开开心心的，什么事我都会去做。” 那又怎样，我全不需要！我感到背叛的强烈痛楚，一直以来，我都把夜忍当成我唯一信任可以倾诉的朋友！是的，朋友，以前的我从没想过会需要朋友，也从没奢望自己能得到这样的朋友。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已不能缺少这样的支柱。可现在，却发现他对我原来也是有目的的。 几乎喷薄而出的暴怒，却在一瞬间因夜忍明显失落的眼神而平复，纵使他早就对我抱有这种情愫，但却从未冒犯过我，而且就象他亲口说的，他也不过只是希望我快乐！面对这样的他，我有什么资格，去责备？ 沉默了很久，我轻轻抬起头，面对他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夜大哥，我想你真心喜欢的，其实并不是我吧？”他满面错愕，不解地看着我，“呃？”“我听夜艳提过，夜大哥打小就和沐云大哥相交匪浅，夜大哥你其实心里爱着的，一直都是沐云大哥吧？只不过兰珞蒙沐云大哥收养，多少沾染了大哥的些许气息，夜大哥才会移情而至我的身上。”夜忍显是吃了一惊，低头不语，我趁势又加了一句，“夜大哥，你仔细回想，是否总在兰珞身上寻着我沐云大哥的影子？”夜忍的眼神飘忽不定了很久，最后无奈地苦笑，“你这么说，也象有点道理似的。只是……”我急急打断他的犹豫，“那就是了……大哥，我们还是不要再说这些了，何况王上对我……其实并没什么，我也许只是太过多心罢了。以后，还是要有劳夜大哥，与小弟一同并肩驭敌，为王上分忧，为天粲鞠躬尽瘁！” “来，夜大哥！我再敬你！多谢你长久来如此照顾！”我畅饮杯中苦酒，直到倾尽壶中最后一滴。 29 大雪初晴，今天正是围猎的好日子。于是王上率了群臣，自然也包括我，一同前往城郊。 看起来，我的一番努力倒也未白费，和同僚之间的关系显然亲近了很多，不过，至于他们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听说今日围猎，王上把怡妃也带上了。喏，就是前面那辆马车……”“携带嫔妃一同前往，倒是很少见啊！”“可不是，想不到怡妃比她姐姐还要受宠呵！”“哈哈，你不知道吧，这怡妃打小在家是被当男孩儿养的，文韬武略样样拿得起放得下，论胸襟、见识都比她姐姐强多了……”“哦，被当成男孩养过？……”“怪不得尤其招王上喜欢……”说话的几个人偷眼瞄我，笑得不无得意。见我面似无动于衷，又窃窃的加了一句，“我说呢，……他，怎么最近老实多了？”…… 我暗自冷笑，拉了下马嚼远离这起小人，“你没事吧？”跟上来的是一脸关切的夜忍。我微微一笑，“你也知道他们那样的话，我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只是懒怠去听罢了。倒是夜大哥，今次龙蛇混杂，你须得好好留心王上身边才是！”夜忍皱了皱眉，还是点了头。 我心里其实很清楚他们说的有些事是真的，昨天晚上，夜艳才到过我房里，告诉了我这一切，“说起来真奇怪，这怡妃入宫才不过月余，王上对她呵，就象爱到心坎里还不够似的，几乎每晚都在怡箫宫留宿。可我横看竖看，就是不觉得这个怡妃有什么特别呵……”“小艳！”如果不是被我打断，小艳还不知要跟着说多久，“你只管时刻留心王上身边的异动，王上的这些风流事你何必多操心！”“人家……只是好奇嘛……”小艳虽满面委曲，总算住口不再提了。 “既来了此处，今日必要玩个尽兴！众卿可别又在朕面前耍花腔，故意让着朕，都给朕拿出你们全部的本事来！谁在今儿能赢了朕的，朕就让他连升三级，加赏黄金千两！君无戏言啊，哈哈！”王上朗声大笑，一旁怡妃则盈盈浅笑，偎在他怀中。王果然爱她如珍宝，亲手搀扶了她坐下，在她耳边细细喟语，引得佳人娇笑连连，羞答答轻点膻首，二人方才依依不舍地分开。而自始至终，王对我，都是视若无睹，仿佛我与其他的臣子根本上就全无不同。 “众卿，就到湖那边去如何？”王上大笑着说完，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人也都在相视而笑之后，随一声长啸，策马在原野上奔腾起来。漫不经心的我，则也在其中占了一席之地。 与其说是来围猎的，还不如说我是为了出门散心。我口中嚼了一根青草，慢吞吞地牵了马儿在林中穿行。听得见湖水的声音了，只是茂密的树丛却挡着去路，我索性挑了块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好久没有这样自在悠闲了呢，倒还是以前被叫做珞妃的时候，镇日里总在御花园中无所事事……不过，现在的我，和那时的我，已经大不相同了。那时所持的对王上满心的愤懑之情，不知何时，已完全消失殆尽了，剩下的，就是忠诚，信任，还有……过了度的悬心。 “我只不过，是想不到王上的兴趣转移得那么快，所以有些不甘心吧！”我吐出胸中的一口郁卒之气，伸展手脚仰望蓝天，自嘲一般地笑了。别的，还能有什么想法呢…… “喂，小心！”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吸引了我的注意。“怎么了？”“那可碰不得！”“为何？”“这个叫做驭龙丹，意思是哪怕天上的龙神吃了也会死，乃是无药可救的剧毒！对于你我一样的常人，别说吃下肚，连沾也沾不得。”“这么厉害？”“不过也有不怕死的拿布包着手采了去，放在家里可以用来收妖祛邪呵！”“收妖？不知道对那个妖孽……有没有用？”“啊，你怎么还想着这些？他都已失了势了，你瞧他那精气神，跟从前不能比了，王上如今都懒怠看他一眼。我看你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哼，就是因为他现在失了势，我正可以出出心中这口鸟气！”“其实我看他倒还好，数月前莫大夫和我提过，端木谷曾暗中派人守在王府门口，想给他吃点教训，且据回来的人说事果真办成了，我当时心里就捏着把汗……可这么长久以来，他竟连吭都没吭一声，可见也是少有的血性，否则这事若闹到王上耳朵里，我看，恐怕大家都要吃不了都着走！”“蒙骅啊蒙骅，你这么帮着他说话，莫非……也看上他了？”“岂有此理！”“小弟说笑而已，蒙兄别见怪……时候不早，咱们也别耽搁了，走吧！” 听得马蹄声远去，我悄悄走出来，找到方才他们站的地方。就是……这个吧？一丸火红的果实，傲然立于枯草之中，那与四围格格不入的艳丽，令它格外显得妖异而诡媚。与我很相合呢，我笑了，随手撕下衣衫的一块，轻轻的将它摘下。也许某一天，这个会用得上…… “王爷去了这么久，竟然也是一无所获啊？”“小王的骑术不精，箭术更是不过尔尔，自然难有所获了……”忽地一阵大声喧哗，“好大一头鹿啊，不愧是王上！”“提起王上方才……”我心里一阵发闷，独自远远走了开去。 “昭怡见过福王！”香风拂过，美人已盈盈立于面前。“不敢！该当小王向娘娘请安才是。”我受宠若惊，笑着回了一礼。“王爷莫谦，谁不知王爷是出了名的受王上宠爱，邵怡岂敢不对王爷讨好？”她粉面含笑，说不出的妩媚温柔，可这些话语分明带了伤人的尖刺。“娘娘……真会开玩笑……”我干笑敷衍，心中只想快快离去。 “啊对了，有样东西送给王爷，请靠近点好吗？”我不觉满腹狐疑，但还是依言走近。她突然身子一倒，跌入我的怀中，我吃了一吓刚想撒手，她已反手啪啪两掌打在我的脸颊。同时一句话飘过我的耳边，“一掌为我姐姐，一掌为我自己……” “什么事？”首先赶到的就是王上，“怡妃？”怡妃突地放声大哭，满面泪痕扑进王的怀里，“他……他……，呜呜呜……”“他怎么了……，你说！”王上暗哑的声音正是我所熟知的暴怒的预兆，可是我却无法为自己辩白。怡妃好容易从王的怀中抽离，抽噎地指了指我，“他，他……”但却再一次哭倒。我不得不感慨她的心机深沉，的确在这种情况下，什么关键性的话都不说反而是最聪明的。总之，我一定是，做了对不起怡妃的事…… “你今天，就在此好好想上一个时辰吧！”王的处罚，总算也并不太重……我笑笑，对王上身边几欲暴跳如雷的夜忍轻轻摇了摇头。 30 夜，似乎越来越长了…… 我这样坐在这里，也不知道已经多久了。不会有人来，我很明白，可还是习惯于在夜里，坐在这个靠窗的地方等，等那些不再上门的客人。窗外是厚积一尺的冰雪，白得晃眼，我就一味地呆呆看着，直到远方，响起几声鸡鸣。 “王爷还是起得这么早！”小四殷勤地递上洗脸水，我随意的答应一声，抹了把脸，让他服侍我更衣。“哎呀王爷，你的手好冰啊！我去让人给端碗红枣汤来给您暖暖身子！”“不用了！我是说，我没事……今儿也不用上早膳了，我不想吃。”旁人的碰触令我不快，即便我知晓小四是无心碰到我的手指。 “下去吧！”小四应着，赶紧捧起水盆退下，只有眼神流露出他的不解。 天色还未全白，“扑扑”几声，一只鸽子已在我窗前落下，“等你很久了呢，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晚？”我笑了，伸手将鸽子脚下的铁环取下，赞了声乖，就拿出早准备好的食物和水犒赏它。 是龙九崇寄来的密函，我让他表面上答应与溥辽国的合作，以求可随时通报状况，方便这边随机应变。可话虽这样说，如果真有事发生该如何做，我还是一无所知。 “福王今儿精神真不错啊！最近国泰民安，王爷想必是一夜好睡到天明啊？”“那是那是，都是托王上之福啊！”我假笑三声，应和着同样笑得诡异的丞相端木谷。 站在王上身边的，是乔装改扮的夜艳。交换过只有我们俩才知道的会心眼神，我开始回想龙九崇密函中的内容。“兵力悬殊，绝不敢战场交锋，但思及天粲国王膝下无儿，待将其除去，必得大功告成！”显而易见，所有的危险，只落定在王上一人身上而已。但他自己，可有察觉一分？ “今日无事，众卿退朝！”若真是如表面这般风平浪静就好了！ “晚些找夜大哥再商谈一番罢……”我暗下决心，举步向朝堂外走去。突地，不知从何处来的几名近侍，一下挡在我面前，“王爷，王上召你去见！”现在的我与王上，距离何止千山万水，倒是该如何应对。面对这意外之请，我不禁双眉急蹙。 “王上别闹了，有人来了……”欲迎还拒的娇态、媚得要滴出水的眼眸，这种把戏我不但见多，自己也常用呢！隐去心底的冷笑，我用稳定的声音对王上开口，“臣参见王上！”方才还柔媚含情的眼，刹那罩上一层寒霜，很明显是因为我太碍眼吧！“王上若不方便，臣先告退！” “不用，就站在地下，朕有话问你！”王上一面忙着在怡妃的冰肌玉肤留连，一面却冰冷而严厉的这样交代。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似曾相识、隐隐收紧的痛感掠过，同时我的脸上，也下意识地绽开了笑容。一觉得心痛就会忍不住笑，正是我改不了的毛病，害怕会被发现什么，我试图绷紧脸上的表情。 “我这几天，一直有着很不好的感觉！”毫不顾忌地一把拉开怡妃的前襟，王的手指抚上那令人晕眩的凝脂般的香肩，引来丽人娇羞的低声抗议，“王……”“不用担心，这个人哪里算个男人……”一句话令我刹那更清醒，原来王上想起我，只是要来羞辱我。莫非是这个怡妃，又吹了几阵枕边风？ “你不问我，是什么不好的感觉吗？”突如其来的冲动，让我甚至想立刻死在他的面前。但是最后我还是用了恭敬而谦卑的语气，这样回答，“臣不知。” “朕每次都以为，是朕错了，是朕不了解情况，因而错怪了你！可是你，怎么总是这么一次又一次的，叫朕失望，让朕不得不去相信，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只不过是你根本把朕当傻瓜！”王将怀中满面潮红的丽人猛地推倒在床第，站起对我发出暴怒的咆哮。“你这次还想说什么？要不要朕把人带上来给你看看？” 小艳被我害了！这是我瞬间的第一个反应。王上怎么想我，预备怎么对我都可以无所谓，但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那我绝不能答应！ “王上，此事绝非如你想象一般，不错，的确是我特意将他安排在王上身边，但只为事出有因……”“你终于承认了！”镶满美玉的冠帽被粗暴的掀翻，滑落下的长发被王上狠狠拽住，“你在朕面前故作失忆，暗里却和龙九崇藕断丝连，还在朕身边安插奸细。”“不是……奸细，她是……”“还想狡辩？”王上一把扣住我的咽喉，将我未尽的话又逼回了肚中。 “王上！”怡妃发出惊恐的尖叫，王看了她一眼，口气略缓，“你先下去吧，晚些朕自会再去找你！”丽人羞愤不已，向我投来恶狠狠的一瞥，掩上衣衫冲出门去。她一定恨我入骨了，我奇怪自己竟然还有心情想这个。 “王……咳咳，”王终于放松了手，我急急便欲解释，“是……溥辽国的君主……试图对王上不利！”“胡说，朕和溥辽新君乃是至交，况且溥辽国力孱弱，岂敢老虎头上捋须？”“王上！”“好，那你倒说说看，可有什么证据？”我一时语塞，小艳自身难保，如何出来做证，龙九崇又……“是不是想说霁玉国主？……哼，朕就知道你们二人暗中勾结！”王上将我拉在胸前，冷冷看着我的眼睛，“朕太轻忽了，朕实在很应该对你多加防范的！”“王……”我焦躁至及，却苦于无言以对。 是我的错，我总是这样一再低估王上，他是头猛虎，我却把他当成羽翼未丰的雀鸟，我完全……是自食恶果。“总之，臣问心无愧。”“哦？那朕如何能相信你呢？”“王上，你……到底想要臣如何做？”挣扎了许久，我只得示弱。 “如何做吗？很简单，……若是你肯乖乖让朕拥抱，”王上笑了，是满意的笑，“朕也许会考虑重新品度你的忠心。”腰间的衣带被轻轻扯走，衣襟松开了。“只要这样，就可以？”不是没有疑问，王上明明对我已经没有兴趣了不是吗？ “朕只是说，也许……”王上的笑容是如此地令我眩晕，“那么，臣的身体王上尽可以随意享用……”但在王靠近的瞬间，我又忍不住脱口加了一句，“只是，别爱我……”“放心，朕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低低的讪笑，响在我耳际，我苦笑着闭上了眼睛。 31 “你乖乖的，就不会受伤，否则可只有死路一条。”虽然这样说着，王上的话音却是出奇的温柔，如熏风般令人沉醉。加上眼底满满的湿润而温暖的粉红色，更令我陶陶然的晕眩着，一动也不想动。“听见了吗？还不快乖乖躺下……”暖热的怀抱，有力的手指，还有……成熟男人的气息，引领我倒在一片柔软芳香之上。 很久很久，我没有等来下一步的动作。有一种心情，在霁玉国王的宫殿里也曾体会过的，叫做空虚，渐渐渐渐的弥漫了上来。好想消失，好希望自己从来都没存在过…… “你害怕？”王笑了，很轻很轻。我眨了眨眼，也展开笑颜，“不……只是有些无聊，王上你让臣等太久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王笑着抬起手指，三两下已将我的衣衫除尽。好冷……我不自觉的瑟缩。 “好美丽的肌肤，触感可比最上等的美玉！”我知道自己作为玩物，的确是上等的，不过，终究只配玩赏用而已。“王上，不如你干脆让我重新入宫，做你的珞妃可好？”声音很媚，嘴边的笑也很甜，一如回到从前。 “你是真的这么想吗？”真？我已经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心里太乱，有一种难言的疲惫，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坚硬的壳，可以躲在里面什么也不听不看不管，一切的一切全部在我眼前消失。 “不许！”灼热的吻覆上我的唇，干燥的手掌急切游走在我全身，我冰冷的心瞬间沁入暖意。“不许什么？”恍惚间，我吐出喃喃的低语。“不许你这样的软弱，我的兰是不会这样的，应该永远都那么自信满满，象随时准备迎接挑衅的野兽！”“嗯……”胸前的果实被激烈的挑逗，我抑制不住颤抖。“好好听的声音，再叫得高一点响一点，”敏感的小腹处，跟着感觉到舌头暖湿的触感，“……让外面的人都听见！” 头好昏，整个人象被一团火热紧紧包裹，让我无法思考，“王……？”“还这么多话，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双腿被大大的打开，呈现最羞耻的姿势，“不……”接下来的事更令我惊讶地几乎昏厥，王竟然毫不犹豫，就张口含住我才微微站起的那里！虽然我在床上已经历过各式各样的残酷对待，却还从来从来，没有被这样的服侍过。“不要，王……！”一波一波从未体验过的快感仿佛汹涌而来的激浪，几乎要将我吞噬。“啊啊……”“难道你不舒服吗？”朦胧中听到王的笑声，“你其实是从未感觉过这种高潮吧？”王的唇边沾染上的，是我在登上顶峰的时候泼洒出的欢乐种子。 “让我死吧……王，你就赏我一个痛快，杀了我吧！”泪不断的滚落腮边，我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怖之中。就算是在床上，我也一直是冷静的，操纵着自己，也操纵着在我身上的男人们。可是他，…… “为什么？这种事让你这么痛苦吗？”他附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乖，把你自己交给我，转过去好吗？”我想大叫，想逃离，可是最后还是在他的怀抱里迷失了自己，温顺地听从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的双臂悄悄从后面环绕上我的胸口，唇则紧贴着我的背一路往下轻吻，在我陶醉于这温柔的感触之时，王突地腾出一只手，从旁拿过一个镶满珠玉的绣枕塞在了我的腰下，预感到即将会到来的疼痛，我悄悄屏住了呼吸。 王轻声笑了，“别紧张，放松！我会有分寸的……”捉摸不透王的心思令我踌躇分神，不知不觉放松了身体，谁知异物立即趁机侵入，“唔……”好难受，那里被不自然的撑开的感觉。我扭动着想逃开，“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你还是处子呢！这样的反应，”王笑着调侃我，“只是一根手指而已啊，等一会这里还要放入比这粗得多的东西呢！” 我的眼底一阵发热，“我知道！王尽管直接进来就是了，又何必……这样麻烦？”是想好好体会我这种特殊体质的有趣之处吗？想不到王也会有这种无聊的兴致。“真是不识好人心，象你这样的紧窒，勉强进去一定会裂开吧！”原来只是怕我会死掉！“哼……” “怎么？”“没……我是说，王上真是体贴！”我故意媚声应和。“觉得喜欢了？……”王的手指放肆的在我体内搅动，不断的刺激着我，我不自觉地闭紧了双目。“嗯……”手指逐渐增加，那个部位感觉到更大的迫力，低浅的娇吟开始从我口中流泄而出，“不……唔” “深呼吸……放松，你不会受伤的，相信我。”他伸出那只空着的手，轻轻抚过我的脸颊，拂去了我眼角一滴刚刚成型的泪滴。我好吃惊，我从未在床事时有过这样的失态，今晚的一切，真的都很不一样。“你看，你的这里已经很柔软了，不会有问题的，听我的，乖！”他的手指又轻轻在我内部搔刮了几下，慢慢退出，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样火热的硬物抵住了我的入口。 没有出现，每次都必体会的那种撕裂般的痛苦。只有温暖的推进，渐渐涨满的充实感，我仿佛身在云端，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无数美丽的星芒，在我眼前闪闪烁烁。不断摇晃着身体，我沉浸在那种难以言语的甜蜜快感里，渐渐已意识不清。 32 朦胧中，有接连不断的轻柔的吻，带着清甜的滋味。我不想醒来，眼睛却自然而然的打开。“你醒了？”仿佛看到无限宠溺的眼神，可是只一瞬，已消失不见。 “王！”我出声呼唤，想要坐起来，下一秒却吃惊的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丝绳紧紧缠住，牢牢固定在这龙床之上，“……放开我！”我忍不住扭动身子挣扎，却更惊异的发觉身体内某个地方，也是出奇的难过不已，“那里……那里，又是怎么回事？”王的温柔果然都是假的，他为何要如此对待我？我不明白。 “这绑着你的是溥辽国进贡的天蚕丝，不仅韧性极好，挣扎得越厉害就会缠得越紧，而且质地柔和，绝不会划伤爱卿的冰肌雪肤，至于那个部位，则是流沙国特产的炎果，外皮很光滑弹性又好不容易裂，实在是因为朕不希望每次和你欢好，都必须耐着性子做那么多准备嘛！”王在我身旁坐下，轻柔的抚弄我披落的长发，“怎么样，觉得很满意吧？朕可都是特意为你选的噢！” “告诉我为什么？我只要一个理由！”我紧咬牙关，狠狠地瞪视着他。“你不知道吗？当然是因为朕喜爱你啊，”王的手指从我的下巴滑落，放肆地开始在我胸前游走，“不过，只是喜爱你的美貌！”凝结在王嘴边的是，残忍的微笑。 心口阵阵绞痛，几乎无法呼吸，我总以为自己已经经历过最可怕的地狱，命运再不会有足以动摇我的可能发生。可是现在……现在我才发现自己还是错了。只因为，因为……我一直以来最信任的人，就是王上，因为信任他，相信他是与我不同世界的最光明最完美的存在，所以我始终不敢太靠近，始终将他拒绝在我的心门之外。没想到，最后我还是看错了…… “没办法啊，谁让我错看了人呢！就因为你这么美，这么可爱，我忍不住被你迷住，千里迢迢把你带回来，还封你做了王爷。可是没想到你这种人完全不知好歹，到处招蜂引蝶不说，现在还胆大妄为到敢在我身边安插奸细！”“没有，王，不是那样的，请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那样的心思啊！ “总之算了，象你这样的，本就该养在深宫就好，朕也不治你的罪，以后你就这样待在朕的寝宫吧！”王按住拼命挣扎的我，强硬地在我唇边印上一吻，“只要你这样乖乖待在这里，一切就都好了！”“不……，大哥如果在，他一定会知道我的清白！”我好痛苦，为什么王上不能理解我。 “你还敢再拿大哥当挡箭牌，沐云大哥的赫赫声名因为你折损了多少，朕还未和你细算呢！”王像是得了提醒，突地站起来，“对了，那块玉玦还在你处呢，朕得拿回来！”我绝望至极，禁不住呼喊出声，“你干脆杀了我吧！如果你杀了我，那不是什么也不必担心了！”王转过身来，瞪视了我几秒，“你说的倒是轻松，你如此的美貌，叫朕如何忍心？”接着他又领悟般的微笑了，“不过，如果你想自己动手，比如咬舌自尽之类，我也没办法了，不过我一定还是会好好安葬你的！”负了这么大的冤屈，岂能就此嚼舌自尽？我只得紧咬下唇，忍气吞声。 “其实你完全不必装得如此委屈，在朕这里住有什么不好，自然有好吃好喝，日日还少不了朕的疼爱，只不过行动略不方便罢了。”我猛吸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在皇宫待下去，只是最后我还想问王上，那个人你……放了没有？”“你说的是那个奸细？放……当然放了，他的主子都已经落在我床上，一个小喽罗有什么紧要？”我越听越晕眩，几乎连我自己也要相信我真是如此十恶不赦了。 “王上该起了！”门外王的近侍尽职地例行公事，提醒该准备早朝。 微微的叹息，我无可奈何地苦笑，“天快亮了吗？”“看来是！”王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才很不情愿地拉过锦被，将我全身上下裹了严实，然后他低下头，用那深邃的眼眸凝视了我好几秒，在我额头落下了深深的一吻，“别心急，在床上乖乖等一会，等朕回来再一起用早膳。”明明是囚禁，却用着如此温柔的态度，他的怪异行径令我不寒而栗。 在走出门的时候，我听见王是这样吩咐下人，“福王从昨日起突感身体不适，病势沉重，故朕让他在此休养，你们不得入内打搅王爷，可明白了？”“是！”看来最起码现在，我可求得片刻安宁。 今日早朝结束的时间比平日更早，我刚刚朦胧欲睡已听得外间一片喧哗。接着很快，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已经甩开珠帘进门而来了。“朕今日不用你们侍奉，都下去！”喝退了侍从，王自己执了托盘向我走过来。 “等得着急吗？ 饿不饿？”王关切地放松了我身上的天蚕丝，扶我坐起。稍稍获得解放的手脚依然虚软无力，我歪斜的靠在床栏上，浅笑着答非所问，“王是如何向朝中大臣解释臣的消失的呢？臣很好奇。” “朕就说是王弟沉疴不起，故移至宫中休养！”王检起一丸玫瑰蜜枣，“来，张口，这是宫中秘制的九香玫瑰枣，去了核的，吃吃看甜不甜？”我依言张口，甜津津的果是好滋味，“臣弟素有狐媚之名，王上此举岂不更落人口舌，恐有累君威。” “那又如何？朕乃君主，天下之大任我随行，倒有谁敢说个不字？”王呵呵笑道，又舀起一匙百合七珍汤送在我唇边，“尝尝宫中的这个可与王爷府的有不同？”我细细品过，方再咽下，“似乎还稍嫌咸了一些。”“岂有此理，这御厨竟如此疏忽职守，定要给他五十大板！不过乖兰儿，先将就对付着用一下吧。”“多谢王上，臣弟实在是斗胆，王上并不必如此费心！”他既然喜欢玩这样的游戏，我就陪他玩便是。 “千金也难买佳人一笑，只要能让兰儿开怀，朕费点心思，何足道哉？”“那王上，你弄的这个天蚕丝还有什么炎果，都让人家好难受啊，可不可以拿掉呢？”我愈加放肆了。王上亲吻我的脸颊，“只有这个不行！虽然是有一些难受，可是朕选来这些完全都是为了兰儿着想，万万去不得的，你乖乖的，过几日自然就习惯了，说不定到时候要拿掉你还不愿意了！”什么歪理，我不禁咬牙切齿！比起头脑简单的霁玉国王，这个人的变态才真是登峰造极。 “那人家的饮食起居怎么办呢？怎么敢带累王上每日服侍我？”我拼命继续找理由，“说的有理啊……朕毕竟还要处理政务！”王上陷入沉思，我以为有所转机，不禁大喜过望。“就这样吧，朕找个专人来侍奉兰儿。此人在的时候，兰儿就多少着些衣物蔽体吧！”他仿佛做出重大让步一般，不失遗憾地道，接着又深情款款对我凝望不休，“其它的时候，兰儿就这样子，乖乖躺在床上等朕如何？”我气急攻心，几乎忘却了形象，“那还有人有三急的时候呢？”王一脸理所应当，“那自然是叫朕了，此事岂能假他人手而为！”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我所认识的王上，抑或他何时得了重病，烧坏了脑子？ “来，先把早膳用了，朕还要去外间参看公文，你就乖乖在这睡会吧！”我深感心力交瘁，也无了反抗之念，倒头便昏昏睡去。 33 我做了一个非常奇怪、非常淫乱的梦。 从体内窜生出的莫名火焰，弥漫成眼前一片红色的海洋，热……扭动、挣扎、哭叫，却怎么也还是逃不掉……“觉得难受吗？”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无端的，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解救我，“难过，求你……”“是这样吗？”他笑着，向我伸出手，他果然有神奇的力量，那只手所到的地方，火焰就会退缩，不会再那么窒息般的热，可以平静地呼吸了，“啊……嗯……”可是他的手稍一离开，火焰却又窜升，甚至比刚才更猛烈更灼热，“不……不要走……”不要丢下这么痛苦的我！“呵……，你想要我怎么样呢？是这样吗？……或是这样？”冰冰凉的感觉在四下里游走，令我时时发出满足的叹息。“还是这样吧！”被一把握住的正是那焰火的源头，我惊异他竟如此的了解，全身不禁掠过感动而幸福的战栗。 “啊啊……”火转化为激越的雷电，仿佛听得见那噼啪作响，最后陡然飞升入空，化作了满天绚烂星雨。不自觉，泪流满面…… “别……，这么的软弱。”被拉入温暖的怀抱，被轻轻的吻着，就象被小心捧着的珍宝。耳边传来柔细的絮语，“对不起兰，我知道你很痛苦，但你这样坚强，定然不会被这么轻易击垮！再挺一下，一切都会过去的！”这般的相信我，这般的爱护我，世上只有一人……大哥！我该出声，该答应一句让他宽心，可是，好倦，……睁不开眼睛，也张不了口，真实的自己象被禁锢在这个身体里，动弹不得…… “大哥！”我忽地醒了过来，叫出了声。房间里很安静，并没有一个人，再看自己，如果不提那些恶心该死的道具，可说一切完好，甚至身上还着了小衣。那果然……是个梦……，但是……渐渐回想起的我脸上发烧了，怎么……竟然会作那样的梦呢，难道是我竟不堪到渴望大哥为我做那种事吗？我忍不住开始诅咒自己。 不过那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该记得的就全忘了吧，只需要明白一点，就是必须打起精神，绝不能就此被王上牵着走。我静下心，稍稍挪动了一下身体，颇为惊喜地发现天蚕丝虽未卸，但已不再束缚行动，至于那个部位，虽然感觉有些难过，也非难以忍受。我用自由的手臂撑住床栏，试图悄悄的下床站立，可是久经欢爱的双腿疲软无力，我砰的一声摔倒在地。 “兰儿……，你怎么擅自下床！有没有摔伤？还好还好……兰儿你想做什么叫一声，朕来帮你就是了。何必自己下来呢？……”我无奈地笑了，“臣是……是想……”“出恭是吧？来来来，朕扶你！”王上对答流利之极，倒是我羞得面红耳赤。“劳动王上，臣罪该万死！” 王顿了一下，良久，传来一声闷哼，“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真是半点认识也无，念念不忘你的官位，一口一个臣，难道你还配如此自称吗？”我好比当头淋下一盆凉水，倏地哑然，果然，王上对我这般“礼遇”，哪里还当我是天粲国的福王，分明打回原形，又成霁玉国亡国被俘的妖后。我定了定神，展露妩媚微笑，“竟是兰珞之罪，以后必不再犯了……”“乖，只要你明白自己的身份，朕自然会好好待你！”王上凝望着我的眼神，出奇的幽深，在我抬眼与他对视的瞬间，竟险些象要跌进那泓深泉了似的。 “噢对，朕提过的来服侍兰儿的专人，已经有了！要不要这就请他进来？”一次小解，王上也竟然可以开始到结束，都心安理得眼也不眨的一直守在旁边，足叫我无地自容哭笑不得。“按王上的意思就可……”却奈何不得不再三委曲求全。 “进来！”袅袅婷婷，仪态端方，待我仔细一看，那双灵动的剪水大眼，可不正是夜艳！“见过福王……”王上叫艳儿来我身边随侍，到底是何用意？“朕还有事。艳儿姑娘，麻烦你了！”王上竟然就这么走了！ 我有好多疑问，都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只好先讪讪地请艳儿坐。偷眼看她，也看不出有何不开心，“呃……小艳，怎么回事？那个，王上他……”小艳没等我问完，就凑近了来悄声说，“珞哥哥是想问我怎么会来吧？我自己跟王上说要来的啦！反正我哥在军中，一个人在家着实无聊得紧！况且，可以来陪珞哥哥，我最高兴了！”“艳儿，珞哥哥对不住你！非要让你扮成近侍进宫来，害你受委屈了！”我声声长叹，竟不知该说什么。 “也没什么啦！虽然王上的确很生气……反正过去了，你看我现在还不是挺好的！”只怕是小艳为免我担心，瞒下了许多隐情。“不过，有几句话珞哥哥你听了不要生气，小艳觉得王上的话很有道理，珞哥哥有时你的做法啊，真真是不太妥当！”心不知不觉地坠，“你……也这样想……”“是啊，所以小艳决定啊，就听王上的吧。”我不禁吃惊地抬头看向她，却没想到在这一瞬间，发现夜艳粉颊上的微笑，几乎可以耀花我的双眼。我从未发现，原来她也可以这样的美……以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只觉得她很可爱，很刚强，可是现在，她面上那种幸福满足、娇羞无限的光彩是从何而来？我眼前一片全黑，我，怎么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艳儿她对我充其量只算少女的一时迷恋，她不过是还未碰上真正的男人！ “我明白了……”牵动了嘴角，我轻轻地笑。“你说要听王上的，那我怎么差遣你啊？”“王上的意思，就是要我侍候你嘛！”小艳半撒娇半责怪地向我投来一瞥，我自然心领神会。“好啊！那以后就请艳妹妹多指教了！”“不敢！”小艳故作正经的朝我福了一福，跟着却偷偷吐了下舌头，调皮地笑了。 34 每天，唯有等待，好痛苦……那道门，就是我可以去得最远的地方，因为我答应了我王上绝不会踏出那门外，他才勉强答应去掉天蚕丝绳，而让我衣冠整齐在房内自由行动，不过……身体内的某个地方，为了王晚上的方便，却是一定不可能得到自由。 王，为什么还不回来？早朝论理不是已该结束？虽然理应恨他这样对我，但日日夜夜置身在这虚幻的温柔乡里，我竟已开始身不由己地陶醉在其中。恐怕只有我这般生性淫荡之人，才会如此了。我苦笑着责骂自己，却又一次悄悄挨近门口。 “喂，听说了没有，福王会被王上留在宫里其实另有缘故呵。”“知道，这宫里宫外都传遍了，那些大臣们更是个个心里头雪亮，不过什么事总是王上最大，他爱怎么着谁敢说一个字？”“不过，这个福王，实在也太不知进退了，王上对他那么好，他居然还起贰心？啧啧……”“这就是你见识短浅了，你还真把他当正经王爷看呵？他这样的妖怪，根本就是不害人就浑身不舒服。”“那还留着他做什么，真是替王上担心。”“放心，有相命的说过，当朝王上乃是真龙天子，正气足，压得住他。”…… “你们不好好待着，在这嘀咕些什么呢？”小艳冰冷的语气，明显把谈兴正浓的这两个宫中打杂的小厮吓了一跳。“没……没……”一番手忙脚乱的作揖打拱之后，两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开去。 “咦，珞哥哥，你起来了？”小艳笑嘻嘻地进了门，将早膳一样样摆在桌上。“是小艳啊，多谢你了。奇怪，今天王上如何到现在还没来？”我也笑着，故作不经意地发问。小艳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只是随即恢复正常，笑容也似乎未变。 “王上大概在怡妃娘娘那里吧，听说怡妃象是有了……”但她的视线却悄然垂下，再不敢看我的眼睛。有什么关系呢，你若是喜欢王上关心王上，像以前一样坦率地表现出来就是了。“我总觉得，艳儿你象是瞒了我很多秘密……为什么，现在的珞哥哥不值得你信任了吗？”我淡淡地笑着，“没有，真的……”越是激烈的否认，越是让我更坚信自己的猜测。 沉默了好久，突然艳儿象下了很大的决心般，直视着我开口，“珞哥哥，有件事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我还是有些怕自己会做错。你觉得，王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可以信任吗？”需要告诉她王上对我做的这一切吗？不，王上会这样对我，不过因为我实在是个太特别的存在，如果换了象艳儿那样单纯可爱的女孩，我仍然愿意相信他会对她好。“当然，”我不容置疑地点头，“王上是个难得的贤明君主。”在心里，同时暗暗也作了一个决定。 “听说你去看了怡妃？”如曼蛇一般缠绕在王的身上，轻笑着开口。“是啊。”王的眼神依然是那样幽深得令人看不透。“我会嫉妒的，以后不要再去，再多来陪兰珞行不行？”我的指尖状似温柔地攀上王的肩膀，跟着却狠狠地掐了下去。“小妖精，你时刻想害死我吗？”笑着一把扣住我的手臂，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居然还嫌朕给得不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不要，饶了我吧……王上，和兰珞在一起的时候，可不可以也别总是想着这种事，比如……只是和我坐着说说话？王上只要能时常陪着兰珞，珞一定乖乖的什么全都听王上！”我一口气说完，压抑着隐隐的心慌。 “你能这么想当然好了！不过朕就怕你心里想的可不象你嘴上说的那么简单！”王上看我的眼光，就象看透了我的一切。这样的男人，我竟然还一直担心他会遭遇谋害，我实在是操了过分的心。“算了……难得你肯开口要求，朕就依了你，多陪陪你，也不再过于逼迫你就是了。”王总是会这样，展露意料之外的温柔。 “那么，今天晚上，你是要还是不要呢？”王戏谑的笑意，让已经开始不稳定的我更是心神一荡。“看来，你是同意罗……” 尽管我苦心制造机会，夜艳和王上之间却看不出有半点进展。他们甚至都很少有四目交会的时候，反而艳儿常很有心地留我和王上二人独处，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弄错了什么。 窗外有雀鸟飞过，带得树叶子扑簌簌地响。不知不觉，春了……只是我，仍被囚禁在这寒冬的黄金牢狱里。 “……”传来珠帘被粗暴掀动的声音，瞬间房内已卷入一阵凌厉的寒风。毫不遮掩满脸怒气的王上，直直向我走来，猛地一把将我推倒在地。 “果然，朕还是低估了你，已经被囚在这个地方，居然还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浪？”胸口象被垒上大石，好痛苦……想问……“我又犯了什么错？”，但却只能翕动着嘴唇，发不出声音。 “又想在朕面前演戏了？……龙九崇此次公然率军向朕挑战，你敢说不是因为你？”是他……？的确，龙九崇若知晓我被囚在宫中，必不愿袖手旁观。见我沉默，王上又是一声冷笑，“还不止呢！连夜忍也带着手下精兵五千，于星夜投敌而去了。”夜大哥？我的心狠狠一沉，指甲掐进了掌心。 “真没想到，为你这样区区一个妖孽，这些男人都神智不清到想以卵击石了。哼！”到这种时候，王上竟然还如此轻妄。龙九崇加夜忍，还有躲在暗处的溥辽国主，王上……何以到如此危险的境地？“少不得又要朕亲自挂帅出征，将这些跳梁小丑勘勘一网打尽！” 他会死……我脑中这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无论如何，我不能看见他死。“你不要去！王上，”我心慌意乱，口不择言，“王上你逃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躲过这一劫，一切重来就是了！”“……你这么说，是担心我吗？”王的嘴角，微微起了笑意，看着我的眼神，也象渗入温柔的暖意。泪止不住模糊了双眼，我不断地点头。 “啪”下一秒一记响亮的掌声，却立刻打醒了我。“你以为这样就会要了朕的命？兰珞啊兰珞，你实在太小看朕了。”王上站起，居高临下地瞪视着我，“你就在这慢慢等着，等着看朕，取了这两人的首级，拿来给你吧！”泪留下更多，但心痛不是为自己，而是……要眼睁睁看着王去送死……“王……”呼唤来的只有一个冰冷决绝的背影。 都是我害的，王上的一切都是被我害的。如果没有我，溥辽的公主不会被冷落，不会因为恨而想要谋害王；如果没有我，龙九崇会安心做皇帝，不会再平地起风波；如果没有我，夜忍这样稳重厚达的贤臣，绝不会反出天粲，与王上为敌；如果没有我，丽妃不会无辜冤死，怡妃不会如此怀恨。从一开始，我就不存在，一切都会很好。全都是因为我…… “艳儿……”睁开眼看见的，竟是小艳。“珞哥哥，我刚才来时正碰上王上气冲冲出去，进了门又看见你昏倒了……你们吵架了？”小艳还不知道夜大哥的事？“没……”终究是难以启齿，罢了，能混过一时算一时吧。 “王上和珞哥哥这么要好，艳儿看在眼里也觉得高兴！”夜艳犹豫着，缓缓开口，“不过王上毕竟是王上，难免有时脾气大……，珞哥哥就看在他平日的面子上，别和他太计较了……”艳儿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们不是吵架？”看着我的脸色，艳儿吃惊地反问。我苦笑，“我哪有资格和他吵？……在王上的面前，甚至没有我可以站的位置。”艳儿不能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珞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说，王上不是对你，时时体贴入微吗？”脑子象炸开了一样，“不，不是！王上虽然表面待我温柔，其实恨我入骨，他只是在折磨我……但……但是就这样我也确实很开心，总之，总之我绝不要他死！如果他死了，如果他会死……”那用最残酷的方式来惩罚我都不够！我应该永生永世都活在地狱…… “珞哥哥，你怎么了？你说你怎么了？王到底怎么对你了？你告诉我啊，艳儿实在太笨，竟然一直不知道珞哥哥你这么痛苦，王上他王上他，”艳儿，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泪流满面……“……明明说，是你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啊……难道难道……传言反而是真的？是王上他把你囚在这里？” 我瞬间清醒，怎么……就这样对小艳说出来了？“不……，我只是担心王上，忍不住胡言乱语……”我稳定着自己的心跳。“我明白了，”夜艳看向我，轻轻点头，“我会去问王上……如果是他骗我，我绝不会饶了他！”想要伸手拉住她，可我却只来得及碰了下她的衣角。 怔怔地坐在床沿，脑中一片混乱……所有的事情，好象都被我搞得越来越糟……下一步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心神恍惚…… 35 门外好一阵喧闹，想着要出去看看，却移动不了脚步，迟疑间四围却又陷入一片死寂。王上真的出征了？是不是这诺大的王上寝宫，也就没有人会记得我…… 就象要推翻我的结论，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而且来的分明还是一群人。我笑了，想不到其实有这么多人还关心我的死活呢！ “怡妃娘娘请！”好大的排场呢！最先鱼贯而入的是一群花枝招展的侍女，待怡妃进门后，几个忙忙搬上脚踏，几个替她卸下锦裘，再几个则扶了她走到我的面前。我安静的看着，既不动也不做声，面上的笑容也不变。 “王上走了，你知不知道？”仔细看，她其实比丽妃更美，因为多了一份冷艳。“自从你被召进宫，这里我就再没能来踏足过半步了……”她四下里环顾，面上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好容易等到今天呵……” 停了一停，她突然转身面向我，绽放了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你要不要猜猜看，我今天来是干什么的？”“猜？”我也笑得一样灿烂，“莫不是来杀我的？”“啧啧……，和聪明人打交道真是不一样，一猜就八九不离十，”她狡黠的眨眼，“这样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玉手轻轻一扬，立时有数名侍卫围拥而来，三两下已将我捆缚得结结实实，拖曳着拉到怡妃面前。 “娘娘只要说一声，兰珞一定什么也照做，实在不必如此麻烦！”我面色不动，含笑而语。怡妃亦微微含笑，伸出纤纤兰花一指轻刮我的脸颊，“我自然是不怕你的……不过，现在要带你去见的这个人，却非要你这副装扮，看了才心里欢喜……”是谁？仿佛察觉到我眼神中的诧异，怡妃甜甜笑了，“这个人可不简单，如果你还想靠王上来罩你，恐怕是万万不行了……”怡妃的笑声愈加放肆，到底是谁能让她可以如此洋洋得意？ “原来是你。”答案确实令我非常意外，但我很快已明白了一切。“自然是我，从今天开始，你终于彻底被我打败了！”因为憎恨而失去常性的女人，不会让我觉得害怕，只有怜悯和同情。“你做的一切，就只为这个吗？可悲……”我轻声叹息。“啪啪”两个耳光，“还敢顶嘴，你最好弄清楚，以后可再没有王上在旁边给你撑腰了。” 我苦笑，“兰珞的命你尽管拿去就是，可你何必如此处心积虑加害王上，难道你真忍心看他死吗？”王后紧咬牙关，满脸的悲愤与不甘，“他为了你这个妖孽，居然都不把我这个公主放在眼里，要就这么忍气吞声下去，我还不如死了！……还好，我弟弟替我定下了这个锦囊妙计。等他被逼到走投无路，再由我出面替他求情，只要他重新迎我入东宫，我定会……”语声渐低几不可闻，那张憔悴泛黄的脸上微染了一抹红晕，竟生出几分颜色。 我不禁暗自感叹女子的多情，只是……“即便你这般打算，可溥辽国主却未必……”，不知不觉已脱口而出自己的担心。“他当然听我的，”听在王后耳里，引来几分怒气，“他怎么会不知道，王上若是遭遇不测，我……我又岂能独活？……” “倒是你，”王后突地又将矛头指向我，“届时不管王上说什么，只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的！我的一切不幸，都是源自你，就是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能解恨！”我笑笑，低下头，“兰珞贱命一条，王后想怎样请随意就是！” 下巴被抬起，“啐”的一口痰落在我面颊，“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你？倒不如……想些好玩的花样来招待你会比较好……呵哈哈！”尖利的笑声，在这个凄冷的宫殿中回响。而我却只是冷淡地看着她，连一个回应的表情也没有。现在的我唯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溥辽国主是否真的会信守对王后的承诺？王上他到底……是否真的可以逃过此劫？ 淋了我一身的，是从浸着冰块的井中提上的水。仿佛灼烧了一般火烫的感觉，让我从昏迷中醒来。王后是用着不会让我受伤出血的方式，缓慢地折磨我。后庭被插入的水晶男形，起初也不是很大，但隔一段时间就被换成了更大更粗的，如今充满我体内的，粗长已可比儿臂。 “是不是很爽呵？”体内的东西，开始被转动，被恶意的进出抽插，敏感的那一点不断感觉到强烈的刺激，“啊……啊……”喉间泻出连续的呻吟、不自觉地扭动起腰部……可是，前面却被紧紧箍住，不可能得到想要的解放。“……你就是用这样的媚态，在勾引男人吗？真不要脸！”笑着轻声唾骂，手下则动得更快更急。我痛苦地喘着，身子更加弯曲。“脸都红了呢？是不是又忍不住了？”朦胧中看到她又退后，“哐”又是一桶冰水，霎时熄灭了弥漫全身的火焰。是了，连着几天她持续着这样的游戏，勾起我的欲望，再狠狠将快要登上高峰的我一把推落。被反复这般对待后的我，无论对羞耻感或痛感都已再没有知觉了。 “今儿就到这吧……我累了，扶我过去休息。”王后终于心满意足，放开了我。“别碰他，就随他这么躺着。还有，我虽然让他这么一丝不挂，但可没说过你们有资格动他一手指儿……他现在从头到脚，都是我的！”对，我已经是，她可以任意把玩的玩具！我茫然地，安静地躺着，视线定定的落在对面的一堵白墙。 36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我不相信！”身上一时冷一时热，脑子象灌了铅一般沉重，但仍能听出那是王后的咆哮。怎么了？莫非……，是王上出了事？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我猛地从草上挣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奔去。 “相不相信随你！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和你的溥辽国都完了。”这冷酷而优雅的声线，是王上！我又惊又喜，悄悄停住脚步。“不……不可能……，荣彪呢？他在哪里？”“那个叛贼，哼，现在正自身难保呢！”踏前一步的声音，“你也不必太吃惊，敢赌就要输得起，这样的结局从你有异心的第一天就该有准备了。” “他……他们明明说了是万无一失……啊……好痛……”“朕要说的，已经说完了！该轮到你了吧？说，兰珞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王上……说这话可笑，臣妾又怎么会……对那个妖……”“啪……咚”应该是王后被一掌打翻在地的声响，我情不自禁的颤抖。王上，想不到他还惦记着我！我软软依墙倒下，轻笑。 不断的来回踱步的声音，王上似乎很焦躁，“……这宫中……第一个就数你最恨他！有这种机会，你怎会放过？”“王上……你去问臣妾手下侍从，我可曾踏出过这里半步？……况且，要说恨，我想这后宫如云佳丽，有哪个不嫉恨兰珞如此受王的宠爱？如何……就偏偏怀疑到臣妾头上……”“就冲着朕，她们敢妄为吗？你若不是知晓此番计划，只怕也没这个胆！”“怡妃！还有怡妃，她也知道，她也参与了，王上……你何不去问她……总之绝对不是臣妾所为啊，王上！” 良久，一片沉寂，“……好！朕去问她，你就给我在这等着！你们几个，给朕看好她！”接着就是匆匆踏步出门的声音。我收回本想要扣响隔墙的手，轻声叹息着向后靠倒。不过这么一墙之隔的距离，你也发现不了我呢！大概这就是天意，注定你我不能共处在一个世界里。 “走，不要靠近我！”传来王后疯狂怒骂的声音，却这般凄惶无助……突然，“咔”机关被开启，王后已滑入了我身处的密室之中，随即门又一下关紧。“咦，人呢，……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你是不是觉得很好笑啊？我居然失败了……”凌乱的衣衫，发红的眼睛，还有那状如癫狂的笑意。被狠狠推倒，一根发亮的银簪顶在我的喉间，“不过不要紧，有你陪我一起死，黄泉路我也不会太寂寞！……别害怕，丽也是被我这么……一戳……，就死了！很快的……哈哈。”认命吧，反正王上只要没事，什么也无所谓了……虽然难免有些好奇他是怎么的力挽狂澜……不过……算了，我含笑闭上眼睛。 等了许久……，却只在脸颊上感觉到指尖的温柔触感，“你真的……好美哦，如果我有了你这样的容貌……，王上是不是也就不会……对我这般的无情……，为什么？上天会这么厚待你，给你这样的容颜呢？”凉凉的，是什么……我睁开了眼，却看到她正痴痴地凝望着我，泪水如珍珠般接连坠落。“……这张脸在我……，其实并没有过什么好处……”不知怎么，想要安慰她…… “啪”，“啪啪……”，她疯了似的，狠狠地不断地掌掴着我，“住嘴！住嘴！住嘴！……我一定要杀了你！”她终于扑过来，将我压倒在地。“哐当”墙面却在此时被突然推倒，我的面前一下子出现了很多很多人，……这一瞬间，我脑中一片空白。 “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王后紧紧地压着我，狂乱地舞动手中的簪子。接口的，却是被困成五花大绑的荣彪，“王后，你不必惊慌！你有这个妖孽在手里，他们没有人会敢把你怎么样！”荣彪挑衅一般扫了王上一眼，直起了身，“还不快给我松绑？” 恢复自由的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走到我身边，轻佻地抚弄我拖曳在地的一头长发，“你真是个宝贝呵……，只要你一个人，我就可以让这些人服服帖帖……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不许碰他！”“姓篪的，我龙某信错了你，想不到才几日兰珞竟然落到这般田地，你先前的话是在放屁吗？”“……可我明明安排了夜姑娘在兰儿身边保护他！”“夜艳？那她人呢，到哪里去了？”“我找过，遍寻不见！” “你们说的那位姑娘，荣某倒是见过……”“你快说！”“那天，容某正好碰着一位姑娘急着要找王上，可我看她眉间蕴怒，倒象是要对王上不利，所以就立刻自作主张，将她押入天牢了……毕竟，王上出征，不容旁人干扰呵！”“你！”“大胆，你要造反吗？”王上和龙九崇不约而同抬手按住了胸中宝剑。“两位王上，可别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噢！”荣彪冷笑着手一扬，殿内外已被团团围住，“容某要造反，王上你不都早知道了吗？哼，能让我荣彪效忠的人，必须是天下的霸主。……你们两个人，徒具了霸主的气度，却偏被个妖孽引得神魂颠倒……可叹！可笑！”他狠狠一拽我的头发，“你们好好看清楚……这根本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罢了！值得你们这样吗？……不过，既然你们非要这样，好，就把你们的江山都拱手出让吧！” 是呵，为了我这样的怪物，不值得！我轻轻喘息，微笑了。待荣彪一脸不屑地将我甩开之后，我面对着王后悄声开口，“王后，你应该也不想看到王上如此受辱吧？……兰珞有个办法可以解救王上，待回在我故意挣扎之时，你趁乱把簪子扎进我身体……如果我死了，就再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到王上了。放心，你只需装成是不小心失手，王上绝不会怪你……”王后的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惊愕，我不由庆幸背对着众人的她，表情不会被人发现，“你恨我吧，所以杀我对你来说是很容易的事……，荣彪说得对，我的存在束缚了王上，只有我死，才是最好的结局！”我轻轻一笑，跟着已大叫出声，“王上求你别再管我了，就让兰珞死吧！”我用眼神示意着王后，同时开始拼命挣扎。“兰珞，你别乱动啊，朕一定会救你的！”我不为所动，只是紧盯着王后轻声催促，“快，快！杀了我吧！” 可相反的，王后却一下从我身上离开，怔怔地瞪住我，“不，不行！”她手中的簪子“叮”的掉落在地，“我下不了手！为什么……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了丽，却对你下不了手！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啊啊……”她尖声叫着，掉头冲出了宫殿。 “兰珞！”抱起我的，是王上，而那边，荣彪已被龙九崇扳倒在地，所有的侍从也重新倒戈。“怎么……会？”荣彪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龙九崇笑了，“你太不了解兰珞了，他的心地根本就是你这种人不可想象的高洁！”高洁？怎么会用这种词来形容我？我好想笑，却在王那熟悉的温暖怀抱里逐渐失去知觉。 37“那贱人到底做了些什么？把兰儿搞成这个样子，可恨！”“砰”是什么被闷闷敲了下的声响，“有空说她，我看你还不如想想你自己……我当初怎么会把兰珞交给你这种人的！”“你们别吵了，大哥，再换条湿巾过来……” 额上又一阵清凉，涨热的痛感略略减轻。神智其实已经差不多回复，只是身子仍然倦怠，眼皮也沉得打不开。也好，现在的我，太多的疑问，太多的不安，让我无法坦然面对这么多关心我的人。尤其是，我最无法捉摸、偏偏却最在意的王上。 “珞哥哥的汗出得少些了，气息也稳定了不少。我想大家可以放心了！”“呼……”因为安心而舒气的声音，“我们还是出去吧，让珞哥哥先在这静养……”“不，朕要在此陪着兰儿！”“就是你，第一个得跟我出来，有些话我不问清楚，心里这根刺可去不掉！”夜艳的声音变得很严厉，我仿佛可以看见王上瞬间变得僵硬的脸色，不由得暗中有些责怪艳儿的无礼。 再没有人说话，跟着就听到众人陆续走出的脚步声。实在太担心，我只好强挣着睁开眼睛，赤着脚踏下了床。他们并未走远，就在外间立定。我的腰虚软地几乎使不上力，只好偎在门边，透过珠帘向他们看去。 “珞哥哥跟我说，你根本一直在折磨他，是不是真的？”“就因为他这么说了，所以你那天把他扔下不管，想跑来直接和朕理论吗！”夜艳白了一张脸，咬了咬牙，“不错，那是我的疏忽。但是我实在想不到，这么久的时间你竟然一直对我说谎，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吗？为什么要这般对待珞哥哥？”“姓篪的，我看你今天不给我们一个交代，真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了？”龙九崇充满迫力的魁梧身形和慵懒的声线，在在散发着野兽般危险的气息，“你该知道，咱们肯陪你演这场戏，狠狠把溥辽国君耍这么一把，就是因为你说，这次真正的危险必会落在兰珞身上。所以你也该知道龙某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兰珞而已！如果叫我知道，你先前说的那些不过是你为自己寻的托词，那不好意思……嘿嘿……龙某……” “不错，此番的计划兰珞完全不知。但朕先前所下的结论，却绝对无差！”王上的神情仍是一片平和稳定，丝毫不减那天生不凡的王者风范，“你们今天也看到了荣彪的态度，他早已认定，兰珞就是我和你的死穴，只要将兰珞掌控在手，就可以轻易牵制两大强国。他当是计划以兰珞为饵，挑动你我两虎相争，再让第三国的溥辽坐收渔翁之利！”王上双眉微蹙，“偏偏兰儿却丝毫不察自己如此大的影响力，只是一心牵挂在朕的身上，还多此一举地安排夜艳姑娘来保护朕的安全！”我一阵错愕，料不到我的一举一动王上原来早已了如指掌。 “兰儿他……”王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心里明明有我却拒绝朕的心意，将朕推在千里之外，完全不明白朕看到这样的他，有多着急多心痛！其实朕也明白他顾忌些什么，可朕是王上啊，天下之大，惟我独尊，谁能撼动得了我，他何必如此担心？只是朕这些心思，如何也不能传到他的心里。所以我……”王上咬牙苦笑，后退了一步，“设了这个局，故意这般对待他，作为对他的惩罚！惩罚他总放不开自己，总是这般自我折磨。然后我安排了夜姑娘待在他身边，想着如果他把事情向夜姑娘说出来，我就把真相对他和盘托出。兰儿是如此温柔聪慧的人，他定会明白，一定会原谅我……”“你……可恶！”毫无预警的，龙九崇突地几步踏到王上跟前，狠狠一拳向王上下巴打去。“啊……”我发出小声的惊呼，还好被艳儿的惊叫声盖过。 “打得好！”抹去唇边的血渍，王上扶着桌角站定。“我的确该打，不过你且等我说完，可我想不到，兰珞在夜姑娘面前也仍是只字未提，甚至还莫名其妙的撮合我和她……呵！我真不懂他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心里有没有一丁点儿他自己的存在。”“你还不明白，他一直都是这样，甘愿独自忍受痛苦！”“是，是我愚蠢，我竟然因此怀疑自己是否会错了意……”王上抬起手，扶住了自己的额，“总之只要一面对他我就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一个神情，说一个字都会让我失态。好比那一天……” “就是珞哥哥被王后抓去的那天？你到底又对珞哥哥做了什么，我见他哭得好伤心，珞哥哥一向那么冷静的人……”夜艳已语带哽咽，“你……你太狠心了！”“我的确好像着了魔似的，总是喜欢故意说一些伤害他的话，看他忍着心碎的样子……”王上开始用手捶打自己的额头，“那天也是，我告诉他你们都因为他而准备与我为敌，再一次借故羞辱责骂他。可他却不似平日般只是默默忍受，反而一下子哭着说要我赶快逃离……”王上陷入回忆，露出淡淡的笑意，“是因为太担心吧！我当时很感动，也很高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对我表白心意……可是，我转而想到他竟这么小看我，认定我只有死路一条，却又一下子抑制不了怒气……”“你这个小子！”龙九崇又想冲上前，却被稳重老实的夜忍紧紧拦住。“我当时只剩一个念头，就是等这一切结束，要让他好好看清楚，我是可以扭转乾坤、呼号天地的人！” 的确，你正是天生的王者！我轻轻点头，释然的微笑。“说完了？”王上苦笑着点头。“好，给我站着别动，老子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一顿我龙字倒写！”龙九崇猛地冲过去，接连不断的重拳打在王的身上脸上。王却一动不动，默默承受这一顿饱打。 “别……打了！”我终于看不下去了，挪动身子想上前阻止。但是酸软的双腿撑不住全身重量，“邦”，花架被我带倒在地…… “兰儿，你什么时候醒的？”被轻轻扶起，搂进温暖怀抱。“很久了？”“那刚才……？”我点点头，“全听见了。”“跟我回去，别留在这混蛋身边了！”龙九崇想过来拉我，“不……”我笑着摇头，抬眼与王上对视，“我要待在王上身边！”完全看清楚了，王上眼里的爱意和宠溺！我再也不会做无谓的担心，我相信你！相信你的能力，也相信你的爱！ 38突然之间，醒了过来。在透过纱幔洒落的月光下，我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苍白而赤裸的身体。是和紧紧拥抱着我，满足的贴在我肩窝处沉睡的男人完全一模一样的构造。月那仿佛带着冷笑的脸，让我心头掠过一阵寒意。陶醉于温柔漩涡的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呵……”王上在睡梦中发出叹息，我轻推开他的手，将外衣披上便悄悄下了床。夜凉如水，恰可以平息我紊乱的心绪。 “呜呜呜呜……”远处传来低低的哀泣，时断时续……在这朦胧的夜里，如一段勾人心魄的音律……我恍恍惚惚，身不由己地前行。……嘭，我重重跌倒在地上，碎石挫伤了裸露着的脚踝，血立刻开始外渗，渐渐地如同疯狂一般流下，但却全被泥土吸收殆尽。身子急速地冰冷，意识似乎离我远去…… “兰！兰！”被打横抱起，对上王心急如焚的脸。“你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我轻轻的笑着，“好像有人在哭……”王上的眉头皱紧了，“恐怕又是你胡思乱想，真是！一刻也不能对你放松……你这样的体质，怎么还到处乱跑？我看象从前那样把你用天蚕丝绑起来倒还放心些……”王上的脚步飞快，我很明白他对我是如何爱护。但是…… 又有事发生！我不笨，尽管王笑着说是有国事需商榷，但我明白那只是借口，因他故作轻松的笑容掩盖不了眉宇间的愠怒。“你好好休息，待会儿朕带你最爱吃的果子过来！”但我仍还以笑容，温驯点头。王上他，倒是用着什么样的眼光在看待我？恐怕他已经忘记，大哥当初将我交与他的原因，他似乎只想把我当成需要保护的女人，豢养在深宫…… 也不怪他，是我自己……在他这么久的温存禁锢之下，失却了锐气。不该做的梦，理当趁早醒来。我扯下缠绕着脚踝的绷带，毅然决然的站起身。仔仔细细，将冠帽、锦袍一一穿戴停当。心底已豁然开明，自己如何可以这般甘心情愿，做这后宫的男妃？ “王爷哪里去？”一时间倒有数十人围上来侍奉，我傲慢的笑着，“我上哪去用得着你们管吗？”一拂袖已大喇喇走出门去，将面面相觑的侍从们抛在了厅中。 “等了我很久吧？还好我不在也会有人来照顾你们……”我往空中抛着细细的粟米粒，逗弄着王府中家养的鸽群。曾经，我用它们来和龙九崇做私下联系。“王爷，到这边坐吧！今儿的日头有些晃眼。”我拍了拍手，示意他把藤椅搬至园中，“这么好的太阳，当然是坐在园里头更舒服了！”我嘻嘻地笑着，一屁股坐下，左腿高高翘起，叠在右膝之上。真是个明亮的好天气，我赞叹着眯起眼睛。 正昏昏欲睡，突然间一片嘈杂。王上铁青了一张脸，大踏步向我走来。“是王上呵！莫负了今儿这般的好光景，一起在这园中坐着歇息如何？”恍如浑然不觉王上的脸色，我笑嘻嘻的相邀。“为什么自己跑回福王府？”王上毫不留情地紧抓住我的手腕，就要将我往他的怀里带。“此处不是臣的府邸吗？既然和王上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自然是该回家的时候了！”我故做无辜笑意盈盈，手上却不愿放松一点。“朕，……你到底什么意思？”王上的声音已经有些发颤。我深深地望进他的眼眸深处，抽回自己的手，微笑了，“王上你说呢？”王上身子一震，眼里已裹上哀伤之色。“王……，宫里头那边……还等着您……”战战兢兢的提醒声。王上的脸色更加难看，甚至止不住抽搐，终于他恨恨的转身，大声呼喝，“回宫！” 见王上气冲冲离开，有名侍从悄悄走近我的身边，欲言又止。“有什么话，快说！”我斜了他一眼，懒懒地开口。事实上我也是急于想知道，到底宫中又出了什么变故。“王爷大概不知道，宫里头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唉，那些娘娘们……呃……”“要说就说，不说我可走了！”“王爷千万别说是小的说的，是怡妃娘娘，突然疯了似的，把王后、淑妃、燕妃、沅妃……总之宫里头一干妃子全杀了！”不能想象的变故……令我脑中轰然作响。“偏偏那怡妃娘娘又有身孕，也不能拿她怎么的……唉，王上如今可愁翻了，所以……王爷您就不要和王上怄气了！……” “准备车马，我要入宫！”我不再理那名尚在喋喋不休的侍从，急急吩咐小四。此事分明与我有关，我无法置身事外。 没有人敢于阻挡我的脚步，我直接冲进了怡霄宫。王上、臣子们正群聚于此。可就是这般凝重的气氛，怡妃仍神情泰然，独个儿在那厢对镜梳妆，全不把这满屋的人放在眼里。 “王上！”我轻声一唤，群臣都向我看来，有些如释重负，也有些愈发忧心忡忡。王上则满面寒霜，冷冰冰的扫了我一眼。我不以为然的笑着继续，“王上，臣斗胆，就让臣与怡妃娘娘攀谈一番如何？”半晌王上仍不愿应声，倒是怡妃娘娘转过头来，“王上，臣妾还真有些话想对王爷说，王上可否先回避一下？”她一张笑黡如花，“请放心，如今臣妾手里什么也没有，还能做些什么？” “王……还是……”端木丞相在旁又连连示意，王上方不甘不愿的走出门外。 “臣叩见怡妃娘娘！”我笑着跪倒，先行了一个大礼。抬起头，却只见怡妃唇边苦涩的笑，“你如此做，倒象是在取笑我！”我站起身，走到她的身边，执起一旁的玉梳，轻轻将她的如云秀发一梳到底。“岂敢？我是什么人，什么样的身份？”她笑了一下没有应答，只是安静地坐着。 “我爱王上，已经有十年了……”突然间，她幽幽开口，“可在王上眼里，却似乎只有我姐姐，他甚至几度把我以为成男孩子……后来，他也理所当然地娶了我姐姐。但是姐姐几次回家省亲，却总是抑郁不乐。问她，她却只说王上待她不错，”她笑着，回头看了一下我，“其实是这个王上太风流，娶完一个又一个，……不过总算说起来还是对我姐姐最为宠爱，一直到……你的出现。”我头也不抬，梳完了左边，又改换右边，“我姐姐和我说过，她说她一看见你，就觉得你非常危险，尽管当时的王对你表现得不屑一顾，但你那副又美又冷又烈的样子，和这后宫里的满园佳丽相比实在太特别了，绝不可能打动不了王上的心。而后来的发展也确乎如此，所以姐姐，”她的香肩轻轻颤动，“她只好欺骗王上，说自己已有身孕……她真够傻的！”我以为她在哭，可转过头的她却明明在笑，只是眼角有晶亮闪过。 “她都不知道这样做，结果是把自己推上绝路！……但我也没资格说她，因为我比她更傻，明明知道有你，可还是吵闹着让爹娘将我送入宫！王上对姐姐看来也是余情未了，或只是出于愧疚？总之我得了王的宠幸！”我扶着梳篦的手指禁不住微颤。“我一度以为已胜过了你，甚至妄想再彻底扳倒你……后来的事你也该有所知，我参与了王后的计划，希望真正置你于死地。”怡妃神态镇静，语音也轻柔温和，丝毫不乱。“就是我对王上说，你有谋反之意，且与龙九崇暗中勾结，所以王上当着我的面，将你囚禁！”轻叹了一口气，玉手扶住香腮，“谁知竟是我被王上耍了，虽然我看王上把你囚在自个宫里头，还日日和你温存到天明，也有过怀疑……你恐怕不知道，那几日我曾多次在殿外徘徊，差点就冲进去杀了你！可我还是笨，始终还是认定了王这样做，终究也算在惩罚你，相信不必等很久，就可将你碎尸万断。”我终于抬头看向镜中，对上她一双怨恨又哀伤的眼眸，“你还真是福星高照，有王上一切都替你想得好好的，再加上那个脑子不清不楚的王后。真好笑，我是送你过去让她杀的，她居然迷上了你……”我的手下一停，“你当然不知道，可她却当真为此而终致疯狂，昨夜我见她的时候，她满口只是叫着你的名字，可谓是如醉如痴……” “所以你杀了她？”我开口。“不，我只是说了几句话，她就开始到处杀人，最后我是为求自保才不得已下手杀了她！”我想起来，怡妃她原是习过武的。“既然如此，为何不向王上说明实情？”她笑了，“那样说也没错啊，我本就有心唆使她杀人，甚至连匕首也是我塞给她的。”她满脸的不在乎，“反正有了你，王上对我们这些嫔妃，哪里还会放在心上？死了或许还能让王为我们多少掉几滴眼泪。”她突然从我手中将梳篦抽走，自行梳理。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又是为什么呢？”我苦笑了。“很简单……”怡妃徐徐起身转向我，唇角带着奇特的微笑，“啪嗒”梳篦已被她掰断，梳齿唰的掉落满地，“我就是想死在你的面前，让你一辈子不得心安，作为最后的报复！”恨恨的说完，她抬手就欲将手中一根尖利的梳齿插入自己的咽喉。“哼！你以为这样死，会对我有什么影响吗？”我毫不在乎的发出一声嗤笑，转身就走，“恐怕你弄错了吧！” “你！站住！”怡妃终于不能再镇定，大喝出声。“你既是畏罪自裁，与我何干？”我慢悠悠回头，冷淡地看她。“我……肚子里有王上的孩子，如果我死了，这孩子也活不成！”“那岂不正好？”我继续冷言冷语，“省得我将来看见个孩子心烦！”“你！你！你就不怕王上绝后，不怕天粲再没有继承人？”“难不成你反而怕？”我冷笑反问，“还真是没看出来！” 见她哑口无言，茫然地放下手中之物，我笑了，“若是你真的要报复，倒还不如生下这孩子。”说完这最后一句，我头也不回，就此离开。 39 十几天，我从未踏出王府一步，我在等，等着王上来找我…… “你究竟怎么回事？”王上的怒容真是少有的可爱，我忍着笑半躺在藤椅中，斜着眼看他。“明明一切都解决了不是吗？你还在气什么？”“我并未生气啊！”“那你躲在福王府，究竟是为什么？”我站起身，笑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太不够公平！”看着他向我伸出手，我推后一步，“因为我信任你，可你却完全不信任我！”“我相信你啊！”他的眼中露出一丝迷茫，我冷笑，“你不明白！你完全不信任我能自己保护自己，你也完全不信任我有可以辅佐你的能力！”“咦？”“也许你忘记了，可我不会忘记，那些大哥曾经交待过的话。王上，如果你真的爱我明白我，就应该能信任我！” 王上沉吟了许久，“如果真的如此，你会很辛苦！……朕知道你多年来历经艰辛，实在希望你从此快乐无忧！”“我可不是女人！”我冷冷地瞪着他，“我只要你给我能和你比肩的位置。自然，若你觉得我不配，那就另当别论了！”“怎么会？……唉，朕答应你就是！”“参见王上！”我笑容满面，倒头就拜。王，我自不会令你失望！ “龙九崇！”阔别多日，重见到他实令我又惊又喜。可看到他那不规矩的眼神，我连忙沉下一张脸，“好好的放着国主不当，偏喜欢做这种鸡鸣狗盗之辈！”“不好意思，龙某可是强盗出身呢！可比不得天粲国主，半夜上门照样大摇大摆。”他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显见得颇为不屑。我听得弦外之意，不觉微微脸红。 “不过说起来，若是真的盗贼闯入，恐怕多半要败兴而归了，你这府中如此寒酸，哪有一点王爷的体面？”龙九崇一边抱怨，一边随手乱翻。我不以为意坐下一旁，“钱财身外之物，便摆满了这房中又如何！所以即便王上给的赏赐，也都被我退回去了！”“你还是一样冷傲如斯！”龙九崇大笑，“姓篪的一定头大得很呵！哈哈……咦？”他笑声嘎然而止，代之以惊讶的吸气声。“何事竟能让龙将军动容？”我随口调笑了一句。 “你，为何你会有此物在手？”我正想过去看个究竟，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娇叱，“姓龙的，总算被我找到你了！”夜艳身如蛟龙，倏地从窗口跳入。“啊呀呀！这个丫头，怎么阴魂不散？”龙九崇懒懒地哼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小艳……”我才叫了一声已讶然住口，只因艳儿眼中闪闪，分明是泪光。“我一定要杀了你！”艳儿哽咽出声，提剑就刺，却被龙九崇一个轻巧巧转身即躲过。莫非是龙九崇轻薄了艳儿，却翻脸不认？ 我一把拉住龙九崇，沉声道，“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小艳的事？”“天地良心，龙某充其量不过是不小心香了她的嘴儿一下罢了……她就追我追个没完没了！大不了，我让她亲回去就是！”“啪”，小艳的耳光已经扇上了他的脸颊。“小艳，你想怎么处置他说一声，珞哥哥一定替你做主！”虽说小艳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但既然是我唯一疼爱的妹妹，自然义不容辞。谁知小艳却因这一句话，立时面生红晕眼光游离，跟着恨恨一跺脚，泪珠儿已挂在香腮。 龙九崇叹了一口气，“唉……这丫头她是一心想嫁给我呢！”“胡说！”我反射般的否认，但转头看到艳儿眼波流转、娇羞无限，竟象是八分真。“自从上次你让她前往溥辽查探，我心想她一介女孩儿难免危险，就暗中帮了她几次，谁知被她察觉，之后就……，总之……”“我有什么不好？你为什么不肯娶我？”虽仍红着一张脸，艳儿却毫不犹豫的接口。“呵……又来了，饶了我吧！”龙九崇急甩开我的手，几步摸到窗口，倏地就跳出了窗外，“只好下次再来看你了！”“又跑！”艳儿顾不得我，也随即跟着翻出窗外。 真是没想到呢！原来，那日我见到艳儿，直觉她与往日大不相同，却不料她暗中思慕的竟是龙九崇，莫非冥冥自有天意？我正暗自偷笑，龙九崇又在窗口探头，“珞，那样东西……”“龙九崇！”“唉唉唉，晚些我再告诉你吧！” 我好奇地走到方才他所站之处……原来，他说的是这个！是因为我收藏了这样危险的东西吧，我把锦盒打开，细细端详。好美的颜色，我不禁心神旌荡，不自觉指尖已拂上那果实表面。“扑”的一声，殷红的果汁突地渗出……糟！一阵心悸之后，只觉有灼烫之感从指尖向全身蔓延…… “王爷！你怎么了？”是小四焦急的脸，我抬起手，一切安好，好奇怪！“噢，没事！天亮啦……”我一下跃起，拍了下衣衫，“该准备早朝了！”不知怎么，身体格外轻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多日之后，待我收到龙九崇的飞鸽传书，方才知晓，这驭龙丹与我的血液相合，如若吞下便可回复从前不死之身。只是我阴差阳错将它弄破，汁水渗入血中功效看来已大减，但与之前不可出血之状况相比已好了太多，几与常人无异。如此甚好，我一笑置之，从此再未提过此事。 “王叔王叔！下棋去吧！”鼌儿七岁，和我的关系倒反比他父王还亲密些。“好啊，今日让你几子？”我笑着任他拉我在梅树旁坐下，“今天一个子也不要王叔让！让王叔好好看看鼌儿的本事！”“好啊好啊！难道鼌儿对自个这么有信心，王叔理当奉陪！”“那要是鼌儿赢了，王叔可不可以和鼌儿玩亲亲，就象父王常和王叔做的那样？”我一下子脸红，都是王上，总说小孩子不懂，这下可出事了！“……呃，鼌儿太小了，这个等你长大点再说吧！”我企图敷衍过去。“不行！”没办法，只好稍用点心来下罢了。 “啊，不算不算！刚才那步不算！”鼌儿眼看胜算无望，便欲悔棋，一双小手在盘上拨弄不停。“鼌儿，王叔平日怎么教导你的？”“……落手无悔真君子。”鼌儿怯生生的看着我的眼睛，细声细气的说。“是了！认输并非丢脸之事，如能从中吸取教训，蔚为幸事！”我收起棋子，伸手将他抱在怀中，“好了，和王叔一同去吃桂花糕吧！”“嗯！”我亲了亲鼌儿的额头，便欲走回花厅。忽然鼌儿胸前的一件物事吸引了我的注意，“咦？这是什么，怎么王叔从未见过？又是你父王新近赏给你的？” “这个……”鼌儿拼命回想，“是有一天晚上，鼌儿正在睡觉的时候，突然有个仙女姐姐在我耳边叫我，把这个挂在我脖子上，又说了好多话，问我开不开心，父王对我好不好？王叔对我好不好？等我都说了好，她就开始哭，眼泪一直掉一直掉！我想姐姐是不是摔了跤疼的，所以就照王叔教的那样，跟她说‘痛痛飞，不哭不哭’，然后她真的就不哭了，还说我乖，说喜欢我！后来我就又睡着了。”听鼌儿一番话，我不禁心神一阵恍惚。是怡妃，她回来过了！我定了定神，又问，“那个姐姐还说什么没有？”鼌儿又很用力地回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鼌儿不记得了。”“那，你父王知不知道？”“不知道，我没有和父王说过。” 我让鼌儿站在石桌之上，郑重地告诉他，“鼌儿，记住，王叔今天说的话，你要全部记住，记在心里！那个不是什么仙女姐姐，以后见到了要唤她母妃，因为她就是鼌儿的亲娘！”“什么是娘？”我笑了，“娘就是使得你可以出生在世上的人，所以你心里要非常非常感谢，非常非常尊重。你娘现在因为某些缘故，躲起来不出来。等你长大了，你要去找她，接她回家里，好好地孝顺她，让她开开心心的好吗？”“娘为什么会躲起来，因为不喜欢鼌儿吗？”鼌儿略感奇怪的歪着头。“当然不是！”我的视线移向别处，“那只是她为她自己而做的选择！现在还不能让你明白……不过只怕你长大了明白以后，也许会恨我！”我又笑，重新看向鼌儿晶亮的大眼，“但王叔也不会因此改变自己的选择，因为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事，还有你爹，他才是最关键的！” 鼌儿明显的困惑，我笑着重又抱起他，“好了，这些等你长大之后再说吧！总之你记住王叔的话就对了，还有你娘留给你的这个玉蜻蜓，绝对绝对别弄丢知道吗？”“鼌儿知道了！”回答声清脆响亮。“乖！” 后按：福王兰珞极力辅佐天粲国主，直至三十九岁之时，忽一夜吐血而亡。天粲国主痛失所爱，命人打造水晶冰棺将其安置于雪山之颠。其后不足两年，溥辽为复国群起叛乱，天粲国主御驾亲征，于战事平定之后猝死，然十九岁幼主登基，下召将其与福王合葬。数百年后，二人犹面容安详、栩栩如生，令这万丈寒冰的绝地之境慕名而来之人不绝，且尤以福王容颜之绝丽而使观者无不心神迷醉。世传福王不仅貌美异常，为人则刚直决断，敢于当面指摘王上的不是，正因如此，福王在朝十八年，天粲国国库充盈，呈现空前绝后的繁荣景象，以至各家各户夜不闭门，称“福兰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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